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說道:“我來幫您吧。”
倫子沒有拒絕,笑著應了聲。
我不太會做飯,之前試過給五條悟做過幾次,不過次數有限。
在越前倫子的安排下,我在一邊幫她打下手。沒過多久,龍馬的堂姐越前菜菜子也趕了回來。
此時已臨近晚上七點,天邊暮色沉沉,昏暗的天幕逐漸吞噬著最後一絲亮光。
越前家裡糖不夠了,我出來買一點。
我看著手裡的護身符:潔白的菱形正中間,繡著一個和越前龍馬握著的球拍差不多的球拍,在球拍的一側還站著一個小小的越前龍馬。
菱形周圍用簡單的花紋點綴著,在右下角,寫著小小的“萬事如意”。
經曆得越多,越明白這麼樸素的祝福語有多麼難以實現。
上麵的越前龍馬歪歪扭扭的,我忍不住笑著戳了戳。
我的手工就是很差,我儘了我最大的努力去做,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我疲憊地坐在一處狹隘的、不見天光的破舊小巷之中,雙目暗淡地看向遙遠的天際。
當我走在買糖的路上,卻被一陣劇烈的疼痛席卷全身時,我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多麼、多麼希望日子可以就這樣平淡地過下去,多麼、多麼希望能和網球部的人一起無憂無慮地打球啊。
可是,可能來不及了。
肩膀傳來劇烈到無法忍受的疼痛,像是被人直接橫著切斷。
——新宿和京都的戒嚴,看來,是因為夏油傑。
而現在,夏油傑快死了。
守護之魂,有兩種情況。
一、如果我的生命值沒有夏油傑多,那麼夏油傑一旦死亡,我將代替他死去;夏油傑將以30的生命值複活,同時所有傷口自動修複,身體回歸至最佳狀態。守護之魂解除。
二、如果我的生命值比夏油傑多,那麼夏油傑死亡的這個事實將被認定為“無效”,而他的傷口依舊“有效”;我被扣除對應的生命值後,夏油傑治療好傷前,我將不斷地為對方承受傷害、損失生命值,守護之魂的狀態不會取消,直至迎來我的死亡;死亡後,守護之魂將按照第一種模式,完全修複對方的傷口。
不用想,夏油傑一旦死亡,守護之魂根本沒有進行第二種模式的可能。
我好痛。
肩膀好痛。
渾身都好痛。
夏油傑到底受了什麼傷,怎麼會那麼痛?
我喘了口粗氣,試圖轉移注意力:“兩麵宿儺,我好像要死了。”
兩麵宿儺譏笑:“你的確要死了。”
我的眼睛已經有些模糊了。
我費力地眨了眨眼,努力地將視線聚焦在那歪歪扭扭的護身符上,無法言喻的酸楚、不舍、難受湧上了心頭。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世界裡隻有一個人的我了;那時候的我,無論生死,都隻是為了一個人。
現在的我有好多好多想要做卻還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比如,我現在就想好好地陪龍馬過完他20歲的生日。
我還想從學校畢業,想再修幾個專業。
我想成為職業網球選手,想拿到冠軍,想和越前龍馬、幸村精市他們一起站在世界的舞台上閃耀奪目。
我還想去找我的來處,我想知道我的爸爸媽媽到底是誰。
不行——
“兩麵宿儺,你可以在我死之前,把我的屍體毀掉嗎?能不能……不要讓任何人發現?”
“本大爺憑什麼幫你?你死後,本大爺也會失去意識,你這個廢物對本大爺而言沒有絲毫價值。”
“不知道。”又一陣疼痛鋪天蓋地而來,一種窒息感讓我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我想:我的瞳孔應該開始擴散了。
我輕聲呢喃:“請你幫幫我……我不知道該求誰了。”
兩麵宿儺嗤笑一聲:“看本大爺心情。”
……足夠了。
我知道兩麵宿儺可能巴不得讓我死相淒慘地去刺激我所重視的人,可我現在真的沒有退路。
我用儘全身力氣抬起手。
手機上,越前龍馬發了好幾條信息,問我什麼時候回去。
群裡,網球部的人正在聊天,說著下午比賽時的各種趣事;他們還新建了一個頻道,裡麵都是曾經一起打球的朋友。
他們聊得興高采烈、熱火朝天,每個人都在說著未來的計劃,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多麼美好的一群人。
我隱藏在他們的中間,就認為我的世界也是如此美好。
可是,我的世界無時無刻不在經曆著生離死彆。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讓這群本該享受著青春、光明與潔白的世界的他們,經曆我曾經經曆過的黑暗窒息般的死彆。
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朋友們一個一個被殺,連自己都要緊隨其後,讓在意的人不得不去麵對那絕望的滋味,真的太痛苦、太痛苦了。
痛苦到讓曾經的我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屠刀。
我忍著劇痛和越發迷蒙、不清醒的腦子,努力地給越前發出了短信:【抱歉,五條家這邊突發急事,需要我臨時出國。機票訂在了十分鐘後,我必須立刻啟程。不好意思啊龍馬,你晚上的生日我去不了了,有機會補償你哦QwQ】
我已經沒辦法思考短信裡是否有漏洞了。
越前龍馬的短信來得很快:【你在哪?】
——我回不了了。
%e8%83%b8口處,貫穿的疼痛猛地炸裂開來!
夏油傑死了。
我天馬行空地想:
以我和五條悟如今的關係,我的死,會讓他有什麼反應呢?
人生瞬息萬變,幾年前的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我臨死前發出去的最後一條短信,居然不是給五條悟的。
我甚至……沒想過要給他留上什麼話。
因為沒必要,因為無話可說。
我最後看了眼昏暗無光的天。
我這一輩子啊,算了……
夏油傑拖著殘敗的身體,抬頭看著暗沉下來的天空。
他想:此時此刻,夏子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了吧?
她是否和他一樣,也在抬頭看天呢?
小時候,他們三人總會一起坐在高高的牆壁上,看著天空說一些幼稚的言論。
眨眼間,他們長大成人,各自踏上了分道揚鑣的路。
夏油傑已經許久未能感受到真正的快樂了,也無法喜歡那群猴子。
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著自己的夢想,想著曾經失去的同伴,想著那群猴子們醜陋的嘴臉,想著……屬於夏子的命運。
不知道出於何種心情,夏油傑從未告訴過五條悟一次犧牲夏子的“好處”,那可是能讓全世界的咒術師和猴子免於遭受詛咒屠殺的未來,多麼令人憧憬、令人向往。
夏油傑有的時候看著五條悟為了保護猴子和同伴,忙得腳不沾地的模樣,他會惡劣地想:
不如就告訴他吧?告訴他如何一勞永逸地解決一切,讓我看看這個傳說中的最強會如何抉擇?
可話到嘴邊,夏油傑卻還是說不出口。
那是他唯一的摯友,而夏子是他唯一喜歡的女孩子,同時也是他摯友的妻子。
他從未想過真正地傷害他們。
所以,夏油傑選擇封印了對方,讓對方從星漿體的命運中走出來;同時也給自己一個留她一命、同時也不需要再告知五條悟真相的借口。
“來得好慢啊,悟。”夏油傑捂著已經消失的右臂的橫截麵,疲憊地靠著牆滑下。
他本身便不是五條悟的對手,如今他這副狀態,已經沒有逃跑的必要了。
五條悟聲音平穩,誰能想到,曾經那個胡攪蠻纏、不乾人事的人渣DK摯友,會以這樣的麵貌問他:“有什麼遺言嗎,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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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費力地抬眸,透過鮮血,看著擁有著一雙蒼天之瞳的五條悟:“悟,你要為了這個世界殺了我,是嗎?”
他並不期待得到五條悟的回答,徑自繼續說著:“悟,夏子也殺了很多人。”
五條悟知道他的意思,他走上前,在夏油傑不遠處蹲下,讓夏油傑可以直視他的神情。
“傑,夏夏她做錯了什麼,就是我做錯了什麼;她殺了人,就是我殺了人。她的一切罪孽,我會替她承擔、償還。”
夏油傑滿身是血,雙目失神地看著五條悟:“哪怕代價是你的命?為什麼?為了那群猴子?”
“不,為了我所認定的路和規則罷了。傑,你難道不也是如此嗎?”
夏油傑諷刺地笑了。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說話。
當一片枯黃的樹葉被風吹落在空中,飄到了夏油傑的膝蓋上時,夏油傑才像是回過了神。
他問:“如果你認定的未來裡,夏夏會死呢?”
夏油傑快意地看到了他的摯友的另外一麵。
獨一無二的、仿佛被觸碰到不可觸碰的底線的、恐怖的一麵。
“除非我死,我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帶著她跟我一起;否則我在一天,就不會讓她或者其他人有任何機會。”
“嗬……真該讓夏子來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夏油傑調笑著,可是,他心中癲狂的想法越來越無法壓抑。
他喘熄著,將畢生的演技全部用在了此刻,像是一個走到了末路的賭徒。
“殺了我吧,悟。最後時刻,是你來殺我,我很高興。”
殺了我吧。
讓我來見證,傳說中六眼神子的瘋狂。
刀刺穿心臟時,夏油傑再也按捺不住嘴角扭曲、癲狂的弧度。
血從嘴角不斷地噴湧而出,可是,像是神明降臨人間,一道虛弱的金光刺破昏暗的雲層,將夏油傑包裹其中,仿佛在接流落人間的天使重返天堂。
夏油傑看到,五條悟如同電影慢動作般,逐漸睜大、睜開的眼睛。
感受到那澎湃的生命力,夏油傑大笑出聲。
他笑得極其扭曲、猖狂,可笑著笑著,淚水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掉落。
一時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是在開心,還是在悲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條悟,你猜猜夏子的守護之魂——到底守護了幾個人?”
像是回應他說的話,一陣恐怖的、如同天地間隻剩下這一種狂暴力量的咒力猛然爆發了出來!
那咒力濃鬱到甚至集結成了黑色旋渦,濃稠得令人作嘔。
不過瞬間,方圓幾米內的活物,除了夏油傑,無一幸存!
夏油傑快意地、惡毒地看著旋渦中心,已然無法看清神色的五條悟。
他想:他應該是高興的啊!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他贏了啊!
可是,心底升騰起來的,是無法自欺欺人的悲哀。
這是他的摯友啊。
而另一個人,是他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啊。
他知道他們相愛,在決裂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