寧放艱難翻身，想躲開這丫頭翻小賬的眼神，哼了哼：“不知道，我失憶了，聽不懂。”

嶽佳佳繼續數：“昨天你睡著了有個特彆好看的女孩來找你，我見過，你在火車站幫人提行李，開著虎子的車送人回家，你要不給人回個電話？”

“我沒她號碼，就是幫忙接一下。”他嘶了聲，“傷口疼，我先睡一會。”

她不說話，他不敢真睡，想著該怎麼解釋，嶽佳佳忽然笑了，幾乎沒見過寧放這麼心虛的樣子。她忍不住呼嚕一把他的腦袋，寧放端詳她臉色，見不是在生氣，一會兒後歎氣：“你姐說的沒錯，是學壞了。”

“都跟我放哥學的！”

然後來的是特警隊一堆大佬，紛紛與寧放握手，說他虎父無犬子。

寧放很少提到寧山河，作為父親寧山河沒有教導他什麼，但他在生命的最後，用自己教會了他一些道理。

寧放的直屬領導傾身問：“老白來看你沒？”

寧放淡淡一哂，沒說話。

領導：“我告訴你，生是鐵鷹的人，死是鐵鷹的魂，這話我替上頭轉達到位，等著記功吧，其他地方沒咱這兒好，甭挪了。”

寧放說：“壓根沒想走。”

嶽佳佳給大佬們騰位置，自己遠遠站在門口，寧放的視線越過這些白襯衫與她對視，知道她聽見了。

第124章

再後來, 他的隊友被允許前來探望，寧放隻有一個要求，甭帶花, 老子鼻炎要犯了！

於是兄弟們湊了個紅包, 由虎子做代表，進門拍在嶽佳佳手裡。她去瞧寧放的意思，寧放讓她收著, 說：“行, 回頭你們結婚翻倍還回去。”

說到這個兄弟們就很氣，如果不是寧放現在是個重病號，很想揍丫。

什麼？你妹？

姥姥的！

隊裡同事知道是知道寧放這小子有主了, 但這麼正式和嶽佳佳碰麵是頭一遭，此時她不再是找借口去警隊看哥哥的小妹妹, 她的身份從寧放充滿愛意的眼神裡就能得知。

曾經拿名牌皮帶賄賂放爺介紹妹子和被放爺摁在拳擊台打過一架的小夥子們實在憋屈，覺得寧放這人實在虛偽！

虛偽至極！

於是紛紛給小姑娘告狀, 讓她評評理。

你要是早說清楚哥們也不會鬨這麼大笑話！多尷尬啊現在！

寧放穿著病號服，臉白成鬼, 笑得無比猖狂, 牽著嶽佳佳：“她跟我的時候你丫還穿開襠褲呢！”

“騙人！”小夥子們忿忿。

“真真兒，整條胡同都知道她是我童/養/媳。”寧放的目光很亮, 小時候覺得煩人的那些話現在想起來卻覺得有趣, 忍不住顯擺。

同事們痛心疾首，齊齊怒吼：“封建糟粕！”

嶽佳佳一直恬靜周到地接待著寧放這幫過命的兄弟, 重逢後的那段時間, 他們確實非常虛偽的一口一個哥哥妹妹, 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 她不願讓他擔上封建的罪名, 打住他的滿嘴跑火車，話裡話外全在幫他：“不是這樣，是老人們見我們小總這麼打趣，要不是他我早成沒家的野孩子了。”

她說完看著他，寧放抬手，虎口從前額貫到後腦勺，眼皮淺淺上抬：“也沒說錯，我後來就這麼想的，你是我媳婦，誰都不能伸手。”

鐵鷹突擊隊的小夥子們：“……”

我們是來探病的，為什麼要喂我們吃狗糧？你有媳婦了不起嗎？我們努努力也能有的啊！！！

還是大姚周到，道聲恭喜，改口喚嶽佳佳：“弟妹。”

虎子：“嫂子！”

女孩紅了臉，沒好意思應聲。

寧放一點不含蓄，指著後麵幾人：“都認識吧？聽說過吧？嶽佳佳，咱們國家藝術體操頭一號。”

嶽佳佳扯他病號服，希望他閉嘴。

送皮帶的同事：“知道知道，您歇歇吧。”

寧放看虎子：“你說的啊？”

虎子：“恩啊！”

我跟同事們科普一下我女神怎麼了？

寧放搖搖頭：“你還是沒我清楚，我說一下。”

他看著嶽佳佳：“這位，我國國際健將，北城一等功，三八紅旗手，五四傑出青年，目前在北大文學係，工齡十幾年，比咱們都老資曆。”

嶽佳佳實在聽不下去，找借口去護士站拿藥，老半天沒回來。

這履曆，一般人真比不了。

皮帶哥咋舌，拍拍肩：“你媳婦這樣，壓力夠大。”

寧放十分不在意：“我臉皮厚，我媳婦也不嫌我沒出息。”

後來，寧放拜托虎子送嶽佳佳去他家。

他交給她一把黃銅鑰匙。

是個老小區，就在單位附近。虎子陪著上樓，一會兒還想把嶽佳佳送回醫院。門鎖不好開，她費了點勁才進去，很簡陋的小公寓，唯一的亮點是桌上一個巨大的方形玻璃魚缸，沒有魚，淺淺一點水，鋪了一層砂石，一隻烏龜一動不動縮在裡頭。

虎子隆重介紹：“這是寧放祖宗，他自己說的。”

嶽佳佳笑了。

虎子不理解：“你說他為啥伺候一隻王八啊？我親眼見過他捧著這東西特彆好脾氣地哄著吃肉，真是嚇死我了！”

“這是我的烏龜，它叫小綠。”嶽佳佳的手指輕輕點在玻璃上，似乎聽見她的聲音了，烏龜從殼裡探出腦袋。

“小時候我哥送給我的。”嶽佳佳說。

烏龜突然動了動，腦袋頂在她指尖。

“老一輩講究金魚傻狗胖丫頭，我小時候挺胖的。”女孩笑意漸深。

寧放養了一隻狗，拿烏龜當金魚，再加上她，全齊了。

這是他心裡家的樣子，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

寧放翻了本書看，看也不專心，時不時就要看看門口，不知道多少回，終於看到小姑娘回來了，放下書，笑著，問她：“見著你小寶貝了？”

“恩。”她走過來挨著他。

很乖的小模樣。

我的東西存在這五年，五年後你原物交還，這本身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嶽佳佳心中喟歎，或許寧放並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重視那隻烏龜，但她永遠記得他從放生池把烏龜偷回來時說的話：“這家夥命長得很，能陪你很久很久。”

寧放問：“這得犒勞一下吧？”

她俯身親親他，嘴唇軟軟的，他意猶未儘，卻很克製，隻是緊緊捏著她的手。

之後的整個寒假嶽佳佳沒有再離開過醫院，她在寧放病房住下了。

唐老師給她帶了睡衣拖鞋，連她那個小枕頭也捎帶著。病房裡漸漸多了很多粉紅色的物品，寧放後腰的靠枕都是粉紅色的。

這層樓的大夫護士之前隻聽她喊寧放哥哥，後來夜裡查房看到過幾回她睡在寧放被子裡，就知道這兩人的關係了。

私下裡，大家會討論：“他們倆都這麼好看，以後的孩子得多漂亮啊！”

還會紅著臉滿眼星星地說起宋亦：“我補刷了他的所有比賽，他本人比電視上還好看！”

宋亦一周往護士站點兩次外賣感謝大家對寧放的悉心照顧，於是小護士們一周也得到了兩次機會攔下他說謝謝。

他總是如和風，人清朗，瞬間超過了有主的寧放，成為討論度最高的男生。

儘管寧放說了很多遍我沒事你趕緊回美國，但宋亦並不著急回去。他每天會過來一趟，三個人各做各的事，和小時候沒什麼不同，差不多了他會離開，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又出現。

嶽佳佳在看書的間隙偶爾會停下來打量他們倆，然後心滿意足地繼續做手裡的事。

...

寧放吃不了東西，劉珊的一手好廚藝有其他地方施展，她開始變著法子給嶽佳佳開小灶，等寒假結束，小姑娘的臉圓了一圈，瞧著格外討喜。

小姑娘不再刻意控製體重，胖得毫無壓力。⌒思⌒兔⌒網⌒

一轉眼，寒假結束。

嶽佳佳開學後，寧放的病房生活變得很無聊，他跟宋亦兩個大老爺們對坐無言，煙癮令他暴躁，踢踢宋亦：“給我弄包煙！”

宋亦兩手一攤：“大夫跟佳寶兒叮囑過，你往後不能抽煙。”

“老子是少了段腸子不是縫了嘴。”

“抽煙會刺激腸道。”宋亦手裡翻著一本醫學教材。

這樣的對話幾乎天天上演，宋亦絕不心軟，並且一到時間就把寧放扶起來逛走廊，以防傷口粘連。

寧放這身傷整整在醫院養了兩個月，北城的春天很美，他在一個太陽很暖的早晨出院了。

脫下那身條紋病號服，穿上外出的便服，腳實打實踩在樓下平地上，這才有了口／活氣。

早就商量好的，寧放回小院住，且得好好養養。

香椿樹一年一度抽嫩芽，小院重新熱鬨起來。

寧璿抱著滿滿等在家門口，巴巴盼著哥哥回家，滿滿久沒見寧放，親熱的不知怎麼才好。寧放抱不了它，伸手揉了把狗腦袋，滿滿似乎知道他病了，%e8%88%94%e8%88%94他的手掌心。

胡同裡的長輩們都來了，圍著寧放一人一句，都說他們老寧家有福氣，孩子各個爭氣。

寧放大病初愈累得快，一會兒就躺下了，留宋亦一人在外對付……哦不，應付街坊鄰裡。

門窗關著，嶽佳佳躺在寧放懷裡，手指輕輕摩挲他拆線了的傷口，小小聲：“我小時候真的不敢想，你有一天也成了大家口中的好孩子。”

寧放笑了，虎牙很尖，自己也覺得違和。

但確實如此，他現在就是五福胡同所有小孩的榜樣，被爹媽耳提麵命：“好好跟你放叔學學！！！你有他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

不知不覺，外頭的人都散了，宋亦沒好氣地喊：“出來，吃飯！”

寧放現在可以進食，劉珊給他單做好消化的食物，少量多餐，虛不受補，都得慢慢來。

但放在嶽佳佳跟前的盆子卻很大，長輩們疼她：“都是你愛吃的，快吃吧，吃完還有。”

吃完飯，宋亦一手一個牽著妹妹去買零嘴，從前他很少喂嶽佳佳什麼，知道她要控製體重，不過寧放的招數他是學會的，總算能實操實操。

兩個小姑娘捧著辣條和飲料十分美滋滋，滿滿也得了奶片，哢哢吃的開心。

寧放出院的第二天，宋亦啟程返回美國。

離彆並不悲傷，因為大家都知道，他會回來。

宋亦走的時候往寧放手裡塞了包中華，讓他自己掌握。寧放轉手塞嶽佳佳的粉色書包裡，挑著眉告狀：“你瞧瞧他奪壞啊！我奪聽話啊！”

嶽佳佳被他這手弄得不知道怎麼辦，心虛：“你給我乾嘛。”

寧放：“喲！”

她低著頭，紅了耳朵。

“行了。”寧放說，“你也抽不多，我不管你。”

女孩搖搖頭，把煙拿出來：“現在不需要了。”

她不需要用煙來思念寧放的味道，他就在身邊。

第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