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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51 字 1個月前

起,站起來從矮窗翻出去,人貓在牆下一動不敢動。

那腳步聲進了屋,在屋內踱了一圈而後走了。待花兒抬起頭,看到一把大刀懸在她頭頂。一個滿臉橫肉屠夫一樣的人看著她。

花兒突然跪地,大叫:“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路過此處進來烤火。”

那莽夫並不講話,大刀在她後頸比了比,冰涼的刃口貼在她的肌膚上,再用點力就能割出一道血痕來。花兒當真要嚇死了,在那莽夫猛地舉起大刀砍下來的時候,她瞬間趴倒在地。人被嚇傻了,手從腰間摸出那把小匕首來,在那人追砍她第二刀的時候,將匕首紮進了他腿中。

那人哼一聲,她拔腿就跑。為了三十文,小命要丟在這裡了!

花兒心中嗤笑自己做這賠本的買賣,那瘋子白棲嶺說話不算話,顯然是看她命賤,要她來此引蛇出洞。他定是知曉那一日他們救了人,而他與那人有什麼瓜葛,這才用錢做誘餌把她引了進來,要看看這裡鬨鬼的是何人。

那人追了上來,她死命地跑,眼看著要追上她,她突然跑向河麵。

那河是被官府圈了的,沒人敢上。燕琢城的官老爺們若冬日想吃鮮魚,救隔兩日派人去鑿。她來時看到他們提著桶回去,賭此刻他們鑿的地方會有薄冰。

跑到跟前看到薄冰反射出的光,眼裡盈滿淚水:天不絕我、天不絕我!突然倒地匍匐過冰麵,又站起來跑。後頭那個莽夫追上來,腳踩在薄冰上馬上就有裂縫。他並未想那麼多,再跑兩步,猛然掉進了冰窟窿裡。

花兒站在遠處看著,那冰窟窿裡因著掙紮,向外漾起巨大的水花。那人的手扒著冰沿,在努力向上爬。

她強忍著恐懼走上前去,顫著聲問他:“你為何要殺我?”

那人被凍得麵色烏青,無法開口講話,遠處依稀有商隊來,她再不能耽擱,轉身跑了。

花兒一路狂奔,快進城的時候一輛馬車迎麵而來,趕車的獬鷹對她喊:“上來!”

她上了車,看到白棲嶺竟怡然自得坐在那,登時來了火氣,上前對他拳打腳踢,口中罵著:“畜生!人命在你眼裡算什麼?算什麼?畜生!狗雜碎!你不如現在就殺了我罷!”

她因為後怕,人抖得厲害,罵著罵著自己就哭了她竟然也未發覺。白棲嶺任她捶打,待她力竭了才拍拍衣上的灰。那雙嚇人的眼睛看了她的狼狽相半晌,竟然笑了。

第11章 禍起燕琢城(十一)

“讓你笑!讓你笑!”花兒又撲上去打他,這下白棲嶺可不讓著她了,單手壓製她,另一手從腰間扯下那條雲紋腰帶動作麻利縛住了她。花兒更加委屈,動腿踢他,腿又被他按住。白棲嶺出言恫嚇她:“再鬨把你扔下去喂狼!”

花兒一聽,還要把她喂狼,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指責白棲嶺:說他害人不淺,哪怕她賤命一條,也不該被他糟蹋。他這樣早晚要遭天譴。諸如此類。

白棲嶺被她哭的腦子嗡嗡作響,又要找東西堵她嘴。花兒見狀忙住了嘴,人縮成一團,抽抽嗒嗒。

白棲嶺見她發泄完了,便要她將今日看到的一切都仔細說了。期間他問她:那人要追砍你,你確定周圍沒有任何人?

花兒篤定搖頭:“沒有。”但當她仔細思量之時,又覺得或許在哪個刹那看到過某個黑影一閃而過。而她沒有看清,是以沒有多想。

“那茅屋裡究竟有什麼?那哪裡是鬨鬼?那是殺人!”

馬車晃晃悠悠地走,花兒頭回正經坐馬車,適才沒顧得上看,這會兒得空仔細打量了一番。旁人磨破鞋底沾泥凍腳地趕路,這白二爺可倒好,馬車上吃喝火盆應有儘有,當真一點苦不吃。思及此,又張口把他罵個狗血淋頭,最終三十文漲到五十文,她才作罷。

與白棲嶺分開之時他叮囑她:“無論打更還是白日做工,都睜大你的狗眼。”

“你才…”

白棲嶺不待她罵完,關上窗,命車夫走了。這一日的折騰,他多少心裡有了譜。至少清楚眼下攪和進來的至少有四撥人。

“那東西定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就運走了。”獬鷹對白棲嶺道:“那花兒等人救了那人,按理說今日她被追砍,他如若真在附近不應見死不救。”

白棲嶺把玩著手裡的扇子,隻說:“盯緊那隻耗子。有仇必報有恩必報,這是他們的規矩。那人早晚會來找他們。”

那頭花兒回到家,把五十文錢給阿婆,要阿婆明日給那些討債的人,但隻字未提差點丟命的事。她累壞了,也被嚇壞了,晚上打更的時候人像被抽走了魂兒。飛奴問她白日究竟去哪了?她道:出城給白二爺跑個腿。

飛奴也不多問,隻是叮囑花兒:“那白二爺是十足的惡人。今日我在碼頭上聽說白二爺這回回來是為了找什麼東西,說那東西原本是從潮州運往京城,在燕琢附近被人劫了。也有人說那東西是白大爺劫的,所以白二爺弄死了白大爺。”

“白家的事很複雜。那些風言風語未必是真的,我們定要管住嘴,不要惹火上身。”照夜道。趁花兒不注意把飛奴扯到一邊,輕聲問他:“你近來常去黑市?”

“沒去過。”飛奴道。

“你不要哄騙我,咱們打小一起長大,你若出事,我心裡不好受。那孫老爺不是好人,無論他許你什麼,你都不要輕信。”

此事說來很巧。照夜白日在衙門當差,去孫府附近辦差之時看到飛奴從孫府出來。那孫府的管家扯住他衣袖,在下頭比了比。燕琢人做生意有規製,明麵的生意明麵議價,見不得光的生意衣袖裡定價。照夜原本不想多管閒事,但飛奴又去喂那白家的野貓,這讓他直覺這其中定有詐。

飛奴罕見正色道:“照夜哥,我等都是亂世中的雜草,費儘心機不過為了保命而已。依我看,人之所以有好壞,要看對自己是否有益。於我有益,就是天大的好人。於我無益,就是天大的壞人。”

照夜見勸不通他,就使出撒手鐧:“我要花兒跟你說。”

“花兒自己都為白二爺賣命,她說不著我。”

二人不歡而散,悶悶追上隊伍。這一天又下起雪來,阿虺最先察覺,抹了把臉上的濕意,抬起頭:“下雪了。”

“燕琢城的冬天太長了。”照夜道:“太難熬了。”

花兒心不在焉道:“是啊…”

好不容易挨將道下職,快到家時阿虺和飛奴借故有事走了,她一個人垂頭喪氣向回走。有一顆石子滾到她腳下,她順腳踢開。又來一顆,她再踢開,嚷了一句:“彆鬨了!”

三更以後小賊橫行,又因著宵禁令,柳條巷巷人不會在晚上出來。花兒反應過來抬頭去找,終於看到前頭黑影裡立著一個人。

她嚇一跳,捂著心口向後跳一步,剛要喊救命,就聽那人道:“花兒!彆喊!”

花兒捂住嘴,仔細去辯來人究竟是何人。無論聲音和身形她都不認得。那人站在那裡的姿態又屬實不像壞人,她試探向前走一步,欲看清來人。

那人的臉全被黑布裹著,露出的眼睛黑森森的。虛弱倚靠在牆壁上,對花兒招手,講話的時候肺部有重重的螺音:“花兒,你來,彆怕。”

花兒躑躅片刻,終於還是再次緩慢走過去,把手中握著的那把短刀亮給他看,出言恫嚇他:“看到了嗎?跟我耍心機就殺了你!”

男人的表情看不清,但眼睛卻有隱隱笑意,緊接著咳了一聲,用手在臉上比劃,從眼角到耳後:“是我。”

花兒思索片刻,而後睜大了眼:“你沒死?”*思*兔*在*線*閱*讀*

男人搖頭苦笑:“我命大。”

“那你為何不遠遠逃走?回來做什麼?嫌命長啊?”她上前幾步,刀還握在手裡,探頭探腦去看他的臉。男人索性將麵巾解下,臉上裹得像粽子,連耳根都紅腫起來。

“你命可真大。既然命大,往後就好好活罷!這世道死而複生的人不多見,你一定命格很好。司天台不是說這一年主昌運嗎?我看你才是昌運。”花兒喋喋不休起來,一邊講話一邊朝他湊近,手中的刀又比了比,眼神很厲害:“彆動啊!”

他%e8%83%b8中的螺音屬實是很重,與孫婆的一樣,想必是受了凍,肺部染了疾,又沒有銀子抓藥,隻能這樣生生忍著。

“你去那邊的廢屋裡等著。”花兒說:“你命真好,我這幾日剛賺了些意外之財,給阿婆囤了好些藥,先送你兩副,你拿去保命。”她說完轉身就跑,小聲叮囑他:“你等著!”

跟白棲嶺你來我往兩三次,虎口裡拔牙、刀尖上%e8%88%94血騙來的那點銀兩買的藥,慷慨贈予一個生人。她隻覺得這人可憐,看麵相又不像壞人,隻是不曉得他為何會落得如此田地。但她自然不會問那許多,人各自有天命,他被她救下,或許就是他的天命!

她小跑著進家門翻找草藥,想起那人也沒法煎藥,索性把阿婆剩下的湯藥找個藥壇子倒了進去,又順手抄起郎中的藥方跑了。阿婆見她這樣慌張,咳了聲問她:“這樣急做什麼?”

“救人!”

小心翼翼抱著藥壇子向破屋跑,巷子裡的殘雪被踩得發出澀響,月光拉長她匆忙奔走的影子,破舊的衣角濕了邊,一點點向上氤氳而去。待她趕到,那人還在,她把藥壇子放下,說道:“這是三天的藥,你先喝。倘若你要走,帶著這方子,是郎中為我阿婆開的,我想著能對你的症。倘若你不走,又沒法買藥煎藥,三日後還在這裡見,我還送藥給你。”

“多謝你,花兒。”

“你究竟如何知道我叫花兒的?”

“我如果想知道,就一定會知道。”他講完捂著%e8%83%b8口咳了兩聲,半晌才搗過那口氣:“你不問我叫什麼?從哪裡來?去往哪裡?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不問。你若是好人,我救你算積德;你若是壞人,我現在知曉了,那我是救還是不救?問那許多,無非是庸人自擾罷了。”花兒嘟起嘴來:“你隻消知道,你死裡逃生撿回一條命,是老天爺覺得你命不該絕。若你從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定要改邪歸正;若你從前就是好人,那繼續做好人。”

“做好人能吃飽飯嗎?”

“做好人能睡安穩。”

花兒說完起身告辭:“我該走啦!要好好睡一晚,明兒還有一整日的差。你要保重。”

“你不問我姓甚名誰…”那人抬起眼看著她:“也不要任何好處?”

“好處我就不要啦,我看你全身上下恐怕沒有值錢的東西。你姓甚名誰呢?”

“霍言山。”

“真好,你還有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字。你看我們柳條巷的人名,都是阿貓阿狗花花草草,有父母想破了頭腦起了個名字,官老爺那由著你說,最終落在那文書上的卻是另一檔子事了。”花兒歎口氣:“姓是有的,隻是那名字太寒磣,久而久之就不想提及了。隨人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