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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乾的水珠,披頭散發衣袍大敞,像個自地獄爬上人間的豔鬼。

他把手中杯子放下,聽到了陸孟說的這一聲,深深歎了一口氣。

罷了,他其實做了這種事情,也沒怎麼覺得難受。

反倒愛極了她激動羞澀的模樣。

他摸了摸陸孟摟在她腰間的手,轉身抱住她,單手托起她,像抱個孩子。

陸孟坐在他手臂上扶著他的腦袋,開心的小臉通紅。

左右這一生,他也就隻會對她如此。

沒什麼不可以。

“你吃好了,輪到我了。”烏麟軒說著,把她扔到了龍床之上。

室內從春到夏,烤化了屋外的冬。

第122章 鹹魚虛驚

二月十二,長孫纖雲臨盆。

陸孟和封北意在產房外麵團團轉得像兩隻熱鍋上的螞蟻,尤其是封北意,本來都已經徹底適應了假肢,現在轉圈轉得竟然有些跌跌撞撞。

早春夜裡外麵的氣溫還很涼,丫鬟婆子進去了許久也不見出來個人。

陸孟一邊安慰著封北意說:“放心放心,姐姐肯定沒事。”

“她平時帶著孩子經常鍛煉,太醫令也說了孩子不算大,還是正位生產,不會難的。”

實際上這句話陸孟已經說了好幾遍了,也不知道是安慰封北意,還是安慰她自己。

封北意一個勁兒點頭,而後照樣該怎麼轉圈還怎麼轉。

陸孟心裡其實怕極了,就算烏麟軒把整個太醫院都搬來了,陸孟還一個勁兒問腦子裡麵的係統,長孫纖雲的狀況,但她還是害怕。

嚇得手腳都麻了。

這時候陸孟特彆希望烏麟軒能夠在身邊,但是烏麟軒忙著呢,因為江北百年不遇的大雪壓塌百姓房屋一事,他這些天勞心勞力,實在是抽不出時間陪陸孟在這裡擔驚受怕。

而且自古帝王不能被婦人血腥衝到,連皇宮之中的妃嬪生產,幾天之內,皇帝都是不會踏進那個院落的。

烏麟軒現在並沒有忌諱那種事情,但是他身邊有的是人替他忌諱。

長孫纖雲已經生了一個多時辰了,並沒有電視劇裡麵那種慘叫聲,也沒婆子說快點,就要出來了之類的。

長孫纖雲是一個戰場之上肚破腸流,也能塞回去係上繼續殺敵的女將,她是鎮南大將軍,她就算疼,也不會叫得淒淒慘慘。

但是這樣陸孟和封北意卻在外麵等得更加揪心。

陸孟和封北意像兩頭拉磨的毛驢,一個人圍著一塊地轉,各自拉各自的誰也不耽誤誰。

槐花不擅長接生這種事情,但是也嚴陣以待地在屋外待著,不敢離開半步。

一旦長孫纖雲出現血崩,沒有人能比槐花的蠱蟲止血效果更好。

將軍府的氣氛無聲籠罩在緊繃之中,裡麵生產的時間越長,越是緊繃。

就在陸孟感覺到自己都急出了一身汗的時候,將軍府大門外麵停了一輛馬車,很快烏麟軒便進了院子。

陸孟看到烏麟軒,心放下一半,他又不會接生,但是有些人就是很奇怪,他隻要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天塌下來,他也能撐起來。

陸孟挪動腳步朝著烏麟軒迎過去,這一次卻沒等陸孟開口,封北意先說:“太子殿下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婦女生產……”

烏麟軒抬手打斷了封北意的話,側身示意陳遠。

陳遠很快帶了一群婆子上前。

烏麟軒說:“這都是皇城之中出名的穩婆,還有兩個奶娘,應該能幫上一點忙。”

封北意立刻顧不得說什麼,去安排人進入產房了。

“你怎麼過來了……也不怕忌諱嗎?”陸孟走到烏麟軒身邊,直接抱住他,把身體的重量都轉移到他身上。

烏麟軒撈住陸孟說:“嚇壞了吧,不會有事的。”

烏麟軒抱著陸孟,去不遠處的屋子裡,給她倒了杯水,安撫性地捏揉她的後頸。

“看把你嚇得……”烏麟軒給陸孟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說:“這其實沒有什麼忌諱,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一些無稽之談。”

“我父皇曾經在我母親臨死前都不肯去看她,就是為了忌諱,說是怕過了病氣。”

烏麟軒說:“可當時我日日夜夜守在母親的床榻前麵,也沒過病氣。”

“女子生產,女子月事,女子生病……嗬。”烏麟軒說:“不過是輕賤女子的彆樣說法罷了。”

陸孟看著烏麟軒,為他這時候表現得輕描淡寫熱淚盈眶。

烏麟軒坐著,陸孟站著湊上前,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肩頭說:“我不知道說什麼,但是你真的讓我敬佩。”

就連陸孟生存的那個世界,也沒有幾個男子能夠將這些封建糟粕看得如此通透,並且從中掙脫。

烏麟軒摸著陸孟腦袋,說:“我其實……在你曾經說過女子生產容易死去的時候,查過這皇城之中的後宅女子。”

“你說得沒有錯,我隻看到了當時的青年才俊,卻沒想到這些才俊們,到底還有幾個親生母親健在。”

“生子確實是女子的鬼門關,但是夢夢不要怕,那些女子都是大多在後宅衣來伸手的。長孫將軍卻不同,她身體比她們強壯數倍,絕不可能出事。”

陸孟“嗯”了一聲,當時說那些話就是和烏麟軒吵架,陸孟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去統計過女子生產的死亡率。

“幸好這一生,夢夢不用遭此劫難。”烏麟軒捏著她的後頸說。

否則若孩子讓他愛的女人如此痛苦,烏麟軒可能根本無法忍受。

陸孟鼻尖紅紅眼睛濕漉,烏麟軒抱著她在腿上,輕聲細語說一些話,轉移陸孟的注意力。

如此又煎熬了一個多時辰,在臨近子時,被月亮遮蔽住的烏雲將月亮完完整整地吐出來的時候,屋內總算是傳來了嬰孩哼哼唧唧的啼哭聲。

陸孟趴在烏麟軒身上,但是耳朵格外的敏銳,立刻起身跑向產房。

烏麟軒並沒湊過去,在屋子裡等著陸孟的好消息。

如此又是忙亂了半個多時辰,陸孟這才洗淨雙手,帶著一身淡淡香味跑了回來。

“生了!一個女孩子!哈哈哈哈!”

陸孟手舞足蹈地和烏麟軒形容:“長得醜死了,渾身發紫,沒幾根毛,像個偷來的猴子崽!”

“吃上奶水就老實了,姐姐精神很不錯,正和姐夫說話呢!”

陸孟跑到烏麟軒麵前,頓了一下,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身上,而後道:“你聞到腥味了沒有?我弄了點香粉在身上,姐姐屋子裡有點腥。”

陸孟有點不敢靠近烏麟軒,怕他嫌棄。

烏麟軒卻起身,走到陸孟身邊,將她抱緊,說:“這次你不用怕了。”

“我方才給孩子想了個小字,男女皆宜。”

陸孟聞言驚喜道:“快說快說,我去告訴姐姐姐夫,他們正在愁孩子叫什麼名字呢!”

“哈哈哈哈大名想了好幾個,男孩女孩都有,到生下來還沒定下來,真是的!”

烏麟軒指著天上今夜還未到十五,卻格外圓的月亮說:“見月。”

“她生之前烏雲閉月,生下來之後雲散見月。見人,如見月。”

“見月……守得雲開見月明!這名字好!”

陸孟又樂顛顛地跑去了長孫纖雲的屋子裡,報告太子殿下賜名。

這一去再從長孫纖雲屋子裡出來,又是半個多時辰後。

此刻已經敲響了三更鼓,陸孟這次簡單洗漱了下,撲好香粉,跑向烏麟軒說:“姐姐姐夫讓我謝太子殿下賜字呢!走吧,我們回宮吧,太晚了……”

兩個人一起上了馬車,陸孟心頭巨石放下,生產順利,生下孩子這麼久,長孫纖雲也沒有疲累之態,這一關是過了。

而且一群太醫婆子的守著呢,陸孟放心和烏麟軒回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上了回宮的馬車,陸孟和烏麟軒坐在一邊,靠著烏麟軒的肩膀說:“你還帶來了奶娘和穩婆,我們都忙亂了,把奶娘的事情忘了。”

“你是不是沒處理完事情就出來了?”

烏麟軒搖頭:“耽擱一日不要緊。”他寵溺地看著陸孟,說:“我怕我不來,你再等下去,要站不住跪地上去。”

“嚇壞了吧。”

陸孟聞言鼻子就是一酸,揍了烏麟軒一拳後又笑了。

她確實嚇壞了。

乾等裡麵沒有消息那時候,她可不是想要跪在長孫纖雲的產房門口,叩拜天地神佛麼。

陸孟靠著烏麟軒的肩膀說:“幸好姐姐沒事……”

馬車快速行進,陸孟精神高度緊繃後放鬆下來,就撐不住了。

她一晃一晃地點頭,最後頭枕在了烏麟軒的肩膀上。

烏麟軒側頭看著她,露出寵溺的笑,也靠在馬車上麵揚起了下巴。

他閉上眼,喉結滾動。

他從沒覺得,作為一個人的主心骨,能夠陪伴她度過各種各樣的悲歡,是這樣幸福的一件事。

他抓著陸孟的手,昏昏欲睡。

馬車在黑夜之中奔向雄偉的宮殿,時光仿佛在昏睡的兩個人身上定格,又像是在陽光之下悄悄溜走的陰影,倏忽而過,不留痕跡。

仿佛一眨眼,烏麟軒總要跑向將軍府接他的太子妃回家的事情,就在這時光之中穿梭而過了三年。

這三年太子徹底掌控朝堂,封北意封鎮國將軍,長孫纖雲也從南疆退下來,封了威武將軍,現在和封北意一起掌管和訓練皇城護城衛。

鎮南將軍換了人,正是長孫纖雲之前一手栽培的親兵,師修遠。

師善自請告老,師家滿門三子兩女,現如今隻靠師修遠一人撐著門庭。

槐花在皇城開了醫署,掛的是天子禦筆親書的匾額,退下來的太醫都要進入其中,教授醫師和醫女,供給調用,不得再去軍營之中任職養老。

獨龍坐上了禦前侍衛統領,猴子也在禦前混了個小隊長當當。

太醫令年歲大了退下來了,除了皇宮和將軍府幾乎沒有人能夠請得動。

而陸孟簡直要將將軍府的門檻踏平,整日去逗她四歲的小侄女,封明。

三年如一日,烏麟軒依舊每一天處理完家國大事,就駕著馬車來將軍府接她。

今天又是逗孩子的一天,逗急了被撓了一下,陸孟樂滋滋地把傷口展示給烏麟軒看。

“你看嘛,姐姐姐夫給她取了個男孩子名字,結果就野得像個渾小子一樣。”

烏麟軒氣質更加沉斂,雖然還是太子,但是帝王威嚴不由忽視。

他一身黑紅色蟒袍,坐在馬車之中冷臉想事情,陸孟被他酷得腿軟。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陸孟摸上他的腿,想找塊軟肉掐一下,被烏麟軒及時抓住了作孽的手。

他偏頭看她,眉目更加深刻霜寒,眼中漆黑如同旋渦,要將人吸入絞碎。

而映在他眼中的人影,也比三年前成熟了一些,明明沒有抽條拔高,身形卻透出了一點成年女子的婀娜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