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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親在一天一天地腐爛,什麼都不能做的滋味,陸孟像是自己被施以炮烙之刑,卻連尖叫都不能在將軍府以外的範圍。

她開始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她兩輩子沒有這麼歇斯底裡這麼崩潰過,她絞儘腦汁地在想解決辦法,卻根本想不通要如何破局。

陸孟從前最擅長的就是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放在那兒,等待事情自行解決。

可是現在陸孟根本等不了,封北意也等不了。

封北意反複複地發高熱,陸孟每天看著他忍著痛苦,在自己的麵前連哼也不哼一聲,還要強顏歡笑地安慰她,說自己沒事,已經好轉了。

陸孟簡直心如刀割。

人在極度的痛苦,在極度的崩潰和無可奈何之後反倒會冷靜下來。

陸孟開始思考,如果自己是烏麟軒的話會怎麼辦?

她開始把烏麟軒曾經教她的那些製衡之術,那些在話本子當中讀來像是笑話一樣的辦法,一點一點地回憶剖析,然後囫圇個吞進肚子,把那些陰謀詭計強迫自己消化掉。

而就在這個時候,因為封北意高熱不退昏迷不醒。

有自南疆送會來的飛鴿傳書,落到了陸孟的手中,陸孟實在是想念長孫纖雲,也特彆想知道南疆傳書回來有什麼事。

就沒有經過封北意的同意,私自把飛鴿傳書給拆開了。

到這個時候陸孟才知道,南疆也出事了。

長孫纖雲出事了。

她被南疆數鎮當中的將領聯合參奏,說她罔顧將士的性命,帶兵出城迎敵,追擊了三十裡不反,折損大批士兵性命,已經失去調度南疆各城鎮迎敵的資格。

長孫纖雲被九鎮軍將聯合軟禁在重光鎮之中。

陸孟大驚,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在南疆待了那麼長的時間,知道各個城鎮,除了個彆城鎮之外,都為長孫纖雲和封北意馬首是瞻!

這些人絕對不會背叛長孫纖雲和封北意,更不會聯合參奏長孫纖雲,因為長孫纖雲絕對乾不出罔顧兵將性命的事情。

就算是現在封北意失去了作為主將的能力,有一些南疆城鎮的將領想要上位,開始蠢蠢欲動,卻也絕不會在短短數天的時間之內,就聯合在一起軟禁了調控南疆兵馬的副將。

肯定是延安帝乾的!

陸孟瞬間醍醐灌頂,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麼封北意已經失去了作為主將的能力,延安帝還非殺他不可。

因為長孫纖雲在南疆的威望太高了,封北意再不死,更是讓南疆眾將不肯順服。

延安帝手中的兵將根本沒有上位的機會,延安帝不能眼睜睜看著即將到手的兵權,重新落回長孫纖雲手中。

他在陷害長孫纖雲。

堂堂皇帝,在陷害為自己征戰沙場的兵將!

這是何其的令人心寒,這是何其的令人發指!

陸孟的憤怒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她覺得自己隨時都要炸開,封北意被害如此,長孫纖雲被逼至此。

她的兩個親人眼看就要被人給弄死了,不出她所料的話,長時間失聯的陳遠也已經被皇帝抓起來了。

現在烏麟軒在北疆舉兵,陸孟已經知道他打著的名義是清君側。

可是要從北疆打到皇城,就算他的兵馬一路勢如破竹,要達能夠威脅到延安帝的地步,也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就算拖到那時候,延安帝萬一狗急跳牆拉著所有人一起共沉淪呢?

延安帝和烏麟軒太像了,陸孟篤定他一定會。

烏麟軒那樣的人得不到的東西,肯定會想要毀掉,延安帝亦如此。

陸孟四麵楚歌,她沒有任何人能夠依靠,封北意甚至沒有把長孫纖雲被軟禁的消息告訴她,這些天一直跟小紅來來回回,陸孟也不是沒有發現他們在說事情,但是陸孟根本沒有想著去問。

她想著封北意到底是個大將軍,在皇城之中有些自己的事情要謀劃,有些自己的勢力要梳理也是尋常。

她萬萬沒想到封北意瞞著她的是這樣天大的事情。

不告訴她肯定是怕她做傻事,畢竟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又能怎樣?

而延安帝在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狠狠地嘲弄,將封北意冒死送回皇城的她。

他在用行動告訴陸孟和封北意,他們死在外麵才是最好的結局。他在告訴陸孟和封北意,不按照他的心意去死,就連家眷也保不住。

陸孟簡直要被氣瘋了,她的%e8%83%b8腔當中都是滾燙的怒火岩漿,急需找一個突破口噴發,否則她定然會自融。

能怎樣?

陸孟就讓這天下好好看看,讓身在皇權勢力當中的人好好看看,她到底能怎樣!

皇帝又如何?生殺大權儘在手中又怎麼樣?

到了如今地步,她還有什麼不敢做?!

陸孟捏緊了手中在南疆的時候,槐花開玩笑一樣送給她的小瓶子,說讓她拿這個去控製烏麟軒,讓烏麟軒變成她的狗的傀儡蠱。

陸孟當時並沒有給烏麟軒吃下去,她隻是借機會試探了一下烏麟軒。

陸孟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無論遭遇怎樣的境地,她從沒有想過要害人。

但是這一次延安帝已經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架在她親人的脖子上,她必須反擊!

陸孟讓她的傭兵小團隊當中的一個人,以長孫鹿夢的身份去設法聯係一直伺候在延安帝的身邊,暗中輔助烏麟軒,幫烏麟軒傳遞消息的——向雲鶴。

當年中秋宴在宮道之上,陸孟舉手之勞從沒想過讓人回報的救命之恩……到如今她必須挾恩圖報了。

第103章 鹹魚進宮

陸孟憑借著一股怒氣做事情,她已經完全不顧後果了,因為現在擺在她麵前的,就是最糟糕的後果。

她手中有三樣東西,是她現在所有的籌碼。

第一個是槐花給她的傀儡蠱,陸孟後悔自己當時都沒有仔細詢問過槐花具體作用,隻當成一個好玩的收下了。

第二個是馴服風曲國戰馬的時候,她自己向延安帝討要的免死金牌,她要依靠這個東西見延安帝,看看能不能用這免死金牌換封北意一命。

哪怕到最後長孫纖雲的副將之位也保不住,那麼他們至少都能平安活著也好。

第三便是陸孟脖子上始終掛著的小葫蘆,這是她最後的底牌。

一旦她搞砸了一切,陸孟決定慘死宮中。

就算是不能立刻給延安帝造成什麼傷害,她還有烏麟軒。

烏麟軒愛她,如果知道她進宮見延安帝死在了宮中,那麼延安帝就會變成被惡鬼標記的人,以烏麟軒的報複心理,延安帝最後一定會不得好死。

陸孟反複擺弄這三樣東西,等著宮中向雲鶴的回話。

她其實對向雲鶴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她從前不懂人心人性,現在算是明白了人性何其複雜,人心何其善變。

當初那救命之恩,是陸孟舉手之勞,向雲鶴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感激,但是陸孟從前收了他的東西,會覺得自己是沒有白救人。

現在卻不敢那般無知自大,因為她已經無法確定,向雲鶴到底是感激當初的救命之恩,還是想要借她做跳板,搭上烏麟軒這艘大船。

三月二十四,夜。

陸孟一整夜都沒有睡,等到後半夜傭兵小團隊的人回來了,給陸孟帶回來了消息。

“向雲鶴約二小姐明日在文華樓見麵。”

陸孟點頭,讓人回去休息,提著的心稍稍放下,好歹在這種關鍵的時刻,向雲鶴沒有對她置之不理,那便是至少還記得一點她的救命之恩。

不過陸孟猜測,向雲鶴不會親自和她見麵,說不定會派個傳聲筒來。

見麵的地點選在文華樓倒也足夠安全,陸孟後半夜抱著這個讓她暫時心安的消息,勉強睡了一會兒。

第二天早上,陸孟把自己裝扮得很精神,但是這古代的化妝品作用到底是有限的。再怎麼折騰,再怎麼睜大眼睛,陸孟看上去也精神萎靡形銷骨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偽裝成平常的模樣,去了封北意的屋子裡,和勉強撐著精神醒過來的封北意說了一會兒話。

就像是封北意不把長孫纖雲出事兒的事情告訴她,不想讓她跟著著急上火一樣,陸孟也不會把自己竟然動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妄圖算計皇帝的事情告訴封北意。

親人之間,相互間替彼此扛著,這是他們彼此之間不必宣之於口的默契。

一直以來,都是陸孟在依靠彆人。

依靠烏麟軒,依靠封北意和長孫纖雲,她習慣這樣,也以為能夠一直這樣下去。

現在她的靠山眼見著傾頹,陸孟不是沒有逃走的機會。

她完全可以現在趁著沒有人察覺到她的身份,跑掉。

去躲起來也好,去找烏麟軒也好,總之她總能為自己尋個出路的。

可陸孟卻絲毫沒有想要跑掉的想法。

這山若倒,那便也將她一塊埋了吧,倒是省了獨立墳塚,讓她一個人在異世孤苦。

她見了封北意之後,借口給封北意弄一些補身體的東西,悄悄地從將軍府的後門出去了。

他們約定好的時間是在午時,但是陸孟早上就去了文華樓,有些焦灼的等在那裡。

文學承給陸孟上了很多的好吃的,陸孟垂頭看著這些精美的食物,卻有點想哭。

她忍住了。

她一直等著,等到了中午,終於等到了文學承帶著一個身著素色衣衫,戴著帷帽的人進了屋子。

陸孟連忙起身迎過去,正要說出準備好的說辭,客氣一下,就算對方隻是個小太監,也是不能小覷的。

現在是她求人,她不能拿腔拿調,她必須足夠卑微。

但是陸孟迎上去還沒等說話,就見來人摘了帷幔,然後一撩衣袍,端端正正地給陸孟跪下了。

“見過太子妃。”來人聲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說。

陸孟先是被驚了下,因為來的人不是什麼小太監,而是向雲鶴本人!

接著陸孟反應極快地去伸手扶他,說道:“快起來,如今……你還叫我什麼太子妃,我算是個亂黨。”

“二小姐。”向雲鶴借著陸孟的力度起身,從善如流地換了個稱呼。

陸孟點了點頭,後問:“你怎麼親自來了,我聽聞你現在貼身伺候 皇上怎麼能擅離皇宮?”

向雲鶴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仔細地盯著陸孟看,順著陸孟的手勁兒起身後,他的手翻過來抓住了陸孟的手腕,沒有放開。

他的手指修長,比女子更有力些,也更細嫩。

他比陸孟高了小半個頭,起身後微微低頭看著陸孟說:“二小姐受苦了。”

文學承手裡拿著向雲鶴的帷帽,本來正在關門出去,準備給二人留下交談空間。

但是在關門的縫隙之中聽到向雲鶴說的這句話,頓時小疙瘩爬滿了全身。

文學承總覺得……這太監的態度不怎麼對。

但是他也隻是稍微遲疑,很快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