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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394 字 1個月前

第一章 001

山林蔥翠,青石板鋪就的山道像是登天梯,漫無儘頭。

元蕙如的腿肚子和嗓音一起打顫,不知第幾次發問了:“計叔,要到了嗎?”

計叔抓過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臉上的汗水:“快到了,再堅持一下,你看我們都到半山腰了。”

元蕙如歪倒在路旁的巨石上,翹首極目往上張望,果然在蒼鬆翠柏之中,看到了一角極具古風韻味的黑瓦。

“寧拙道長住得真偏僻啊。”

“他們這些方外的高人,就喜歡找一些人煙稀少的地方清修,山嘛,越高靈氣越好。”

計叔念叨元蕙如:“你們年輕人,平時太缺乏鍛煉了,體力還不如我一個老頭子……”

“我們今天是過來求道長幫忙的,親自爬上山去找他,更能展現我們的誠意。”

元蕙如見長輩態度莊重,不禁也對這位未曾謀麵的寧拙道長肅然起敬。

今年,她遭遇了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變故後,對某些玄之又玄的神秘力量產生了敬畏感。

“計叔和你爸是多年好友,給你介紹的人,肯定是靠譜的。”

計叔又複盤起這位道長流傳在富豪圈的諸多事跡,那什麼恒福地產李董事長家紅衣女借屍還魂、德濟路 410 凶宅、碧藍海岸度假中心陰兵抬棺,樁樁件件,都是這位道長出麵幫忙解決的。

計叔這次也是費了好多人脈,才搭上道長這條線。

“你的事,雖說棘手,說不定對這位道長來說,小菜一碟。”

元蕙如連忙點頭稱是,不知又爬了多久的山路,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她不由詫異了一下。

眼前的房子,並不是想象中的道觀,而是一套彆墅。

宅院是古典園林風格,坐西朝東,依靠山勢而建,樓閣掩映綠蔭,山澗潺流叮咚,風水是一等一的好。

這位寧拙道長,居然承包了好幾畝地建房清修。此等豪奢行為,連暴發戶二代的元蕙如也瞠目結舌。

計叔站在兩扇黑沉沉的大門前,開始打電話。

中間人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道長他不用手機,我之前用電子郵件幫你們預約了,他給留了門,直接推門就行……”

元蕙如抓著扣環往外推,果然大門應聲而開。

繞過影壁,庭院的空地上有一位中年道長在打太極。

計叔熱情洋溢:“寧拙道長!”

道長往肩後的方向指了指:“師叔在後麵。”

於是計叔帶著元蕙如,沿著風雨連廊拐到了後花園。

花圃被推平了,中草藥田裡套種著時令蔬菜,一個穿著深藍短款道袍的道士,長發在腦後挽成疏懶的道髻,正在鋤田。

道士背對著來客,元蕙如即使隻看到一個背影,依舊覺得眼前豁然一亮。

像是手機的人像模式拍照功能,景色虛化,強調中心人物,視線不受控製地勾描出那個道士挺拔的身姿、賞心悅目的寬肩長腿,就連普通的道袍穿起來也格外好看,舉止間帶出股魏晉名士的風流。

背影看上去太年輕了,計叔遲疑:“寧拙道長?”

道士停下動作,轉過身來。

果然如一株漫不經心的水仙,高鼻薄唇,眉眼風流,不去當男明星可惜了。

元蕙如對上道士的臉,滿腦的驚豔瞬間被炸飛了,隻剩下五雷轟頂的感覺。

究竟是什麼孽緣,能在這裡遇到她的前男友房倦之。

兩年前她和房倦之分手的時候,房倦之作為物理係高材生,還在麻省理工研究他的量子力學,怎地跑來做了道士?

莫非科學的儘頭真的是玄學?

電閃雷鳴之間又想起來,他們當年的留學生圈子隱隱約約有一個傳言,說是房男神被渣女甩掉後,心灰意冷跑去出家了……元蕙如一直當冷笑話聽。

房倦之心裡藏著一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當年就算和她走到一塊,也隻是因為在白月光那裡受到了刺激。

但按照房倦之理智淡漠到極點的性子,說哪個女人能令他想不開棄世……這一點,不僅元蕙如做不到,連白月光本人來了也束手無策。

元蕙如現在的感覺,就像有人跑過來揪著她的領子說“最新研究表明,地球是方的”。

徹底顛覆常識,嚇死個人。

計叔和房倦之打了個照臉,大概沒想到他托關係找到的道士這麼年輕,也很震驚。

他見元蕙如盯著房倦之目光發直,小聲安慰她:“道長們駐顏有術,很多人年過半百還是童顏,他名聲那麼大,肯定有大神通的。”

那頭的房倦之也認出了元蕙如,他放下鋤頭,定定看了她一會,眼裡沉沉的情緒叫人看不懂。

他踩過一壟壟剛冒新苗的田圃,兩點之間直線距離最短,徑直向他們走來。

他依舊神情平靜,動作散漫,元蕙如對他的微表情熟悉得很,老感覺他漫不經心下掩蓋著一股急切。

像是不確信她竟還敢在他麵前招搖,急著過來確定似的。

元蕙如不由得塌肩縮頭,房倦之對於她來說,比起前任,更像是前科,如果掰扯拆析,終究是她欺負他多一些。

當年她連分手都懶得當麵說,直接發的微信。

元蕙如摸摸鼻尖,低頭,看到房倦之的道鞋停在她的鞋尖之前。

計叔搓搓手,醞釀著要如何和房倦之寒暄。

元蕙如肩頭一熱,房倦之的雙手握著她的肩頭,姿勢像要抱她一樣,力道沒有克製,抓得她骨頭疼,她抽[dòng]了一下嘴角。

計叔見狀“啊”了一聲,緊張地問:“是那東西……跟過來了嗎?”

元蕙如疑神疑鬼地往後一望,也緊張了起來,脫口而出:“道長救命哇!”

房倦之挑眉,恢複為平時懶散的模樣,又看了她一會,“屋裡說。”

靜室。

茶香白煙嫋嫋,像是一層麵紗蒙在臉上。

元蕙如盤腿坐在一張矮幾前,對麵是沉靜斟茶的房倦之。

她在大太陽下爬了半天山,終於來到一個陰涼的空間,低血糖發作了,視覺發黑,像條渴水的魚,嗬嗬喘氣。

計叔作為牽線人,按照禮節,正式替雙方做介紹:“寧拙道長,早前劉總應該和您提過了,這位是……“

房倦之:“元蕙如。”

計叔:“你們認識?”

元蕙如:“老朋友。”

房倦之:“女朋友。”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答案一字之差,謬之千裡。

元蕙如隻得改口:“前、前男友。”

計叔的表情像被雷劈了。

元蕙如趕忙解釋:“國外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好幾年沒見了,不知道他做了這個職業,我也是今天看到了才……”

計叔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有這層關係,知根知底,挺好。你把你遇到的事情,和道長好好說說。涉及到隱私,你們單聊。”

元蕙如還來不及問計叔有沒有帶糖,計叔已經隨手把門帶上,走了。

視線裡出現了幾根修長的手指,擱下一顆費列羅榛果巧克力。

元蕙如有一秒的愣神,交往那些年,為了照顧元蕙如等低血糖症,房倦之隨身帶糖。

眼前又一陣發黑,元蕙如連忙把糖吃了,總算從低血糖的難受勁中緩過來。

這才發現桌角上擱著一盤糖果,裡麵好多軟糖巧克力,原來是隨手備著宴客的。

好家夥,感動早了。

元蕙如又拿了一顆糖,戰略性吃糖的時候,偷偷從眼角觀察房倦之。

芭蕉分綠映窗紗,隱約清泉叮咚,年輕的道長垂眸分茶,漢服樣式交襟的道袍,暗藍衣襟重疊白色裡衣的交領,連骨節分明的手腕也嚴絲合縫地籠在長袖裡。

人的本能就是這樣,對方的衣著越是密不透風,越是忍不住看衣服遮不到的地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元蕙如的目光,忍不住在房倦之微露的鎖骨、脖頸的線條上轉悠了一圈。

他越是穿得禁欲,元蕙如越無法自控地浮現出,那些極儘綢繆之歡的日夜,他什麼都不穿的樣子。

罪過。

元蕙如在意念中甩了自己一巴掌,沉重地垂頭看桌沿。

耳邊傳來房倦之的聲音:“你遇到了什麼麻煩?”

元蕙如歎氣:“有人想從我的夢裡……跑出來殺我。”

恍惚間又看到了層層疊疊的人影,年齡不一,操著各地的口音,有的是親戚朋友介紹來的高僧,有的是在網路上找到的道友,還有經由業內熟人轉介過來的出馬仙,枯黃的符紙灑落如大雨,墨線堅硬如鎖人的鐐銬,糯米粗鹽在地板上如珍珠跳動,咒念聲從日出到夜暮……

風吹起窗簾,短短的日腳倏忽拉長,各式寬袍大袖的人影好似舞台上的皮影戲,光怪陸離來回變換著。

“花錢請了好多人都無法解決。”

“哦?”男人的語調惺懶散上揚,元蕙如的眼簾裡,瞥見修長的手又遞過來一個小茶杯,語調平靜,令她感到安心。

淺褐的茶水裡,倒影元蕙如小小的臉,她又無聲歎了口氣,講起了她的遭遇。

由於和不同的人講過無數次了,複敘起來很流暢。

“這半年來,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同樣的人物,類似的場景,夢的內容詭異恐怖。”

“更怪異的是,每一晚的夢,劇情都會自動向前推進,像在看大型連續劇。”

房倦之:“一個連續不斷的噩夢?”

元蕙如:“是。”

第二章 002

房倦之問:“還記得第一次噩夢的內容嗎?”

元蕙如回答:“當然記得。那天是 1 月 21 日,大年的除夕日。醒來後,還因為夢的內容太奇怪了,用手機備忘錄記了下來。”

元蕙如夢見她在躲人。

她身處在一個像是佛窟的岩洞裡,麵積遼闊得像是無垠地獄,她貼著牆根,往上眺望,穹頂高遠如夜空,往前張望,視線儘頭一片黑暗。

借著若隱若現的火光,她看到四周的岩牆被鑿出大小不一的孔洞,猶如蜂巢一般密密麻麻,孔洞中填滿了神像。

有的神像巨大無朋,人站在神像腳下渺小得如同一隻螞蟻。

更多的是一兩米高的塑像。

但無論體型大小,所有神像身體向前傾斜,建成了往下俯瞰的姿態,人在地麵上,猶如被千萬雙眼睛同時盯住一般。

元蕙如感到毛骨悚然。

元蕙如曾遊覽過不少寺廟,看過很多佛窟,如赫赫有名的敦煌千佛洞、龍門石窟群,這些地方,無一不讓人感歎文明的燦爛,工匠的巧奪天工,是涵養身心的藝術之旅。

而元蕙如夢中的佛窟,卻全然沒有神聖感,她隻感到邪惡。

夢中的元蕙如正無措間,聽到黑暗裡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朝她的方向而來。

腳步聲急促,像一個人翻箱倒櫃,在迫切地尋找什麼東西。

元蕙如更恐懼了,她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