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蕙如：“後來呢？”

族長：“五十多年後，始祖老了，神靈再次造訪了村裡，她在山裡選了一塊地當墳墓，坐化了。”

“始祖收斂了神的遺骨，為神修建了陵墓，從那年起，我們就世世代代替神守墓了。”

房倦之問：“山裡埋葬的是陰歧蓮祖？”

族長：“就是蓮祖本人沒錯。”

房倦之：“蓮祖是人，不是神？”

族長：“蓮祖當然是神。”

房倦之反問，“神怎會死？”

族長絲毫沒被問倒：“神的神識不死不滅，死的隻是她的禸體。”

房倦之：“她如何保證神識不死不滅？”

“傳說蓮祖擁有不死藥，”族長敬畏地看元蕙如，“神女應該最清楚了。”

不死藥？元蕙如的心咯噔一下，想起親媽夢中給她喂的詭異藥丸，當時親媽也說它叫不死藥，還提及是由太歲肉製作的。

元蕙如依舊把它當作是神棍的糊弄之辭。

族長繼續介紹下去，陰歧蓮祖死之前，給始祖留了口信，說她會不定期在元氏女身上複活，讓村民們以後見元氏女如見她。

憐神村的村民人數一代代壯大，和曆代元氏女形成了共生關係。

他們忠心耿耿地侍奉元氏女，每當村莊遭遇滅頂之災的時候，無論是海盜還是自然災害，元氏女總會出手相助，她們的手段智慧近乎神跡，村民的崇信達到巔峰，死心塌地把她們當作神的化身。

他們一代代地積攢下財富，填充到神女的陵墓中，在某幾代他們還擔任了帝王的發丘中郎將，也就是幫皇帝盜墓填充軍費的官職，看多了富麗堂皇的陵墓，越發覺得不能虧待自家神女，把頂好的寶物留下，差不多的才上供給皇帝老兒。

如今神女墓中，據說還有一套西周天子的九鼎，這逆天陪葬物，可比曆代君王陵威風多了。

元蕙如：“……現在這麼多人想來村裡盜墓，你們就沒反省下是為什麼嗎。”

村裡的二把手站起來，鑲金牙的老太太，拍%e8%83%b8膛對元蕙如保證，“您也不用太羨慕了，隻要您死後願意葬在村裡，我們全村給您攢一口黃金棺材！”

族長：“棺材板給您鑲八心八箭大鑽石！”

元蕙如：“……”

元蕙如：“後來呢？元氏女為什麼和你們斷絕了往來？”

第四十六章 046

“那是明朝初年的事。”族長不太願意提這件事，小心地瞅著元蕙如，怕她也摔門而去。

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忽然有位道士從遠方而來，拜訪了憐神村。

道士年紀四十左右，外表仙風道骨的一看就非凡俗之輩，他找到當時的族長，開門見山說，他是從歸墟來的子民，想要麵見蓮神，請他幫忙聯絡。

村民世代聽著歸墟仙境的傳說長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自稱從歸墟而來的神仙，很是驚奇，立刻聯絡了當時的元氏女。

很快，一名元氏女趕到連神村。

在村民的見證下，元氏女和道士成功會麵了，也許是他們要談的話題過於重大需要神靈幫忙定奪，他們相偕走進後山，去陰歧蓮祖的陵墓議事。

三天後，元氏女獨自一人怒氣衝衝地走出山林，回到村裡。

元氏女出山的時候，渾身是血，幫忙洗漱的村婦透漏，神女身上沒有傷口，身上的血是另一個人的。

至於和她一同進山的道士，沒有人再看到他，就這樣消失了，估計已經死在山裡了吧。

元氏女絕口不提道士的事，全村人也不敢提問，隻知道他們無意間得罪神女了，神女隔絕了村民進山祭拜蓮祖陵墓的路，還單方麵斷絕了和憐神村的聯係，命令村民從此以後不能再透漏她們的行蹤，也不得再與元氏女聯絡。

族長感動地告訴元蕙如：“直到您今日再次光臨憐神村。”

元蕙如問：“那個道士找元氏女什麼事，村裡一點頭緒都沒有嗎？”

族長搖頭，期盼地看著她，“我們隻知道，道士說他是歸墟來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說明仙境是真的存在的。”

“蓮神坐化之時，告訴始祖，她自測一卦，需要等到兩千年後，她才能悟得天機，找到把大家帶回歸墟的方法……您出現的時間，剛剛好呢。”

元蕙如借用撫額深思的動作，躲避所有人期盼的目光。

回去歸墟？開玩笑，她是最廢的一屆元氏女，連家族舊事，都不如村民掌握得全麵。

再說兩千多年前的古人留的預言，能算數麼。

家常聊得差不多了，元蕙如引入主題，詢問藥酒的事。

如果房倦之的推理是正確的，必定有人從憐神村取過藥。

“您問的是神遊太虛藥？有的，有的。”

族長和二把手交換了眼神，做手勢讓其他人都先出去，關上大門，他從祠堂大廳的牆上抽出某塊磚頭，元蕙如聽到牆後隱隱傳出機械轉動的聲響，不一會，牆上很神奇地出現了一扇暗門，門後一架石梯通往地窖。

“您稍等片刻。”

族長走進地窖，回來時，手上捧著兩個巴掌大的玉匣，整塊碧玉陽刻九龍逐珠的圖騰，工藝巧奪天工，就是匣子表麵沒有任何縫隙，看上去就是一整塊的玉，不知道怎麼打開的。

族長又用那種“不過雕蟲小技，您肯定知道怎麼使用”的小眼神瞅著元蕙如，二把手遞給他一把匕首，他割破手指，用血塗抹在玉匣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玉匣表麵雕刻的圖騰像紙巾一樣吸收血液，九條龍的爪子鬆開緊緊抱著的匣子，化為一層厚厚的綠色海藻從匣子表麵脫落，玉匣變成毫無修飾的平整玉盒子，出現了作為蓋子的四條縫。

族長變戲法般打開玉匣，元蕙如探頭去看，看到兩個玉匣，一個裝著她今天驅趕走的鱷龍蛻下的雪白鱗片，一個裝著數不清的蜈蚣馬陸壁虎等毒蟲標本，毒蟲個頭精致，卻五彩斑斕的，一看就是各自品種的毒王。

老太太把毒蟲像炒大鍋菜一般倒進有鱗片的匣子，也用匕首放血，毒蟲聞到血氣就蘇醒過來，在狹窄的空間內開始互相爭鬥吞噬。

元蕙如第一次看到傳說中的養蠱術，毒蟲們彼此廝殺的殘酷看得她頭皮發麻。

她陪族長他們喝了一盞茶，毒蟲終於角出勝將了，站到最後的是一隻紅得發亮的毒蠍。

它吃掉所有蟲子的屍體，再得意洋洋地啃食白鱗，它一邊吃，蠍殼一邊沁出鬆油般的油脂，油脂把它包裹起來，最後形成一顆瑩亮的琥珀，毒蠍也被融化在裡邊了。

族長把拇指大小的琥珀球拿給元蕙如，從他珍惜的態度看，養育這些毒蟲耗費巨大，小琥珀格外珍貴。

“收起來，白天用心間血喂食，晚上曬月華，養夠七七四十九天，神遊太虛藥就製成了。”

族長介紹，“磨成粉，加入水中，無色無味，您使用的時候要注意劑量，這麼小的一顆溶於水中，可以操控幾千人的神誌。”

他關上匣子，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玉石，那團海藻般的植物立刻包裹住匣子表麵，又變成了九龍搶珠的冷硬玉雕——好神奇的植物擬態。

元蕙如把玩著琥珀球，問，“這種藥有給過外人嗎？”

族長和老太太身型同時一僵，老太太手裡的匕首倉皇地掉落在地，她不敢直視元蕙如，吞吞吐吐，“神女果然無所不知。”

族長立刻招供了，“給、給過一個外人。”

他甩鍋，“是上任族長的糊塗賬，不關我的事。”

元蕙如在他們閃爍的言語中，把真相拚湊出來了。

上任族長有個寶貝孫子，被殺豬盤騙去了東南亞，三年前，終於在國外遇到一個同胞，同胞花了上百萬幫他贖身，送回了憐神村。

那個男人很擅長套話，上任族長喝醉後，跟他講了很多村裡的事，其中就包括神遊太虛藥的存在，為了報恩，還偷偷送了他一小角琥珀。

元蕙如追問：“他曾說過什麼可疑的話嗎？”

族長：“他試用了藥，誇讚說純天然的致幻藥很好使，一般醫院根本檢測不出來。”

元蕙如：“其他的？”④思④兔④網④

“……他還特彆問了不死藥的事。”族長連忙說，“村裡無人知道，所以他問不到啥有用的信息。”

元蕙如：“還有呢？”

老太太支支吾吾，“他還問元氏女的下落，村裡幾百年來沒有放棄搜尋神女的下落，於是前族長把幾個可能的地址告訴他了，可能就包含您家的地址。”

元蕙如：“這人後來把藥用我身上了。”

老太太：“哎呀，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老族長招待完那位恩公，心中有愧，很快就病倒了，臨死前跟我們幾個坦白了真相，我們才知道，”族長凶狠地問，“咱要找那個人算賬嗎？”

他忠心地說，“您彆生氣，我殺了他。”

元蕙如有一種很玄幻的不真實感，連房倦之也看了過來。

元蕙如：“殺？”

族長皺巴巴的臉夾出奇異的笑容，“殺人而已。”

“咱村裡常駐人口三千人，往外還有散落在各地的血脈，我們可以為您做任何事。”

元蕙如第一次鮮明感受宗教崇信巨大的力量，真的有人會為虛無縹緲的神靈奮不顧身。

“不能知法犯法，”她拒絕了這種以命換命的古代作風，拿出手機，把相冊裡的熟人照片一張張在他們麵前劃過，“你們幫我認認，那個人在不在裡頭。”

老頭和老太太神情肅穆，拿出老花鏡戴上，屏氣凝神看著手機裡的人像。

照片劃到裴景時，他們異口同聲喊出來，“是他！就是這號人。”

房倦之挑眉，元蕙如也感到不可思議。

可是裴景已經自殺了啊……

族長接觸到元蕙如的眼神，擺擺手，“我們還沒對他動手。”

一個興致勃勃地追尋不死藥的人怎麼可能自殺，除非他找到了重生的法門。

可是世上，真的有重生之法嗎？像那位聲稱神魂可以借著元氏女重生的陰歧蓮祖。

元蕙如當機立斷，“我要去山裡看看蓮祖的墳墓。”

那位在元氏女家族傳說中，一出生就能說話的女嬰，自稱被陰歧蓮祖附身的女人。

她是元氏家譜的第一個人，根據家譜記載，她叫元嬌奴。

如今她的屍骨埋葬在咫尺之外的山林，元蕙如第一次和她的家族傳說如此接近。

元蕙如要去撬開她祖宗的墳墓。

她原本以為她過於孝順的行徑，會引起村民戳脊梁骨，沒想到族長舉雙手讚成。

“您是神女，”族長恭敬地說，“山川湖泊儘皆您的封地，您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元蕙如很滿意，跳那莫名其妙的一支舞也有好處，不必擔心被守陵人的惡犬咬得血淋淋，她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山。

族長還派了六人小隊保護她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