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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了他幾下,便順從了他。

她以為這次會繼續,可謝紓卻忽然停了下來。

他們互相平複緩著氣。

謝紓輕聲對她道了句:“抱歉,是我疏忽。”

明儀原也不懂他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卻在低頭看見自己身上一大片剛顯出來的淤青時明白了。

是方才在熱泉池裡摔的。

一股暖潮自心間蔓延開來,明儀將頭深埋在他懷中,聽著他心溫柔跳動的聲音,悶聲道:“其實不疼的。”

謝紓微垂著眼不說話,將掛在自己身上的明儀扯開。

明儀怔愣間,謝紓替她重新穿好了衣裳,還尋了一件深色大氅將她整個人似粽子一般裹了起來。

明儀:“……”倒是不必包得這般嚴嚴實實。

窗外春雨漸停,烏雲漸消。

謝紓把裹成粽子的明儀送回了宜園。

雲鶯和玉梨守在宜園門前,之前明儀驚馬之事嚇得她們三魂丟了七魄,出事後攝政王又吩咐她們先行回去。此刻見明儀平安回來,吊著的心才總算放下。

“殿下,您可算回來了。”雲鶯迎上前來,“已為您在長春院備了水,可要先去沐浴。”

明儀紅著臉,望了一眼謝紓,低頭道:“不必了,我已洗過了。”

洗過了?

雲鶯見明儀身上裹著男子的深色大氅,又見夫妻二人間那副欲語還休的模樣,還有何不明白的,便不再多問,隻笑著問明儀:“瞧著天色也不早了,殿下可要傳晚膳?”

不提倒不覺得,這一提明儀倒真覺得有些餓了,便應了聲:“傳。”

應完轉頭朝謝紓看了眼,問道:“夫君可要留下一起用膳?”

自謝紓從西北回來,日日忙於政務,這大半個月來從未留在宜園用過膳,明儀也就隨口一問,卻不想謝紓一口應下了。

“好。”

明儀有些意外,見他說好,忙朝雲鶯多吩咐了句:“吩咐膳房多添些素齋。”

雲鶯忙應下了,轉身朝膳房而去。

謝紓看她:“素齋?”

明儀微紅著臉,邀功似的揚了揚下巴:“我都記得的,你齋戒。”

謝紓搖頭笑了笑,這事她倒記得清楚。

傳膳前的間隙,劉管事搬了十來隻大箱子進來。

那十幾隻箱子似是用牛皮和牛骨所製,上頭雕刻的紋路並不常見,明儀先前從未見過,疑惑地問劉管事道:“這些是什麼?”

劉管事望了眼謝紓,頓了片刻後,開口答道:“回殿下,這十幾隻箱子是今日午後回紇小可汗特意派人送來,說是要給殿下的,這裡頭裝的是些回紇的風物名產和寶石器物。有蜜瓜乾、葡萄酒、金絲玉、和田玉,還有些罕見有趣的小玩意之類的。小可汗說若是殿下喜歡,下回他回去,可托人再送些過來。”

劉管事說完,從衣袖中掏出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

回紇小可汗對長公主的司馬昭之心,可謂人儘皆知。

這十幾箱東西著實有些燙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明儀悄悄偷瞄謝紓,掩唇輕咳幾聲,紅著臉試探著道:“夫君若是介意,這禮物我便著人退回去……”

“不介意。”謝紓目光淡得看不出情緒,“你隨意,想收便收下。”

明儀愣住,唇角朝下彎了彎:“是嗎?”你可真大度。

“既如此。”明儀冷著臉朝劉管事吩咐道,“將這些東西好生保管,再替我多謝小可汗美意。”

話畢,明儀轉身進了裡屋換衣裳。

裡屋一室寂靜,明儀垂眸看了看還裹在身上的深色大氅,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失落。

換好衣裳出來之時,臉上顯然沒有了剛回宜園時的甜蜜。

膳桌上已備好了菜,雲鶯本想留下替二人布菜,見明儀神色不愉,便帶著從旁服侍的婢女婆子退了下去,隻留二人在屋裡用膳。

難得一起用膳,屋裡卻靜得過分。

明儀看著謝紓麵容平淡一言不發用齋的樣子,沒來由心中冒火。

她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往自己碗裡夾了一筷子筍,邊夾邊道:“說起來,回紇小可汗送了好些上等的金絲玉來,這玉質地細密,色澤剔透,是難得的稀罕物,我覺著極是襯我。哎,也不知是做成珠釵好,還是做成耳墜好,做成鐲子瞧著也不錯呢。”

謝紓瞥她一眼:“不是有好些嗎?都做便是。”

明儀:“……”

“你這麼盯著我做什麼?”謝紓口%e5%90%bb戲謔。

明儀撇開頭,扯了扯嘴角:“也對,多做些也是好的,我日日換著戴,才對得起小可汗一片心意。”

謝紓不語。

明儀握緊手中筷子,揚聲道:“聽說他對我一見鐘情,念念不忘,至今未娶。”

謝紓揶揄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想改嫁於他?”

“……”

明儀氣笑了,反唇相譏:“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回紇風光獨特,有道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注)’,有美景相伴,又有郎君一番情意綿綿,那日子彆提有多美了。若將來再添小兒兩三,那便更好了。”

“正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小可汗不僅儀表堂堂還真摯深情,不似有些人這般冷漠無情鐵石心腸……”

謝紓沉下聲:“你說完了嗎?”

明儀略一挑眉:“怎麼?說不得嗎?”哼,算他還有點反應。

謝紓回她:“可以。”

明儀對著他狠狠冷笑了一聲,表達了自己心中的極度不滿。

對方卻輕描淡寫地道:“若殿下對臣不滿,執意如此,臣無話可說。不過臣有必要提醒殿下——”

“回紇地處西北,荒漠綿延,雖有冰川環繞,然取水艱難。和親回紇後,殿下約是無法同在京城時一般,日日沐浴幾回。”

“殿下應當知曉,回紇盛產的蜜瓜之所以格外鮮甜,多因回紇日照充足。臣記得殿下素來怕曬,若要去回紇,記得多備些遮日傘。”

“回紇不比大周地大物博國力昌盛,小可汗送予殿下的金絲玉,殿下怕是要戴上好些日子,才能換新。”

“回紇故來都有父死子繼,兄死弟承之說,聽聞小可汗還有個麵貌猙獰的親弟,但願殿下的有情郎長命百歲,無有不測。”

明儀:“……”

第20章

其實明儀從頭到尾就隻是想從謝紓口中聽見“介意”兩個字,結果反被他堵了一通話,擺事實、論依據地證明了她的無理取鬨。

看見謝紓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明儀不由生出滿肚子火。

就算他後來想以主動為她夾菜的方式想同她“示好”,明儀也沒順下氣來。

用完晚膳,已是掌燈時分。

謝紓去了洗墨堂看公文,明儀早早回了長春院休息。

雲鶯伺候著明儀換上寢衣,卸下釵鬟後,便退了出去。

明儀獨自靠在小玉枕上,望著西窗旁的那盞為謝紓而留的小油燈發怔,腦袋裡隻有一個念頭——

今日的謝紓,不配讓本公主為他留燈!

明儀憤然從臥榻上起身,走到窗前“哢嚓”狠心剪了燭心。

燭火滅了,滿室暗沉,明儀摸索著回了臥榻,躲進錦被之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閉上眼睡覺。

可她閉著眼躺在臥榻上卻絲毫沒有睡意,翻來覆去,總覺得心中煩悶。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陣令人熟悉的沉穩腳步聲,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謝紓回來了。

明儀停止翻來覆去,閉眼裝睡。

她閉著眼,什麼也看不見,隻聽見謝紓衣衫擺動之時的窸窣聲。

他朝臥榻走來,緊接著坐在床沿邊上。

明儀覺察到他在邊上,悄悄睜開一條眼縫偷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卻看見謝紓的臉龐正朝自己慢慢湊近,漸漸地開始能感受到他輕柔的氣息吹打在自己臉龐。

好好的他湊那麼近做什麼?

總不會是要趁她睡著……偷親她吧。

明儀心跳啪嗒啪嗒的,似要跳出喉嚨口,呼吸幾不可察地加快了幾分。

可謝紓卻動作忽然一頓,移開了距離。

明儀:“……”

正當明儀放下戒備之時,身上的寢衣嘩啦一下被掀開,她被謝紓的動作一驚驀地睜眼。

謝紓盯上她的眼睛:“裝睡?”

明儀心虛撇開頭:“你、你要做什麼?”

謝紓笑了笑:“你說呢?”

明儀扯過錦被遮住自己:“你彆想做那種事。我還沒消氣,且我身上有傷,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謝紓應著她,從一旁的小桌幾上取了白玉散痛膏來。

“上藥。”他邊說,邊將散痛膏塗在她淤青處。

冰涼的藥膏覆在傷處,激得明儀陡然一顫,她閉上眼由他上藥。

謝紓望著她白皙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斂眸不語,過了好半晌才問道:“你今日去馬場是為了想騎馬?”

明儀低低地“嗯”了聲。她想說些什麼,卻又覺得無需她多言,謝紓也能明白。

謝紓輕歎了一聲:“我可以幫你。”

明儀眼睫微顫:“你……怎麼幫?”

謝紓道:“三日後晚上,我應是得空的,去皇家馬場等我,我教你。”

上完藥,謝紓起身欲走。

明儀抱著錦被,朝他離去的身影望去:“今晚又……不留下?”

“抱歉。”謝紓垂眼,“出了些急事,我需進宮一趟。”

說完這話,謝紓便推門走了。明儀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些走神,一時忘了自己還在生他的氣。

三日後日,平寧侯府後花園。

明儀正拉著薑菱挑三日後要用的馬具。

薑菱剛往嘴裡塞了塊小米糕,巴掌一鼓一鼓地道:“聽聞近日攝政王公務纏身,忙得連好好用膳的功夫都無,可他還答應今晚特意抽出空來,教你騎馬。看得出來你對他很重要。”

明儀微紅著臉,撇開頭去:“是嗎?可他都不介意彆的男子送我重禮,還拿話堵我。”

薑菱方才就聽明儀罵過這事了,根據她比明儀多與男子相處三年的經驗,她道:“我覺著他那是吃醋。”

明儀:“吃醋?”

薑菱抿了口茶湯:“你想啊,攝政王平日一向都果決少言,昨日你一說改嫁不錯,他便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道理,還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說什麼,但願殿下的有情郎長命百歲,無有不測。這話多少帶了點酸勁。”

“他說了那麼多遠嫁回紇的不便,還不就是舍不得你的意思。”

“是這樣嗎?”明儀雖然嘴上這麼問著,心裡卻覺得薑菱這一通分析不無道理,莫名生出一種愉悅,可愉悅過後,又有些不確信。

謝紓看著著實不似那會拈酸吃醋之人,且他若真介意,為何不直接告訴她。

明明隻要“介意”兩個字便可解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