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頁(1 / 1)

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297 字 1個月前

聲地吃著無形的東西。

房倦之的指間夾著一張燃燒的符籙,發出艾草的辛香,正是這張醒神符把他和元蕙如從幻覺裡扯出來。

戲班子還在如癡如醉地唱:“開瓊筵,飛羽觴,綠腰頻催盞,珍饌直千金——”

元蕙如醒悟過來,“酒有問題。”

房倦之進一步指出關鍵,“唱戲的也有問題。”

元蕙如若有所思,“他們的唱詞說的是飛入宮殿和神仙一起吃席,我正是被他們一句句引導,才產生了幻覺。酒裡一定加了致幻的東西,再通過言語催眠,引起集體幻覺……”

她分析到這裡,腦子裡堵了很久的關竅突然通了一個。

房倦之把符籙的清灰撒進海水,微笑,“憐神村來對了,我找到了你被投毒的新思路。”

他之前委托檢測機構,在元蕙如服用的膠囊中檢測到了植物製幻劑,隻是一直找不到投毒者。

房倦之說:“我被誤導了,檢測報告說製幻劑提取自辛西亞比草,而辛西亞比草隻存在於歐洲小島,我長期傾向於有人從國外攜帶草藥入境,但是……”

元蕙如接口說,“國內的偏僻山林中,也有類似於辛西亞比草的植物,並長期被用於宗教祭祀中,像憐神村這樣。”

草藥很神奇,隻要讓受害者吃下後,再配合言語暗示,就可以讓人看到相應的幻覺。

就像此時此刻憐神村的村民,集體喝下藥酒,再配合戲班子唱戲,就能集體“參加”蓮神的生日宴。

房倦之進一步推理。

“你的家族傳說很吸引人,或許有一個人,他聽完故事後,對‘元氏女’產生了興趣,從憐神村得到草藥,長時間針對你投毒。”

“這人必定對元氏女的傳說非常熟悉,又對你的生平了如指掌,他知道你對易航的厭惡,甚至知道你童年時代的創傷。”

元氏女的家族傳說中,有一位叫“陰岐蓮祖”的神靈,會選擇它中意的元氏女進行附身——那人如此暗示了,於是被投毒的元蕙如,夜夜做著被詭異追著奪舍的噩夢。

元蕙如曾經有一名叫方淩的童年玩伴死於火災——那人如此暗示了,於是被投毒的元蕙如,開始產生被方淩糾纏的幻覺。

那人又知道元蕙如和易航的過節,他又下了口令,於是元蕙如頻繁看到司機張保強的幻覺,甚至產生了是她的分裂人格或者親媽殺人的念頭。

甚至裴景也是他操縱下的犧牲品。

他設計殺了易航全家,凶手嫌疑直指元蕙如,再操縱裴景產生“我是替心愛女人犧牲”的錯覺,主動自殺擔罪。

房倦之提出了一個令元蕙如寒毛倒立的推斷,“蕙蕙,他的暗示至今仍對你起作用,你的所思所行,連做夢,全往神靈作祟靠攏。”

元蕙如呆呆站了一會,她覺得房倦之說的有道理。

元蕙如不由地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房倦之重複了一遍,元蕙如的長發被海風吹亂了,他把她的頭發攏在耳後,大掌貼著她溫熱的小臉,海中燈塔般熨貼的保護。

“也許像剛才分析的,那個人對你的家族傳說非常感興趣。”

房倦之說:“他必定非常癡迷神話和民俗,他殺了十幾個人,一步步引導你尋找蓮神傳說,無所不用其極想把你逼瘋,也許他想試驗——”

元蕙如:“我是傳說中神靈庇護的血脈,他想測試,當他欺我侮我的時候,當我陷入絕境的時候,神靈會不會履行它的誓言,現身保護我。”

“在我這邊沒有進展,他連我媽也拐走了。我媽也是元氏女,他通過傷害我媽逼神靈現身,也不是不可以。”

她低聲說,“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麼了。”

第四十五章 045

荒謬歸荒謬,隻要邏輯合理,一切皆有可能。

元蕙如想明白了凶手的動機,如果真的存在一個凶手的話。

“陰岐蓮祖來自歸墟,仙境,飛升,長生不老,這個人搞不好還是個道家愛好者,他想要親眼見到蓮祖,想知道歸墟的秘密,他想要做神仙。”

元蕙如分析到這裡又迷茫了,“這個人會是誰?最符合凶手畫像的裴景自殺了,裴景他也真的沒有那麼喜歡我,以至於為我而死啊……”

房倦之說:“隻要他目的沒有實現,一定會再次出現。”

“那隻要他今天藏在信徒中,很快,他會按捺不住來找我的。”元蕙如用力揉揉臉,苦笑,“我剛才的表現,真的很像被神靈附身了吧。”

房倦之握著元蕙如的雙肩,像剛才握著她腳腕般用力。

神女身姿輕盈,盈盈站立在高處,衣裙和長發舒展像蝴蝶,他疑心她要隨風飛升,緊緊抓住了她。

“不是附身,”房倦之強調,“世間的事,隻要發生了,總歸要有一個解釋。如果真有神靈附著在元氏女身上,我們不該著眼於事情發生了,而該探究它是如何做到的。”

他看待萬物的角度,有令人著迷的理性,客觀的淡漠的,總讓人很想看到他失去理性後方寸大亂的模樣。

房倦之:“就像鬱梧郡漢墓。”

元蕙如自言自語,“是,就像鬱梧郡漢墓,它也是可以解釋的。”

鬱梧郡漢墓,是之前靈丘子帶元蕙如去參觀的古墓,墓主人陪葬的木牘,記載了陰歧蓮祖的名字叫元奉真。

墓主的日記講述,他管理的轄區,某一段時期,有很多百姓同時做了同樣的夢,夢中蓮祖要求當地群眾為它立廟祭祀,不然就要降下災禍,不久後果然發生洪災,死了很多人,當地人嚇壞了,紛紛成為蓮祖的信徒,墓主阻止百姓祭祀蓮祖,遭到神靈報複,兩個兒子遭了殃,被惡詭拖入地下吃得隻剩一具白骨。

隻要見識過今天憐神村的祭祀,大概就可以回答兩千年前墓主人“何以致之”的疑問。

昔日有一個元氏女拖家帶口搬遷到鬱梧郡,急需養家糊口,古代女子無法跟男人一樣謀生,於是操起了裝神弄鬼的老本行。

元氏女代代都是優秀的道士,先通過神機妙算的本事,招攬了第一批種子客戶,等到在家中聚眾舉辦大型法事的時候,喝藥酒,言語暗示,直接給信徒們整了一條龍服務,信徒回家後集體就做了噩夢。

一個優秀的道士又具備觀天象預測自然災害的技能,元氏女測算到本地不久後會發生洪災,因此敢發出不祭祀就降災的詛咒。

——就算在災害到來之前,真有人建廟了,元氏女也能繼續 pua:為什麼神靈還是發怒了,你們反省下,是不是宮廟不夠華麗,是不是你們給的供奉太少了。

果然,不久後本地就遭遇了自然災害,古代人沒有受過唯物教育,又做夢又死人的,嚇死了,紛紛做了蓮祖的信徒,元氏女作為蓮祖在民間的神靈化身,接受信徒供奉,得以致富。

可惜好事多磨,本地官吏不買蓮祖的賬,元氏女有意殺人立威,於是她搞了一波大的,選了本地一個利用權勢欺男霸女的望族,此時她已有了強大的信徒基礎,墓主的妻妾甚至官吏同事,全是她的信眾,她要讓墓主父子著道,實在不是多難的事。

於是繼續米幻藥加催眠的套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墓主父子暈乎乎來到了郊外——從鱷龍的案例反推,元氏女繼承了上古大巫操縱蛇蟲猛獸的技能,喜歡養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當晚,墓主看到的惡詭,也許是她養的寵物,吃了兩個人。

經此一役,墓主服軟,蓮祖替信徒懲惡揚善威名遠播,全郡 15 個縣的居民,從上層到下層,全成了蓮祖的信徒,元氏女從落魄的遊民,一舉成為當地最有權勢的話事人。

整套操作下來,稍有差錯就萬劫不複,元氏女富貴險中求,手段狠辣,膽大心細,實在稱得上古代神棍的經典教程。

元蕙如一旦捋清楚了大概率是人作祟不是神作祟,對她在祭典上莫名的行為,少了幾分恐懼。

就算真有神靈要奪舍,隻要清楚它是如何操作的,她就能反製。

如果存在凶手,她總有一天能揪出來。

但她自從親媽失蹤後,內心就很不安,踏上憐神村後 ,那股莫名的恐懼達到了頂點,特彆還行為失控跳了個舞。

如果和房倦之還是男女朋友,她真想讓他抱抱她。↙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元蕙如心念剛起,房倦之就把她攬入懷裡。

不得了,房倦之越來越會了。

“房倦之,房倦之,”元蕙如發泄般抱緊他的腰,“我真害怕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

房倦之低聲答,“不怕,我在。”

他們溫存了一會,憐神村的村民陸續清醒了。

人人表情歡欣,好像真參加完神宴回來似的。

船返航,元蕙如想要跟族長談談藥酒的事,給她投毒的人,極有可能是從憐神村獲得米幻草藥之類的工具,問清楚是誰,就能抓到凶手。

族長說:“外麵不好談話,咱們回村裡聊。”

元蕙如又覺得村民們應該也被她祖先糊弄過,想要提醒他們以後彆磕藥了,沒想到族長打斷了她。

“我們都知道真相的,剛才隻是助興節目而已。”

“我們需要一個信仰,人總要相信點什麼東西才能活下去。我們選了最偷懶的路。”

族長有些感慨地看著元蕙如,“您和曆代的神女都不太一樣,您的心太軟了。”

儀式結束後,元蕙如跟族長回到了村裡的祠堂。

誰能想到,昨天她隻有站在外頭偷聽的份,今天直接被請到主座上,享全村最高禮遇,族長還要帶領一群村裡地位最高的老人給她磕頭。

元蕙如連忙攔住了,眾人又站著眼巴巴看她。

元蕙如試探地,“賜坐?”

大夥這才歡天喜地落座。

族長的黑臉透出紅暈,激動搓手,搜腸刮肚地編排詞彙,“神女時隔數百年再臨弊村,吾等上下蓬蓽生輝哪。”

元蕙如差點被茶嗆到了,“我們還是說人話吧,大家叫我本名就行了。”

她心想先拉拉家常,於是問:“能跟我說說村裡的曆史嗎?”

族長很失落,“您不知道我們的存在?神靈真的把我們這群奴仆拋棄了。”

很快他就重打精神,“沒事,今天您回村,就意味著神重新接納我們了。”

他回答元蕙如的問題,“咱村從西漢就存在了,建村的始祖是蓮神最忠實的信徒,當年他和神靈來到本地,神靈驅逐了山裡作祟的惡龍,把這塊地賞給他,命令他在此繁衍後代。”

在場的人繪聲繪色講了神靈如何呼風喚雨,如何和山裡的妖邪大戰三天三夜搶奪肥沃的土地,種種神跡,在元蕙如看來都是誇大的神話,沒有特彆的參考價值。

“始祖於是就定居下來,娶妻生子,他是將領出身,還收編了當地土著做私家軍,想替神靈訓練一支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