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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球賽上丟的麵子,怎麼也得在圍獵之時找回來。

學會騎馬也算是其中必要的一件。

如是想著,在由謝紓服侍著清洗完後,明儀隨謝紓換了一身乾淨利落的騎裝。

她生得穠豔,又偏愛穿繁複褶裙,平日慣是瞧著驕矜美豔。如今褪下裙裝,換上騎裝,又把長發高高盤起,倒讓人瞧出幾分英氣來。

換好騎裝,挑了馬具,二人便去了皇家馬場。

其實皇宮禦馬場也能練馬,且離宜園近,過去更方便。隻是禦馬場到底不比特設的馬場空闊好施展,且禦馬場養的馬匹多是野性凶悍的戰馬,實在不合適明儀。

這才繞了一大程去了皇家馬場。

明儀一到皇家馬場,便想起上回自己在這裡被馬追的糗樣,往馬場門口走了幾步,生了幾分退卻之心。

謝紓硬拽著她進了馬場。

進到馬場,明儀卻是一驚。

皇家馬場原本是以細砂石鋪就的路麵為主,現下竟都換成了柔軟的草坪。

學騎馬易摔,若是不小心從馬上摔下,比起摔在細砂石上,摔在草坪上可好多了。

這雖是極小的細節,卻處處顯著用心。

明儀朝謝紓望了眼,心想:這是他事先命人做的嗎?

謝紓沒同她多話,隻命馬奴牽了他事先備好的馬過來。

馬奴牽來的馬,通體%e4%b9%b3白,毛發、身姿乃至鳴啼之聲,處處都透著不凡。

明儀總覺得從前在哪見過它:“這匹馬,似乎是……”

“是臣的。”謝紓道。

怪不得明儀覺著眼熟,原是從前見謝紓騎過。

正如是想著,卻聽謝紓忽又添了句:“嚴格來說,這馬也不是臣的,是臣父親的。他離世後,這馬便跟了臣。”

父親?

明儀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謝紓口中的父親,指的不是蘇晉遠,而是他的生父謝昀。

謝昀出自謝氏嫡係一脈,同謝紓一般年少成名,驚才絕豔,翩翩君子,原本前途無量,可惜英年早逝,離世時方才過而立之年。

謝昀走的時候,謝紓尚還年幼。

氣氛忽冷了下來,明儀忙轉了話頭:“說起來,這馬總該有名字吧,它叫什麼?”

謝紓頓了頓,答道:“愛善。”

這馬的名字……

謝紓的母親大名溫善,謝昀給自己的馬取名愛善,約也是想表達愛妻之意。

溫善原是姑蘇第一美人,明儀從前倒是聽過不少關於溫善和謝昀才子佳人琴瑟和鳴的傳言。隻不過往事已矣,如今的溫善已是江南道節度使蘇晉遠的夫人。

明儀覺得自己在“哪壺不開提哪壺”上實在造詣非凡,一時有些尷尬,低頭不語。

謝紓倒沒怎麼在意,隻道:“愛善性子溫順老成,不似雙耳那般跳脫,殿下儘可放心試騎。”

話雖如此,隻明儀心中還是有一絲猶豫,站在愛善身旁久久未動。

謝紓見她如此,輕歎了一聲,對她道了句:“閉眼。”

明儀依他所言閉上眼睛。

剛閉上眼,手臂上傳來一陣穩勁的力道,緊接著腳尖一空,她被謝紓提了起來。

再睜眼時,她已經和謝紓一塊坐在了愛善的馬背上。

明儀自馬背上向下望,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心慌氣短,閉上眼。

謝紓從她身後牽著馬繩,輕聲道:“不會有事的,無需擔憂,臣在。”

明儀自背後感受到他溫度,緩緩睜開眼。

愛善的步伐很穩不顛,他護在她身後,還有新換的柔軟草坪。

似乎真的沒什麼好怕的。

明儀的背貼著謝紓,隔著衣衫感受到他平穩的心跳,她隨著這陣心跳漸漸平複下來。

漸漸的,愛善在謝紓的指引下,加快了步伐。

明儀抬頭望向天際,春日豔陽透過籠罩在側的厚重雲層,散著細碎光暈。

某一瞬明儀想起了許久以前,在把謝紓這個名字記在心裡很多年後,第一次瞧見他長什麼模樣時的場景。

長而無儘的宮道上,青衫素袖,清雅雋永。明儀自不遠處的城牆上向他看去,問:“來者何人?”

他微抬起頭,未直視她,隻恭敬答:“臣謝紓,字謹臣。”

一句話推開明儀塵封的心門。

過往的記憶蜂擁而至,猛然間,明儀心間悸動不已,壓抑不下某種衝動,執著地想去尋找一個答案。

明儀輕喚了謝紓一聲:“夫君。”

謝紓“嗯”了聲。

明儀垂眼望著愛善,默了片刻後,試探著開口:“愛善如今已是夫君的馬,我覺著該給它改個名字。”

謝紓順著她的話問道:“改成什麼?”

明儀抬手捂住不停亂跳的心口,告訴他:“改成愛儀。”

“你……”她問,“覺著如何?”

第26章

話問出口,謝紓久久沒應。

明儀微垂著眼,開始後悔,後悔主動去試探他的心。

明明從前已經碰過壁了,為什麼還要再去試一次?

謝紓沉著眼,似是想到了愛善的主人與妻子的結局,長久靜默。

很久之後,他才開口:“隨意,若你喜歡的話。”

這個答案實在模棱兩可。

他答應了,又好似並非心甘情願。

明儀深知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但不知怎麼地那一刻起了非把瓜強扭下來嘗一嘗的心思,執拗道:“本宮喜歡,非要叫它愛儀,它就隻能叫愛儀。”

她本想堵一堵謝紓,卻不想謝紓聽見她這般無理,反而笑了,極為縱容地應了聲。

“成。”

明儀一時迷惑,弄不清謝紓究竟是何意。一會兒隨意,一會兒成的。

可她尚來不及仔細思考,謝紓忽扯了扯馬繩,愛儀在他的指引下快步奔了起來,奔出了馬場。

有風在明儀耳邊呼嘯,她緊張得抓住謝紓的衣袖:“做什麼去?”

謝紓隻道:“出去轉轉。”

明儀:“去哪?”

謝紓:“去見殿下沒見過的風光。”

樹海、瀑布、斷崖、雲海……

整整一天,謝紓騎著馬帶著明儀跑遍了這些自小鎖在宮牆裡的明儀隻在畫中見過的奇景。

馬蹄踩過溪流濺起水花,奔走在各色她想見卻從未見過的風光中。

明儀臉紅撲撲的,異常愉悅。

她問謝紓:“你為何要帶我去這些地方?”

謝紓直白地告訴她目的:“哄人。”

明儀這才想起,眼下她還沒徹底原諒謝紓。

“本宮也不是特彆難哄。”明儀決定看在謝紓這麼“不想失去她”,用心又用身的份上,勉為其難給他一次機會。

謝紓不語,隻心道:也不好哄,費時費力,比冗雜政務還難處理。

他決定下回定要謹慎,不可隨意再惹惱“祖宗”。

天色漸暗,二人騎著馬自京郊山林回程,路過沿街夜市。

臨近黃昏,臨街夜市格外熱鬨,人潮湧動,小販叫賣之聲四起。有賣古玩、飾品、胭脂的,亦有不少賣吃食的。

胡餅的芝麻香混著麵湯熱氣飄散在空中。整條街滿滿都是煙火氣。

明儀一慣過著“仙氣飄飄”的精致日子,自是從未見過這般景象的,見到那賣吃食的胡人“嘩嘩”甩著飛餅,驚歎得張了張嘴。

謝紓將明儀輕輕從馬背上扶下來。見明儀眼睛盯著飛餅,便問:“想嘗嘗?”

明儀使勁搖頭,她剛剛才看見那甩飛餅的胡人指甲縫裡的黑泥。┅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明儀立刻對飛餅敬而遠之,她明儀就是餓死也不吃黑泥飛餅。

她轉而又跑去看人撈金魚。

明儀平日見多了馬球、捶丸、雙陸之類的貴族遊戲,對這種她未見過的民間戲耍十分好奇。

湊近去看,隻見一眾人圍在一個石子砌成的小池邊上。

一邊的攤販叫賣著:“撈金魚,三文錢十次,撈著幾條給幾條。”

時下金魚算是稀罕物,在尋常百姓家中並不多見,多為達官貴人賞玩之用,物以稀為貴,故而一條金魚最少也要二十文,花色罕見的甚至可以賣到五兩銀子一條。

三文錢撈十次,即便十次裡頭,隻撈中一次都能賺上一倍,因此吸引了不少人前來。

隻不少人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雖說三文錢能撈十回,不過撈魚隻能用小販特製的網兜。那網兜不過小茶碗大小,網口又淺,金魚身小靈活,每每將其逼至網內,它“呲溜”一下拍拍魚尾巴,便溜走了。

一些撈了幾次撈不著的人開始抱怨:“這麼小的網兜,能撈著魚就怪了,我看你這就是騙錢的玩意!”

那撈金魚的攤販回道:“客官此言差矣,那是您自個兒不會撈。”

周遭一片唱衰的噓聲。

那撈金魚的攤販卻是笑了,隨手拿了一隻網兜,三兩下便撈起一條金魚。見圍觀之人神色變了,又拿起網兜當場給眾人現了一把“一網雙魚”的絕技。

看得圍觀眾人連連稱絕,一時來勁,紛紛踴躍上前一試。

明儀見有趣,也想一試,隻不過她出門從來都是前呼後擁的,從未自己帶過錢,此刻身無分文,隻好跑到謝紓跟前攤開雙手:“三文錢。”

謝紓從衣袖中摸出一枚小銀錠給她。

明儀望著手裡的銀錠子:“給的太多了。”

謝紓心道:不多,反正最後總是會用完的。

不出他所料,明儀在撈金魚一事上屢戰屢敗,三文三文又三文,很快便從他那拿了第二枚銀錠。

這些銀兩已然夠賣好些金魚了,然而明儀一條都沒撈著,扔在堅持。

謝紓想,若換做是他,絕不會浪費力氣在這種無意義的事上。

可明儀卻異常執著於此。

謝紓一時也不知該誇她有韌勁,還是該說她無聊。

池水沾得她滿身都是,她的衣袖已經濕得不成樣子,額前碎發、眼睫、鼻尖都掛上了小水珠子,水珠在街燈映照下晶瑩璀璨,她本就剔透白皙的臉似綴滿星芒般熠熠生輝。

謝紓望著她愣神,半晌回過神來,抬手揉了揉眉心。

明儀在用完第二錠銀子後,終於成功捕獲了一條小金魚。她如獲至寶般地將其裝進金魚袋裡,捧在手心,燦然一笑。

“夫君,你看!”

一條金魚而已,值得高興成這樣?

謝紓未看金魚,他的目光隻落在她微微彎起的唇角上,默了片刻,走上前去。

從衣袖裡摸出一錠銀子給金魚攤販,取了一隻網兜,走到小池邊上。

明儀睜大了眼,看著謝紓隨手撈了好些金魚上來,最後足足給她湊了一缸二十餘條。

明儀捧著滿滿一缸金魚發怔:“夫君,你撈這麼多做什麼?”

謝紓道:“你不是喜歡嗎?”

因為她喜歡?

明儀麵頰微紅彆扭嬌羞道:“真是的!那、那也要不了這麼多。”

雖然嘴上說著要不了這麼多,可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