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
“元老師,演技不錯。”
“彼此彼此,房老師您也挺能演的。”
在她意識的方寸之地,展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智鬥後,他們終於卸下了層層包裝。
元蕙如張開雙臂,往後倒在海麵之上。
她沉溺在霧靄和深藍的海浪裡,眼睛半閉,漆黑濃密的長發披散,肌膚瑩透如雪,薔薇的唇瓣,白色睡裙被水濕透了,貼%e5%90%bb玲瓏的曲線,頂端透出櫻桃的色澤,像是深海孕育的某種誘惑性生物。
房倦之以侵犯的視線逡巡她,也倒在她身邊,隨波飄蕩。
房倦之:“醒了?”
他問的是她大腦徹底蘇醒的事。
元蕙如:“徹底醒了。”
她歪頭看身旁男人俊挺的側臉,看他的道袍,長發,喉結和冷白的鎖骨。
“前男友。”
“在呢,前女友。”
他雙臂枕在腦後,曲起一條腿,懶散得隻差嘴裡叼根草了。
“昨天叫老公,今天喊前男友,落差太大,我不太能接受。”
元蕙如把臉轉正,看海上的月亮。
既然送不走,隻能好好談判了。
“房倦之,你這樣糾纏,沒必要,”元蕙如說,“我們交往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喜歡我。”
房倦之輕聲說,“我是喜歡你的。”
“喜歡而已,不是愛,”元蕙如勇敢揭露他,“你隻是饞我的身子而已。”
房倦之苦笑,“我不是貪戀美色的人。”
元蕙如:“是因為你沒被人甩過嗎?”
“我現在道歉來得及嗎,”她態度放低,“磕頭也行,您就回去吧。”
房倦之理性地否認:“不是這個原因。”
過了一會,他承認了,“在一起的時候,我從未意識,我愛著你。”
元蕙如微微笑了,接受他這個說辭。
這個男人太道係了,遵循道法自然,在這個一切講求效率的時代,他慢悠悠地做科研,慢悠悠地愛上一個人。
她最愛他的時候,他在緩慢地逐漸地喜歡她,等到他終於愛上她的時候,她離開了他。
等分手了兩年,他意識到非她不可想要不顧一切挽回的時候,她已陷入沉睡。
兩人的情感曆程,對不上同一個頻率。
這是他們情感悲劇的根源。
而她對他的感情,是一個逐漸祛魅的過程,從仰望到平視。
和男神談戀愛就是這樣的,他最完美的時候,是她暗戀著他的時候,等到和他一塊生活,偶像剝下華麗的金身,神靈成為凡人,才意識他什麼都好,就是不適合談情說愛。
尤其當他還是一個自我意識強大、天生被追捧著的男人,更是一場災難。
唯有他狠狠跌跤後,才懂得如何去愛。
但房倦之這樣的男人,聰明理智成這樣,要等到何時,他才會摔倒呢。
她不願再扮演乖巧女友,不願再被他放在一切重要的事項之後,不願再忍受他以為的她非他不可的傲慢,她轉身離開。
“算了。”
元蕙如不糾結了。
他們之間的恩怨,掰扯不清的。
就像她設置的第三層世界,一道規則,一段記憶。
在他的漫不經心之外,又有眾多諸如此類的溫情片段,每每要鬆手的時候,想到這些時刻,又忍不住返回糾纏。
她珍藏他給過的美好記憶。
“無論如何,謝謝你。”元蕙如溫聲細氣地說,“當所有人都放棄我的時候,你依舊不辭辛苦地來見我一麵。”
十年艱辛,以一己之力顛覆宇宙法則,他對她人儘義至。
她永遠還不清他這份恩情。
房倦之深深地看她,“蕙蕙,我心甘情願的。”
毋需說感謝。
“好,”元蕙如深吸一口氣,“現在請你回去。”
房倦之不言語。
元蕙如催促:“出去出去,彆再來找我了,好像我的精神世界是什麼網紅打卡地似的,誰都能來。”
算算都鏈接了多少人了:房倦之父母、裴景、張秀、謝譚雅……
“難道我沒有隱私的咩!”
房倦之油鹽不進:“你知道我的答案。”
元蕙如深感頭禿。
曾經她愛他的專注,癡迷他抬頭仰望宇宙的眼睛,希望他有一天能低下頭,專注地凝視她。
如今她知道,理性淪陷後的瘋狂,專注本身,有時約等於執念。
元蕙如努力說服他。
她評論她平行世界的前世。
“若是世俗的角度看,元奉真每次都做了錯誤了選擇。”
“她如果願意接受師父陶守靜的建議,接受彰懷太子的求娶,甚至最後願意放棄幾十萬信徒的性命,和房冶逃入深山隱居,她的人生都不至於走到兵敗身死的地步。”
“可她偏偏在人生的每一個分叉路口,每一次都選錯了。”
“她明明聰慧絕頂,為什麼每次都選錯了呢。”
“因為,她不願意。”
“那些都很好,可是我就是不要。”元蕙如和房倦之對望,溫柔又堅定地說,“房倦之,因為我不願意。”
“就算戀人以身獻祭,把她送往另一個宇宙,本來也可平凡幸福度過一生,可是她掙紮千年,也要回去。”
“無論是多麼不儘人意的結局,我選擇,我承擔。我不要誰的犧牲。”
“我現在也是這樣的心情。”元蕙如說,“我們走到了今天,我接受今天的結局。”
“所以,房倦之,請你回去。”
房倦之說:“元蕙如,不如站在房冶的角度看待問題。”
他也評點他前世的所作所為,“就算時間再輪回一遍,他也會為元奉真私奔,在最後的時刻,為她流儘全身的血。”
“道者,我執也。”
房倦之已經接近無賴了,“道理就是這麼一個道理,你死你的,我殉我的。”
他邏輯自洽,詭辯一流,“你不能隻允許你自己做選擇,卻反對另一個人,按照他的自由意誌做出選擇。”
談判破裂。
“房倦之,你一定要這樣嗎?”
他換了個姿勢躺,懶洋洋地,“嗯。”
元蕙如怒極,翻身跨坐到他腰上。
房倦之笑了,“美人計沒用。”
元蕙如:“你想得美。”
對望。
沉默。
她撐著他的肩,俯身看他。
長發濕漉漉的,貼著臉頰,發尾的水珠滴落在他%e8%83%b8膛上,看上去很可憐。
歎氣。
似乎是妥協了。
“我其實不太願意提前跟彆人說我的計劃,像每天做十個深蹲呀,今晚一定不吃宵夜呀,隻要說了,大概率無法完成。”
元蕙如很神秘地跟他說,“但我偷偷給你透漏下吧,這次我決定爭氣一點,創造個醫學裡程碑什麼的,昏迷十年即將腦死亡,女青年竟奇跡康複,這樣的新聞標題聽上去就很帥吧。”
房倦之終於出現了一絲動搖。
她說服他,“你看,你剛才也說了,像我這種能夠反向操縱引導者的人,在臨床上是首例,這說明我精神力超彪悍啊,肯定能在現實裡醒過來的。”
房倦之:“你又在騙我嗎?”
“你能創造出歸墟,為什麼不相信我也能創造點什麼呢。”
“所以你,先回去等我。”△思△兔△網△
“蕙蕙。”
元蕙如含笑地豎指在他唇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就算我騙你又怎樣?”
她還是笑著,眼淚卻斷了線,一滴一滴打在他臉上。
“我不想你跟我死在這裡,你就必須答應我。”
“我管你開不開心願不願意,你就必須聽我的。”元蕙如發作了,“你要死,就等我死後你再自行了斷,你怎麼能讓我親眼看著你死掉。”
“兩輩子了,你怎麼還沒學會怎麼談戀愛啊。”
還敢跟她講道理!
她捶打他,哭得狠了,房倦之終於亂了方寸。
“蕙蕙……”
元蕙如趁著他終於心神潰散的時候,立刻動手,把他用力推進了深海裡,看著他的身影沉入海底,越來越小。
“回去,等我。”
第九十一章 091
早春,下午三點後。
今年是暖春,花園裡的鐘花櫻桃已開得爛漫。
風吹起白紗窗簾,和暖的陽光從落地窗折射進屋,照亮了小片藤椅把手。
元蕙如坐在墊了軟墊的藤椅上,裙擺下的雙腳急躁地從毛毯的一側挪到另一側。
“包,包。”她盯著身邊人,不斷地重複著一個簡單的詞彙。
“不著急,快來了。”訓練有素的生活助理半俯低身,輕撫著她單邊肩頭,用輕緩的語調安撫她。
“小籠包來咯。”許阿姨穿著潔白的廚師服,端著剛出爐不久的一蒸籠灌湯小籠包,快步走過來。
生活助理立刻把移動小餐桌推到元蕙如前麵,一左一右的兩個特級醫護則半蹲在椅旁,幫元蕙如戴上手套。
元蕙如的皮膚對普通的一次性手套有點小過敏,因此她使用的手套是特彆定製的,麵料使用的是柔軟親膚的桑蠶絲。
許阿姨把小籠包輕輕放在餐桌上,爭取不發出額外的噪音——在這個家,有一套療養院般的細致規矩,對溫度、濕度乃至聲響都有嚴格的要求。
元蕙如目前隻有三四歲孩子的智力水平,願望被滿足,立刻綻放出大大的笑容,立刻要去抓吃的。
卻仍舊被生活助理溫和地控住了雙手——這位助理五十多歲了,簡曆能夠被房先生選中,據說是因為她神似元小姐的母親,能讓元小姐感到安心。
醫護拿出食物溫度計測溫——許阿姨即使入職大半年了,每次看到這個行動還是會覺得誇張。
她不由地緊張起來,忍不住說:“我已經在廚房放涼了,溫度剛好能入口了才拿過來的。”
即使她這麼強調,醫護還是兢兢業業地量了溫度,才點了點頭。
元蕙如高興地用手攥著包子吃,她現在還學不會用筷子。
湯汁從指縫間滴落,弄臟了%e8%83%b8`前的白裙子。
不久後,這件既不能機洗也不能手洗的奢牌小裙子,就會換下來,被家政扔進垃圾桶,許阿姨勤儉節約了大半生,覺得肉疼。
元蕙如吃了半蒸籠小包子,許阿姨笑容滿麵地問她,“您夠不夠吃?不夠我再給您做。”
她巴不得元蕙如多給她派些活乾,每個月拿幾萬塊的高薪,隻需要在元蕙如想吃的那幾天專門給她做包子,每天閒得快長毛了,這筆工資她拿得虧心。
許阿姨是在大學後麵的美食街遇上房倦之的。
那時她盤了一間小小的包子鋪,專賣手工小籠包,可惜競爭不過連鎖加盟店和預製菜,每月都在虧損,想跑路鋪子又轉租不出去,拿不回押金,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
某天,房倦之又帶元蕙如去美食街吃飯了。
俊男美女走在街頭就是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