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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16 字 1個月前

得不在飯莊擺席,那些花兒從未見過的珍饈被端上了席麵。她去外頭采買,特意去跟孫府的小廝碰頭,告訴他藥又被她拿了回來,今日不如就下在飯莊的菜裡頭,幫孫老爺一起結果了燕琢城這幫人。

孫府的人震驚她是狠角色,她卻狡詐一笑:“不過是混口飯吃。”

被砍了家夥的孫老爺並未露麵,說書先生開始說書,這一日說的是一十六載前,朝廷天兵穀家軍智襲韃靼。那穀家軍一日千裡,待韃靼反應過來,已被甕中捉鱉。花兒最愛聽這一段,那穀大將軍威名已立在她心間,這一次仍舊聽癡了。

賬房先生要她將那道醉蟹端上去,她麻利去了,頃刻間席麵上都有一道蟹,白棲嶺提杯後開席,觥籌交錯,小杯換大杯,大杯換白瓷碗,一壇又一壇好酒空了。

飯莊外頭的碼頭上天色漸暗,殘陽如血,映紅半邊天,花兒想起除夕那一夜驚魂,再看向白棲嶺。獬鷹說白二爺生辰這一日會殺人祭天,喝紅了臉的白棲嶺正與人談笑。

第一個趴在桌上的是布坊的掌櫃,彆人都以為他喝多了,接著又有彆人倒下。白棲嶺也趴在了桌上。

花兒看到外頭經過的人突然脫下衣裳,露出腰間的大刀,轉瞬間就衝了進來。她跟其餘人嚇得鑽進桌下,聽到長刀刺進身體的聲音。而白棲嶺仍舊躺著沒有動靜。獬鷹他們不知去了哪裡,這飯莊快要變成墳場。

花兒不知他又唱哪出,用力拽他褲腿,但他一動不動。她聽到有人跑向白棲嶺,在她都未意識到以前,她已抽出白棲嶺給她的那把短刀,猛地紮向來人的腳。

那人吃痛彎身,看到桌下的她,大刀舉起,向前一刺就會到她心口。白棲嶺突然抬腿踢到那人心口,手臂伸向桌底將她拉出去。

官兵魚貫而入,兩方打了起來,他帶著她向外走,混亂之間有人攔住他們去路,他去砍殺,而她為了幫他,手臂生挨了一拳。疼得悶哼一聲,他的手就蓋了上去。

花兒不知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官兵來了,為何那些人真的躺著不動,她意識到這一次又像從前一樣,白棲嶺又在騙她,孫府的人亦在騙她。

當他們逃出去,一匹馬已經在外頭,白棲嶺將她丟到馬上,自己亦翻身上去,二人消失在暮色裡。馬在燕琢城裡疾馳,轉眼間就到了孫府那條街。那個叫鈴鐺的丫頭在巷口一晃而過,緊接著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白棲嶺將她帶下馬,扯著她向前走。花兒問他做什麼,他一言不發,直至走到孫府門前,用腳一踢,虛掩的門就敞開了,院裡躺了一地的人,血流成河。

花兒捂著嘴,不可置信地看著白棲嶺,儘管她與他一起經曆那許多生死,儘管知曉他本就心狠手辣,儘管…儘管…她仍不肯相信他會滅人滿門。

白棲嶺看著她的神情,問道:“怕我嗎?”

花兒欲推開他,卻被他狠狠攥住肩膀:“你說得對,我白棲嶺就是那十惡不赦之人,彆人欲加害我,就要十倍奉還。我就算隻有一口氣,也要把刀捅進那人心口裡。”

察覺到花兒在抖,就笑了:“你睜大眼睛看好了,你不進白府是對的!我在你心中就是如此醜惡。你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事是我做下的,而不是覺得我白棲嶺還人性尚存。這就是為什麼我跟你,永遠都不會是同路人。”

言罷放開她肩膀,轉身離開。花兒跟上去,扯住他衣袖,大喊:“你站住!”

白棲嶺停下看她:“你若想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大可不必。我告訴過你,在這世道裡,你我都不是主生殺的神仙,你我都不過是彆人的餌彆人的狗腿子,我沒能力做下這等大局,而你,不過是那狗眼淺的孫老爺能使的薄伎而已。”

花兒擼起衣袖,那胳膊已然紅腫老高:“我算是知道了,我就是多餘。你就算趴那桌上一動不動,他們也殺不了你。我多餘擔憂你,你連句謝都沒有,好像彆人拿你錢財替你消災都是應當的!那你現在就給我銀子!”她胳膊疼,人也著實委屈。

“你…”

“你彆打岔!”花兒覺得她必須把話說清楚,二人這麼不清不楚地彆扭著真是太磨人了,是他先羞辱她在先,她不過還了幾句嘴,倒成了那個不識好歹的人。

“我衝上去幫你,不求你感激,你這人也不懂何為感激。你隻需說一句軟話,我就當那件事過了。往後你還做你的好主子,我還當我的好奴才,咱們好像從前一樣…”

“還像從前一樣讓你變著法子從我白府摳錢又看不起我白府嗎?”

花兒被白棲嶺說得一愣,聲音就和緩下來,但還是嘴硬:“你和白府惡名在外,我說的也隻是實情…”

她話音剛落,白棲嶺就抬腿就走,她哎哎一聲叫住他:“不許走!話還沒說完!”

白棲嶺揪住她衣領子把她按到窗牆,“乓”一聲,趕來的獬鷹他們嚇一跳。

“你離我遠點。聽見了嗎?從前願意陪你玩,是看你好玩我當逗悶子,眼下我要事多,沒空理你。你自己如何蹦噠是你的事,彆往白府蹦噠、彆往我眼前蹦噠!你缺銀子想從白府弄錢,弄去!我白棲嶺不差那仨瓜倆棗,權當打發要飯的。但你這個人,該乾嘛去乾嘛去!聽清了嗎?彆惹我,我再說最後一次。”

白棲嶺大聲命令獬鷹:“下次她再近我身,我先打你的板子!”

花兒嘴上沒占得先機,心裡十分委屈,替白棲嶺擋哪一下的手臂又隱隱作痛,一屁股坐到地上哭了起來。

獬鷹也沒辦過這等差,跑去找白棲嶺,白棲嶺卻說:“她哭無非是想要銀子,覺得替我擋那一下有功。給她一吊錢。”

“這…”獬鷹隱約覺得此事並非如此簡單,銀子大概也解決不了所有問題,然而他也沒經過這等事,也想不出好法子來。拿了一吊錢去找花兒,順道說了幾句貼心話:“二爺說你救人有功,賞的。”

那一吊錢那樣沉,拿在手中卻並不愉快。臉上還掛著淚珠呢,但故意咧嘴笑了:“多謝二爺。”當真抱著那銀子走了。

她有心不要那一吊錢,要了好像她是為銀子才救白棲嶺,可她又不想跟銀子過不去,忍饑挨餓的時候彆說一吊錢,就是一文錢都能救條命。

獬鷹去複命的時候把花兒笑逐顏開的事說了,還拍了白棲嶺馬屁:“二爺果然料事如神。”

“不如說她眼中隻有銀子。她料想到不會白救我,我定會給她銀子。”

“她救霍言山的時候沒想著要銀子。”獬鷹道。

“因為她不討厭霍言山。”

白棲嶺自知在花兒心中他是什麼貨色,若不是為這點銀子她犯不著與他周旋。他給她一吊錢也是為兩不相欠,她拿了,他心裡又堵上了。總之他看著臉色不好,獬鷹不敢招惹他。

夜裡花兒和阿虺回來,阿婆已經睡下。她起身藏那一吊銀錢,無論放在哪都覺著會丟。阿婆聽到她折騰就睜開眼,被那一吊錢嚇壞了。花兒忙安撫她,說那錢是正途來的,自己給白二爺送信救了他一命,二爺賞的。

她不敢說自己胳膊受傷的事,把錢藏好後借口去院子裡透氣,去樹下給自己揉胳膊。腫得不輕,揉的時候很痛。她強忍著沒發出聲音,任汗水滴答落下。外頭風吹一陣,她聞到不知哪裡來的花香,於是順著香氣走出去。

那香氣始終不遠不近地飄著,她就那麼跟著,最終跟到了飛奴家門前。飛奴的家裡沒有旁人了,那個院子打年前他走就空著,花兒和銜蟬大衛空就來打掃,前一日剛給他院裡的樹砍了雜枝。

那樹上不知何時綁了一個袋子,花兒上前去拿,看到裡頭是一個玉鐲子。花兒四下看,又屋前屋後地找,但都沒有人影。

她輕聲說道:“飛奴哥哥,不知你遇到了什麼難事?如若是你,大可放心現身,花兒不會與任何人說。你若連我都不信,那這世上你不必信任何人了。”

“我不問你在山上可好?也不問你往後有什麼打算,你隻要往我麵前站一站,讓我知曉你身體康健,就夠了。”

她說完坐在那等了會兒,來了一陣風,吹落幾片葉,就再沒了動靜。花兒想起他們年幼之時,飛奴也好玩捉迷藏。他藏起來就再不會現身,任由你喊啊、哭啊、認輸啊,都是藏夠了才出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又想你飛奴哥哥!”

花兒聽到白棲嶺的聲音倔強扭過身去,大半夜他扮鬼嚇人著實討厭。他邊坐邊往一邊拱她,在她身邊擠著坐下。他夜裡睡不著,想起白天二人吵那一架,還有那樣危機的時刻她出於本能救他。

彆扭也鬨了幾天,像孩子過家家一樣,白二爺什麼都懂,他的“狗腿子”救他時候不為錢,隻為了他。他快走了,不願再這麼鬨下去,跟救命恩人低頭不丟人。

“媒婆去你家是個誤會。你一到夜裡就故意吵我,我知你是故意的。獬鷹說把你接到府裡來,依我的看法是接到府裡給你個差事,讓你省去那打更的苦。卻不成想獬鷹悟錯了,請了媒婆去你家裡納妾。”

“這話我本來前幾日就該對你說,但你大晚上跟銜蟬說的什麼話!還我去京城你不可惜,就算可惜也因為彆的主子狡詐…”

白棲嶺氣不打一出來,用力敲她腦袋:“你就這麼看你白二爺的!”

“我白府好吃好穿養著你!到頭來養出個白眼狼!”

花兒在一邊沒動靜,白棲嶺胳膊肘觸她,她躲開。他探頭去看,月色之下她的小鼻尖亮晶晶掛著一顆淚珠,轉眼那淚珠就落了。

花兒心裡終於舒坦了,卻不成想自己這一舒坦竟忍不住哭起來。白棲嶺向她麵前湊,她抬手打他,啪一聲,把自己都嚇到了。料想他不會生氣,又打他,被他抓住手腕,將她胳膊仔細看了。

腫那麼厲害。

白棲嶺拿出膏藥來,一聲不響幫她揉,她細細的胳膊就像樹上剛長出的春枝,一掰就要斷了似的。不知這人何日才能真正長大。

“你永遠不需要救我。”白棲嶺輕聲說:“從此刻開始,無論我身在哪裡,遇到什麼險境,你都不需要管。你隻管在你喜歡的地界按你自己的心意好好活著。你想跟老管家學本領,我與他說了,我走以後他帶著你。”

花兒心中緊一陣酸一陣,她不知這主仆也讓人這般放不下,哽咽著說:“如果你死了,我去替你收屍,做你最好的那個狗腿子。”

“這喪氣話話你大可不必說。”白棲嶺被她氣笑了。二人坐在那吹了會兒風,花兒心情大好,又開始頑劣,有時踢踢他,有時揪起樹葉放到他頭上,白棲嶺沒有生氣,任由她胡鬨。

這平靜的春日當真好,他想,在他離開後,他會思之念之的。

第39章 燕琢城之春(六)

城裡百姓突然議論起守軍的事來, 說一個深夜,一隊人馬安靜從城外繞過,最終到了大營。奇怪的是朝廷並未像以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