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倦之望過來,元蕙如張牙舞爪,補充一句,“必須在當事人意識清醒的時候詢問。”
房倦之:“我記得我問了。”
元蕙如:“什麼?”
房倦之:“你考慮好當我的女朋友了嗎?”
第十四章 014
元蕙如的心情就是很想死,不明白他到她夢裡驅鬼一係列事情轟轟烈烈的,為什麼隻抓住這個小細節。
元蕙如把臉往被子裡沉了沉,隻露出半邊臉看房倦之。
她還真不服氣了,“你沒說過。”
房倦之道歉:“我真忘了。”
他解釋:“那段時間太忙了,師兄的實驗室發生了一起事故,很嚴重,我和導師忙著幫他善後。”
元蕙如:“你約我出來的那晚……”
房倦之:“聽說你回來,臨時請的假,臨出門前,在研究所洗了兩天來的第一個澡。”
元蕙如懷恨在心多年,沒想到是這個真相。
她頓時不知說什麼好了,“你也沒跟我提過……”
房倦之:“血肉模糊的事,不想告訴剛交往的女朋友,嚇跑了怎麼辦。”
兩人在同一個枕頭上,隔著窄窄的空間對望。
房倦之說:“戀愛期間,你有不滿,可以跟我說的。”
元蕙如把臉整個沉到被子裡。
她的聲音從被單下方傳來,悶悶的:“房倦之,你真不懂女生的自尊心呢。”
“我該怎麼問,‘哎上次你告白後我說要考慮幾天的事,我都考慮七八天了,你怎麼還不問我考慮得怎麼樣了’,我難道對你還不夠上趕著倒貼嗎。”
房倦之靠過來,隔著被子把下巴抵在她頭頂,輕歎,“你也可以生氣,像現在這樣。”
元蕙如的聲音更低落了,“不能生氣。你是那種,隻要我跟你吵,我就會直接被分手,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房倦之沉默了一會,“不會的。”
元蕙如聽到他自嘲地笑了笑,“我那幾年的確混賬,沒來由自信,覺得無論如何,你都不會離開我的。”
事實是,元蕙如乾脆地把他扔掉了。
元蕙如咬著指尖忍不住暗想,他乾嘛提這個話題,該不會真的想複合吧。
又聽到房倦之出聲了,他用夢裡送她棉花糖的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地哄,隱藏著討好,“我現在補上還來得及嗎。”
“當我女朋友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他竟然打直球。
元蕙如在他故意放低的嗓音的魅惑中,心中的小鹿又不爭氣地砰砰亂撞。
小鹿剛一躍而起,還沒越過山崗,就一頭栽進深坑裡,鹿腿無力地蹬了蹬,徹底躺平了。
這個心結雖然解開了,房倦之過去幾年的漫不經心、疏於陪伴也是事實。
元蕙如算看清楚了,房倦之隻適合當男神,不適合談戀愛。
她好不容易扔開他,不想再重蹈覆轍,並且她現在一團糟的生活狀態,也沒心力談情說愛。
她隻想趕緊恢複正常生活,然後找份工作養家。
元蕙如冷酷得像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都過去了,我不在意了。”
被單窸窸窣窣,房倦之學她埋進被子裡。
元蕙如:“色誘也沒用。”
元舒華在房間外頭敲門:“倦之,蕙蕙醒了嗎?”
親媽出現得像及時雨。
元蕙如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媽,我病好了。”
元舒華喜出望外,立刻推門進來。
房倦之也起床。
他起身的動作有些遲緩,像是身體有些虛弱,緊接著,唇角淌下一行血。
元蕙如這才發現他臉色蒼白,似乎和方淩的抗衡,對他損耗頗大。
元蕙如用指腹擦拭他嘴角的血,愣愣地盯著指尖的猩紅好長一會,才如夢初醒,想說些什麼,結果喊出來的話牛頭不對馬嘴。
“媽,買、買點豬肝給房倦之補血!”
房倦之吃素,最後一盤炒豬肝全讓元蕙如吃了。
今天登門做飯的人是計叔。
元舒華對計叔做的每一道菜都儘力讚賞了一番,又體恤地問:“老計,你家離我家遠,每天來回三四個小時幫我做飯,會不會太累了?”
計叔豪邁拍%e8%83%b8:“開車走高速很快的,我做飯比申大廚好吃多了,一定能把你和蕙如照顧得好好的。”
元蕙如同情地看了計叔一眼,等元舒華吃膩了東北菜,想換江浙菜了,計叔就要換人了。
元舒華作風渣女,萬一有追求者懷恨在心給她唯一的女兒投毒,也不是不可能。
提起投毒,元蕙如想起病倒期間,隱約聽到房倦之調查到什麼,也跟投毒相關的,於是問他:“我的事,你查出什麼了?”
房倦之天塌下來也很淡定,“吃完飯再說。”
飯吃完,元蕙如想拉房倦之詳聊,卻見計叔給元舒華獻寶了一袋金銀衣紙。——民間用來燒給神靈的紙貢品。
計叔說:“你上次了一嘴,我順路幫你買了。”
元蕙如:“媽,你買這些做什麼?”
印象中,元舒華是從不信這些的。
元舒華說:“我用來供奉陰歧蓮祖的。”
她埋怨般地瞥了元蕙如一眼,“你的情況,當媽的哪能放心,於是我回你姥姥鄉下,請了一尊神靈鎮宅。”
元舒華打開臨窗的雜物間的門。
雜物間原本堆砌的東西都被元舒華清理出去了,收拾得窗明幾淨,地上擺了蒲團,小桌上供奉著鮮花瓜果,牆上釘了個小神龕,供奉著她請來的神像。
元蕙如看到神像,腦中一陣轟鳴,直接就踩著神龕前的供桌,要把神像拿下來。
元舒華連忙攔她,“不能做這麼不敬的事,會遭報應的。”
元蕙如對房倦之喊,“我夢見的神像就是它!”
房倦之聽了,仗著人高腿長,稍一踮腳,抬手把那尊神像取下來了。
急得元舒華連連對神像作揖道歉:“莫怪搞怪,蓮祖恕罪。”
元蕙如不管元舒華如何惶恐,和房倦之湊在一塊,研究房倦之手中的神像。
木偶高約 20 厘米,裝扮和普通神像一般無二,雕成人形的木胚外套穿層層疊疊純黑錦緞古裝,同色刺繡暗紋,非常精致。
詭譎的是它頭罩黑紗,遮蔽了神像的真容,為了防止黑紗滑落,還用同色黑綢束住脖子繞一圈在頸後打結——與元蕙如夢見的一致。
更令人感到驚悚的是,普通神像一般盤腿坐蓮花寶座,或腳踏瑞獸,再者騰雲駕霧,這神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左腳彎曲單腳站立做狂樂舞蹈狀,腳踏屍山血海,無數的人如厲鬼般虯曲盤結在它足下,似把芸芸眾生踐踏在地,殘虐又不祥。
元蕙如不顧元舒華的驚呼,扯下神像頭上的黑紗,她倒想看看恐嚇了她半年的東西,究竟長什麼模樣。
等看到神像的真麵目後,不僅元蕙如驚得定在原地,連一向穩如泰山的房倦之也有片刻愣神。
神像長著兩個頭,連體嬰一般。
一頭如常,端正地按在脖子上,用傳統手工藝使用真人頭發精細地盤了發髻,金銀珠寶點綴鳳冠,用工筆描畫五官,赫然是個女人形象。
另一頭則像樹枝的分叉枝乾,畸形地貼著主頭,斂眉合目,頭戴帝王冠冕,是個男人形象。
元蕙如端詳著眼熟的女頭五官,脫口而出,“它怎麼長得那麼像我?”
“不是像你,是像我。”元舒華奪過神像,讓計叔重新蒙上黑紗放回神龕。
“請奉陰歧蓮祖的規矩就是這樣的,要把請神人的形象刻在蓮祖臉上,像珍愛自身一樣供奉著蓮祖,這樣蓮祖才會保護你。”
元蕙如從未聽過如此古怪的規矩,“它自己沒有臉嗎?”
計叔也見怪不怪的:“擺在廟宇中吃百家香火的蓮祖,都是沒有臉的,也許怕嚇到信眾,所以長期蒙著麵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房倦之再細問緣故,元舒華和計叔也答不上來。
本地宮廟供奉的神靈五花八門,是隋唐之後儒釋道三教合一的典範,同一座廟宇中,既能找到道教神、觀音佛祖十八羅漢,也能找到關二爺等民間名人,連主張不語怪力亂神的孔子,也在神桌上占有一席之位。
陰歧蓮祖這種怪異的民間信仰被包羅萬象進去,也見怪不怪。
元蕙如看隻剩下半截的親媽,囁嚅:“媽,你是不是許諾過,要把我們兩個當作貢品送給它?”
想起夢中詭異從元舒華皮囊中掙出,口口聲聲說著用膩了元舒華的身軀要換元蕙如的,再想起神像腳下踩著的屍山血海——說不定全是它的信徒。
“蓮祖莫怪,小孩子不懂事亂說話。”
元舒華張羅擺供品:“彆看陰歧蓮祖長得凶,但它可靈驗了,鄉下人但凡有搞不定的凶事大事,都要請它鎮宅。”
“你姥姥供奉它,姥姥的姥姥也供奉它,咱們元家世世代代都是蓮祖的信徒。”
元蕙如看房倦之,房倦之給她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
他們回到客廳,麵對麵坐在餐桌上。
”我會把我知道的信息同步給你,在那之前,”房倦之遞給元蕙如空白本子和素描炭筆,“畫下你夢中見過的人。”
人不多,頭罩黑紗的神像,長著元蕙如臉蛋的詭異。
紅衣的方淩。
最後一個,馬臉的中年男人,他在浴室外和飯店走廊各出現過一次,除此之外,元蕙如還夢見他在陋室供奉陰歧蓮祖的場景。
元蕙如是美術生出身,把每個人都畫得栩栩如生。
房倦之得目光,格外在馬臉男的畫像上逗留了一會。
接下來,他讓元蕙如看兩段視頻。
一段是飯店的監控視頻,那天他們喝早茶的地點,不是早已不存在的星鴻酒家,而是友昌飯店。
監控顯示,元蕙如先是跑出飯廳,在人來人往的購物中心奔跑,跑到電梯口,她像迎麵撞上看不見的東西,人被撞倒在地,她撐著手臂在地上往後挪動幾步,前後打量幾次,最後推開了身旁的展覽室,躲藏進去。
元蕙如:“我在這裡的幻覺,看到了方淩和馬臉男人。”
第二段視頻,是一則新聞報道。
講的是知名度假村的大巴司機由於疲勞駕駛,帶著整輛車翻下懸崖,包括司機在內,車上 10 人無人生還。
新聞上大巴司機的照片,正是馬臉男人。
房倦之說:“這個人,八個月前已經死了。”
第十五章 015
司機名叫張保強。
房倦之說張保強已經是個死人,元蕙如並不意外。
張保強在她幻覺裡的形象詭異淒慘,很難往活人的方向推斷。
元蕙如隻百思不得其解:“他為什麼要糾纏我?”
方淩的動機能理解,元蕙如和張保強是全然的陌生人。
房倦之再次確認:“你以前沒見過他嗎?”
元蕙如認真回憶,很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