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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月亮逃跑 停戈換魚 4389 字 1個月前

頭貼在他的額頭上,柔聲說,“你累了,睡一覺吧。”

房倦之看似耗費了很多精神的樣子,顯得很疲累,元蕙如想保持清醒,卻很快被他帶著,陷入了沉睡。

元蕙如在半瞑半寐之間,意識似乎又走進一片柔和的白光中,有了上次和房倦之意識交融的經驗,她趁著他疏於防範,熟練地潛入他的識海——她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隻要集中精神念著想看房倦之的記憶,就能從白光中看到一扇扇雪白的房門。

她推開其中一扇門,走了進去——門後一片蔚藍的海洋。

她被什麼扯進了海裡,她看到了她在發光的水中吐出一串氣泡,等再次腳踏實地,她發現她站在一個小格子裡。

具體說,是藏在鏡子後麵的空間裡。

她和房倦之,隔著浴室鏡子互望。

房倦之所處的環境好像是酒店,他沒有發現鏡子後的元蕙如,他手撐著洗手台,單純地盯著鏡子發呆,盯著鏡中不人不鬼的自己。

元蕙如看到他時,吃了一驚。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副模樣的房倦之,印象中的房倦之無論如何都意氣風發,眼前的房倦之,是頹堂的,死氣沉沉的。

他腦後的道髻散開了,高馬尾的長發塌散,額頭兩側一綹綹亂發遮住臉,他的眼睛是長期無法入睡的通紅、疲憊,陰霾密布。

依舊穿著她熟悉那套上衣下褲式道袍,上衣長度隻到胯,腰兩側為了行動方便設計成了開叉設計,隻要抬高手臂,外衣往上提,開叉處露出小片禁欲的白色中衣,中衣後隱隱腰線的肌肉,她以前是很喜歡看穿道袍房倦之的,現在這身道袍皺巴巴的,衣襟狼狽地敞開,和它的主人一樣了無生趣。

元蕙如看到他的眼底,慢慢浮上透明的水汽。

房倦之麵無表情,一拳擊向鏡子,鏡麵裂開蛛網的裂紋,他閉眼,用手掌的下部撐著印堂,受傷手背上血水滴落到雪白的瓷盆上,用禸體的痛苦,對抗精神上更大的痛苦。

元蕙如從夢中驚醒。

時間是清晨,房倦之皺著眉頭睡在她對麵。

元蕙如用手指摸了摸他的眼睛,她小聲問,“房倦之,你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悲傷?”

無人回答她。

她悄悄地從他的懷裡爬起來,走出帳篷。

她是第一個起床的人,四野安靜得隻聽到鳥鳴。

林間彌漫著霧氣,謝譚雅站在遠處的灌木叢後看著她。

元蕙如沒有猶豫,向謝譚雅走去。

她對謝譚雅出現在這裡,沒有多大的意外。

元蕙如總覺得她像不倒翁,被壓到極致就會反彈,她嬌生慣養地當了二十幾年的廢物,但隻要事情發生了,她就會心平氣和地處理。

無論房倦之出於什麼目的,他都不能瞞她。

如果他無論如何不願告訴她答案,她就自己尋找。

謝譚雅把手探向元蕙如。

元蕙如沒有把手放上去,她開門見山地問,“真相是什麼?”

謝譚雅轉身走在前方,示意元蕙如跟著她走。

前方金色的陽光透過枝椏,一線線地刺透野草堆。

謝譚雅邊走邊跟她閒聊。

“元蕙如,我每次見到你,總覺得是奇跡。”

“你知道嗎,彆人如果經曆你的遭遇,意識世界早已在恐懼中坍塌,而你的內在,依舊維持著一套井然有序的運行秩序,你時時刻刻在抗爭,在推理。”

“這就是元氏女強大的精神力麼。”

“你要記得,你今天能夠讓裴景伏法,為自己昭雪,為你母親昭雪,你靠的不是房倦之,是你自己推導出真相,是你把房倦之、把我們引向了真相。”

“你聰明,又堅韌,你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孩子。”

元蕙如完全聽不懂謝譚雅在說什麼。

她默不作聲,從謝譚雅的職業——腦神經醫生,去推導她的弦外之音。

謝譚雅讚賞,“你看,即使我剛才隻給你一點點暗示,你又開始思考了。”

“蕙蕙。”

房倦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在尋找,語調裡透出不曾見過的慌張。

謝譚雅露出很頭疼的表情,“房倦之要追過來了,我們快走。”

她抓起元蕙如的手,奔跑。

她們的長發和衣擺在風中揚起,跑出小樹林,儘頭是一處懸崖。

前頭無路,房倦之的腳步聲迫近了。

謝譚雅無奈地罵了句粗口。

元蕙如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問謝譚雅,“你和房倦之有什麼事瞞著我?”

謝譚雅沒有回答,因為房倦之已來到了跟前。

謝譚雅抓緊了元蕙如的手。

房倦之把謝譚雅當作空氣一般,把手掌伸向元蕙如,眼底壓抑著風雨欲來的晦暗,輕輕地懇求,“蕙蕙,到我身邊來。”

元蕙如和他對望一眼,咬咬牙,又去看謝譚雅。

謝譚雅卻也在看著她。

那目光有惆悵,有同情,好像被房倦之如此執著地追逐,本身就是一項災難。

謝譚雅喟歎:“十年了,房倦之,放過她吧。”

十年?

元蕙如還沒認真想這句話意味著什麼,謝譚雅扯著她,往後一墜,房倦之奮不顧身地往前衝,要來抱住元蕙如。

終究晚了一步,在房倦之絕望的眼神中,元蕙如和謝譚雅縱身跳下萬丈懸崖。

元蕙如隻覺得她往下墜,急速地往下墜,一直往下墜,往無垠地獄的地心墜落。

身軀撞上堅硬的岩石堆,卻沒有想象中的四分五裂血濺當場,而是像摔落在跳床一樣,重重地往上彈。

又像是躺在病床上,心臟除顫器一次又一次地電擊身軀,人像脫水的魚,肢體無法自控地往上蹦。

一下下,墜落,又蹦起。

元蕙如的五臟六腑像被一隻大手揪住了狠狠翻個麵,大腦更像是針紮般刺痛。

她聽到了儀器刺耳的轟鳴。

很多人推著醫用推車在跑動。

元蕙如劇烈地喘著氣。

她好像被砌進了水泥牆裡,肉身沉重,連手指頭也動不了,她的靈魂在痛苦地跳竄。

她猛睜開眼。

眼前的場景換成了病房。

入眼是頭頂白色的無影燈。

儀器依舊在嘟嘟嘟地尖叫,警報聲刺耳得像要炸破耳膜。

元蕙如看到懸掛在右上方的輸液瓶,上麵貼的標簽寫著當天日期:2034 年 1 月 11 日。

2034 年……

身旁嘩啦啦的男人身軀扯著各種儀器設備、沉重地摔落在地的悶響。

“房教授!”無數人在驚喊。

元蕙如努力地把眼珠轉去聲音的方向。

看到房倦之身上連著各種儀器細小的管子,額上貼著閃著幽藍微光的電磁貼片,他大概躺在床上很多天了,肌肉剛恢複使用並不協調,相鄰的病床,僅有幾步的路程,他隻盯著她看,狼狽地起身,又摔倒,很多白大褂同時伸手扶他,他扯掉身上那些儀器管,跌跌撞撞地連走帶爬,奔到她病床前。

元蕙如看他的樣子,第一反應是想笑,想說房倦之你的設備怎麼整得跟未來科幻片的男主似的,比起短頭發,還是更喜歡他高馬尾的道士造型。

卻看到房倦之眼中的眼淚落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

房倦之顫唞的手不停地撫摸她的頭發,摸她的臉。

“元蕙如,不要睡過去。”

他說,他一遍遍地哀求,“可憐可憐我,求你可憐可憐我。”

元蕙如努力頂著沉重的眼瞼看著他,她說不出話,劇烈地喘氣,不過數秒,她眼中的光輝消散,陷入永久的黑暗。

第五十五章 055

元蕙如回到家。

這是一個坍塌的世界,外頭的世界像被轟炸過又被大火焚燒過,隻有一片荒草不生的殘垣斷壁,永遠是黑夜。

這個世界,悄無聲息,隻有元蕙如一個人。┇思┇兔┇網┇

她坐在倒塌了一半的客廳,看斷裂的鋼筋水泥,不知坐了多久,在這裡,時間仿佛是停止流動的。

可怕的是,她永遠困在這裡了,像被釘在棺材裡埋葬的活人。

也試過像謝譚雅拉著她跳懸崖那樣從高處跳落,但每次都會在頭腦暫時空白後再次回到家中。

她走回房間。

先去書房看看,代表房倦之存在痕跡的簡易床、茶具、經書、蘭花全消失了,桌倒椅橫,一片破敗。

她走到平時經常呆著的電腦桌前坐下。

桌麵有一本攤開的日記,紙頁上是她的筆記。

元蕙如一頁一頁地看下去。

“2022 年 8 月 10 日

爸爸永遠地離開了我。”

“2022 年 9 月 19 日

我簽了股份轉讓書,在公司樓下遇到了易航。

幾年的牢獄生涯,並沒有讓他學會反思。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強烈希望某一個人死去,無論車禍火災遭遇什麼不幸都好,他不配為人。”

“2022 年 10 月 12 日

爸爸走後,我每天關在房間裡,陷入了抑鬱的狀態。

媽媽很擔心我,她幫我找了個心理醫生。

據說是業內很有名的醫生,媽媽也是拜托了人脈才預約上的,為了支付每周一次昂貴的谘詢費,她還變賣了心愛的包包。

我不想辜負了媽媽的苦心,所以我去見了醫生。

這也提醒我,不能再自怨自艾下去了,我要把爸爸留下的事情處理好,找份工作養家糊口,照顧好媽媽。”

“2022 年 10 月 13 日

心理醫生叫裴景,意外的年輕。我不認識他,他卻認識我。

原來他是房倦之的校友。

裴景說,「房倦之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他,我們都知道,你作為他的女友,很難不受到矚目。」

哦,原來我曾經還蹭了狗男人的名氣。

我和狗男人已經分手一年,我拒絕和裴景深聊前男友的話題。

甩掉的男人就應該當他死了,就算回憶起他,腦海裡循環的音樂不應該是《初戀》,而是葬禮上吹的嗩呐《大出殯》。

裴景點點頭,一本正經地在他的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我真的很好奇心理醫生會瞞著我寫下什麼評語。

但我覺得我的精神狀態健康又美麗,把元舒華女士墊付的谘詢費花掉了,我就想找借口不來消費了。

接受完心理谘詢後,裴景很紳士地把我送到電梯旁。他石破天驚地來了一句,「你知道房倦之出家了嗎。」L~R

看我目瞪口呆,他補充說,「嗯,他去當了道士。」

震驚我全家。

回去我跟我媽說了,我媽也驚了。

此事甚為可怕。

他究竟為什麼跑去出家了。

我控製不住自己,連夜注冊小號,視奸了我留學圈的故人們、房倦之的朋友圈、同學圈所有我能找到賬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