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1 / 1)

而此時的延禧宮正殿裡,安神香餘煙嫋嫋,光線朦朧昏暗。

葉芳愉躺在煥然一新的被褥裡,睡姿安逸,麵容恬靜。

紫鵑輕輕掀了簾子進來,問守在一旁的杜嬤嬤,“外邊梁公公還在候著呢,可要讓娘娘先起來把賞接了?”難得皇上心意回轉,可不能再把人得罪了才是。

杜嬤嬤眼不錯漏地看著床上自家娘娘,聞言搖了搖頭,“娘娘身子還未大好,且讓她睡著吧。”再一個,被皇上誤會這麼久的時間,娘娘心中焉能沒有怨氣?

不過是叫宮人多等些時間,又怎能與娘娘這將近三個月內所遭過的罪相比呢?

兩人很快達成共識,紫鵑也不再出門去看外頭那些人,安心回了小廚房,為葉芳愉準備起床後的吃食。

約莫著又是半個時辰過去,葉芳愉才從床上坐起,懶懶伸了個腰。

“杜嬤嬤?”

離床不遠,坐著個麵容和藹的中年婦人,葉芳愉將她的麵孔與夢境對了對,旋即叫出她的名字,“嬤嬤的病可好些了?”

原主病倒後不久,杜嬤嬤夜以繼日地照看,很快也跟著倒了下去。紫鵑作為一等宮女,難得強硬一回,不由分說叫人把杜嬤嬤送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分了一個三等小宮女去照料。

——自延禧宮被封禁後,宮人們四處逃散,願意留下,且態度不改,時時勤勉照顧葉芳愉的,除了紫鵑和杜嬤嬤外,就隻剩另外三個三等宮女、兩個掃灑宮女和一個總管太監、四個小太監了。

這些人,日後還需重賞、重用才是。

“回娘娘,老奴的身子前些時候就大好了,是紫鵑那丫頭擔心病情反複,才不許老奴近前來伺候娘娘的。”杜嬤嬤笑眯眯過來伺候葉芳愉穿上鞋,攙著她走到盥洗盆前。

先伸手試了試水溫,才把帕子丟到水裡沾濕,擰乾,給葉芳愉細細擦手。

病好之後,紫鵑不許她進內室伺候,她便包攬了殿外的一切雜活,不論是與內務府的宮人交接,還是延禧宮內的宮人調派,物資變動,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井然有序,這才得以叫紫鵑能夠專心致誌,心無旁鷺地照顧葉芳愉。

對此,葉芳愉心中自然也是滿滿的感激,她對杜嬤嬤說道:“嬤嬤腿腳不便,站久了就容易抽筋,還是去坐著吧,這種洗漱小事兒,我自個兒就能做好,又不是三歲的孩童了。”

“哎!”見娘娘還有心情同她說笑,杜嬤嬤臉上的笑容更盛。

也不陽奉陰違,葉芳愉叫她坐著,她就當真去乖乖坐著了。

像個老小孩一般,姿勢端正,一邊笑一邊用眼睛跟隨著葉芳愉的一舉一動,瞧她麻溜洗漱完,指了指衣櫃,“一大早,乾清宮的梁公公就來送賞了,眼下還在外頭候著呢。”

“娘娘看看要穿哪套去接賞?”

聽得“接賞”二字,葉芳愉臉上表情霎時淡了淡。

不過還是依言拿了套天青色的旗裝出來,讓杜嬤嬤幫著穿好,又叫人給她把墨發挽起,臉上依舊不施粉黛,肅著小臉徑直朝外走去。

外頭梁九功早已等得兩眼昏花,聽到延禧宮大門發出了動靜,連忙強擠出個笑臉就往裡頭跑,“奴才給庶妃娘娘請安,不知娘娘身體可好些了?”

聲音諂%e5%aa%9a,姿態無比奉承,若是叫後宮那幾個經常拉攏他的庶妃看見了,隻怕會懷疑他皮下是不是換了個人。

然而葉芳愉卻不假辭色,她站在台階前,無聊甩了甩帕子,麵無表情,聲音冷得猶如凍帶魚,梆兒硬,“不好意思,叫梁公公久等了。”

“豈敢,豈敢。娘娘如今身子骨弱,正是急需修養的時候,是奴才來早了,攪了娘娘休息,奴才才是萬死也不能辭啊……”他跪在地上,二話不說就甩了自己兩個巴掌。

聲音之清脆,叫葉芳愉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錯在康熙,又不在梁九功身上。她之前態度不好,也是因著嫌接賞麻煩,又得跪又得謝的……特彆跪謝的對象,還是那個害原主香消玉殞、害她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時代的康熙!

憑什麼嘛?

可心裡便是有再多的怨氣,眼看著梁九功一個大男人跪在自己麵前,一下一下扇自己巴掌……葉芳愉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便道:“梁公公這是做什麼?我尋思著,你與此事無關吧,那麼積極認錯……莫不是你也是背後主使?”

梁九功尬然停住動作。庶妃娘娘這話說的,他確實是與這事兒無關,可犯錯的是他那位貴為天子的主子爺啊,總不能……總不能叫萬歲爺來同她認錯吧?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娘娘怕不是……失心瘋了吧?

隨即想到禦書房桌案上頭,那幾本薄薄冊子中記載的,這三個月裡那拉庶妃所遭過的罪,忽而又詭異地覺著,好像也確實值得……萬歲爺來親自認個錯?

不不不,可不能想歪了去。

梁九功搖搖腦袋,甩去腦中一切不實際的內容。

繼續腆著笑臉,“奴才怎麼會是背後主使呢,娘娘可切莫開奴才玩笑了。”

“不過啊,萬歲爺說了,娘娘這些時日受過的氣,他都會為您一一還回去的,還請娘娘耐心看著便是。”

這句倒還算人話。

葉芳愉也就大方地叫了起。

梁九功剛站起來,便伸出雙手拍了拍,示意後頭小太監們把賞賜拿上來,一盤盤掀了紅綢,展示給葉芳愉看,“……妝緞十匹,雲緞十匹,衣素緞十匹,宮綢十匹……紅珊瑚兩座、蜜珀兩盤……”長長念了一大段,足有十多分鐘。

輪到最後一個木盤時,梁九功神秘一笑,湊近到葉芳愉跟前,“還有黃金百兩,白銀兩千兩,並城外西郊莊子一座。”

聽得葉芳愉一愣,隨後才慢半拍意識到,這是送錢又送房?

她心裡的怨念霎時消卻不少,喜悅程度直接上升了好幾個點。

不怪她眼皮子淺,實在是她穿過來的時間晚,對康熙又沒有什麼感情,身心都沒有怎麼受過罪,自然很容易就被金銀給“腐蝕”了心智。

但是!這事兒依舊沒完。

葉芳愉隻眼神放光了那麼一瞬,就很快斂下了眼眸,看得梁九功一愣,不明白庶妃娘娘心中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想了想,終於憶起還有一事。

先謹慎地屏退了宮人,後才挪到葉芳愉跟前,小心翼翼問,“娘娘,還有一事兒,萬歲爺叫奴才過來悄悄問問您,等您身子大好後,可願意去……慈寧宮那邊兒,給太皇太後幫幫忙?”

說是幫忙,實則是分權。

葉芳愉聽完,自然也有些意動。不過她算了算時間,再過不久,鈕祜祿氏和佟佳氏就要入宮了,到時候她倆一皇後,一貴妃。而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嬪,手裡捏著再多權力又有什麼用?

徒惹人眼紅罷了。

葉芳愉果斷搖頭,“昨兒太醫說了,我這身體沒有三年五年的,且養不回來呢,哪還能有精神去給老祖宗添麻煩?”

再者,拿了宮權就得乾活,這完全違背她躺平的方針!

葉芳愉才不乾呢。

梁九功聽罷,表情有些遺憾,朝葉芳愉拱了拱手,“萬歲爺說了,娘娘身子既然未好,便不必行禮謝恩了。這段時日依舊由院正大人為您診治身體,需要什麼藥材可自行去太醫院領取,不看名貴與否,隻看娘娘需不需要。另,還有宮外的大阿哥,您也不必記掛,內務府那邊已經擬定好了吉日,後日便能接回到娘娘身邊了。”

說完,他揮了揮拂塵,眼神看著莫名有些冷,“再來便是這延禧宮伺候的宮人了,不知剩下的這些人,娘娘可還用得習慣?”

葉芳愉點頭,“我病的這些日子,全賴她們悉心照顧,要不然我還好不了這麼快呢。”

梁九功:“娘娘既然都這麼說了,她們又伺候娘娘有功。皇上下令,賜她們每人半年例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至於那些個吃裡扒外的……”他有意拉長了聲音,提高了音量,似是故意說給那些宮人聽的一般,“慎刑司,亦或者亂葬崗,便是她們最後的歸處了。”

至此,事情辦完,梁九功朝葉芳愉又恭敬地拱了拱手,“下午會有內務府人來把延禧宮裡裡外外重新修繕一遍,屆時也會送新的宮人過來。”

“至於旁的,萬歲爺還是那句話,娘娘耐心看著便是。”

……

送走梁九功,葉芳愉回去美美補睡了一覺,絲毫不顧及後宮其他人處,又是如何天翻地覆。

第5章

得了皇上的授意,不過一日,延禧宮就恢複了往常的熙攘熱鬨。

殿中擺設煥然一新,牌匾廊柱也被重新刷了一層新漆,院子裡的雜草被拔得乾乾淨淨,轉而換上了五顏六色的鮮麗花卉,新來的宮人收拾妥當後,恭恭敬敬站在殿前,等候葉芳愉的訓導。

葉芳愉卻沒什麼心思耍威風,隻簡單提點幾句,把她們都交給了杜嬤嬤去安置。

她正想著明日去給太皇太後請安的事,就聽得紫鵑風風火火來報,慈寧宮那頭派了位老嬤嬤過來傳話:太皇太後叫她不必急著請安之事,等大阿哥回來了,母子兩個一起過去也不遲。

葉芳愉當即眉開眼笑地應了下來,又親自將那位老嬤嬤送出延禧宮。

看著遠處藍天碧瓦,葉芳愉心中不由生出諸多感慨——大病初愈後宛如新生,今日起,她就算正式入職紫禁城了!

*

之後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到了保清回宮的日子。

葉芳愉記得,小保清是在滿月後才被抱出宮去的。他還在延禧宮時,就被交給了太皇太後派來的宮人照顧,且不許原主過多親近,是以一直到原主出了月子,才堪堪見過保清三麵。

又這麼些年未見,談不上熟悉,隻能先派人出宮去打聽保清的喜好,再根據回複過來的消息,指揮宮人收拾暖閣,添置器物。

後殿的納喇庶妃知曉今兒是她們母子團圓的日子,隻清晨過來陪著用了頓早膳,就善解人意地回了自己屋子,再沒出來過。

旁的宮殿也是,紛紛一大早就遣人送來了賀禮,祝福之語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偏就有那等沒甚眼力見之人,這裡特指赫舍裡庶妃。

清晨葉芳愉還未醒,她便極有閒情逸致地從西六宮一路溜達到了延禧宮,對著進出忙碌的宮人們指指點點,一會兒說宮人們搬動器物堵了她的路,一會兒又說這邊被弄得亂七八糟,煙塵四起,無端擾了整個東六宮的清靜。

逼得葉芳愉不得不從床上爬起,然而還不等她氣勢洶洶衝出門去,就聽到外頭原本還囂張的女聲倏地戛然而止。

幾分鐘後,紫鵑喜氣洋洋,腳步輕盈地跑進來,“娘娘,您猜外頭怎麼著?”

“皇上方才派梁公公過來傳了口諭,說今兒是大阿哥回宮的日子,本就該平順和睦。赫舍裡庶妃一大早過來擾亂後宮清靜,是為不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