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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56 字 1個月前

和藏。花兒每日跑,帶著各式東西跑,累了就吃。在吃上她沒有小灶,旁人吃什麼她就吃什麼。從前覺得自己在燕琢城跑腿能應付,來到穀家軍,三天人就快要倒下了。

此刻她胳膊都抬不起來,穀翦自然看出來了,他手中就是那張鬼畫符的信紙,但他沒有立即給她,而是問起她的姓氏。

花兒說她沒有姓氏。她自幼被阿婆抱養,想過跟阿婆的姓,但阿婆說待她長大了自己做自己的主。她還沒給自己做主,阿婆就去了。

這世上很多所謂“賤民”都沒有姓氏,阿貓阿狗地叫,穀翦是知曉的。他對花兒說:“進了我穀家軍,要登記在冊,沒有姓氏不行。現在我準許你為自己做主,選一個姓氏。”

“姓穀也行嗎?”花兒歪著頭問穀翦,難得開了一次玩笑。

穀翦大笑出聲:“怎麼不行?你想姓什麼就姓什麼,你做你自己的主!穀姓為何姓不得?若我穀家人不許彆人姓穀,那我拖出去杖斃好了!”

花兒聞言竟笑了,但她的笑轉瞬即逝:“那我姓孫,我阿婆姓孫。”

“你的名字呢?”

“孫燕歸。”

燕歸,燕歸,這並不是常見的女子名,穀翦念了兩遍,參悟了各種含義,遂點頭:“好,就叫燕歸。”

花兒不曾想過自己會在某一日擁有了姓氏,還能有一個真正的名字。若阿虺哥哥沒死,他也不必叫阿虺了。

“起名之事暫且如此,稍後你去登記在冊,往後就以孫燕歸之名接受餉銀和封賞,若你此生有命功成名就的話。”穀翦說道。

“也可在世上有孫燕歸的名號。”柳公補了一句,這才起身把那頁紙給她:“有人畫給你的,我們猜不出是誰,你且拿去慢慢看罷!”

柳公跟穀翦使了個眼色,二人倒是樂於乾這等事。

花兒拿著那畫得還不如她的紙回了自己營帳,小阿宋已經睡下了。白日她跑,小阿宋就在後頭跟著,怕花兒姐姐丟下她不管。這會兒在小小的帳篷裡,倒是睡安穩些了。

花兒在燈下看那鬼畫符,有一隻蟬,還有一個房子,應當是銜蟬在京城安家了;有一個人,占了半頁紙,看起來威風倜儻,應當畫的是白二爺,說他去京城逞威風了。那隻蟬畫得簡單,對白二爺卻著墨很多,花兒一看便知,這是出自那自視甚高的白二爺之手。

他畫那朵花倒是好看,花心一點紅,正應了景,但旁邊似乎刮了一陣風,或許是要她多吃些,彆被風一吹就走。

花兒記起那時白棲嶺似乎笑她鬼畫符,依稀也勸她多識幾個字,她曾暗暗下過功夫,也識得一些字。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白二爺竟會給她畫“信”的,捧著那封信看了很久。明明沒畫什麼,但就是值得回味。她把信塞進衣襟裡,過會兒又拿出來看看,那一筆一畫的走勢她甚至背了下來,過很久又收起來。

穀翦的密信要送走,派人來問她是否回信,花兒想了想,搖搖頭,不回。

幾日之後的京城裡,白棲嶺坐在自己的錢莊裡頭,獬鷹辦差回來兩手空空給他來回話,白棲嶺眉頭一立:“東西呢?”

獬鷹搖頭:“沒有。”

“個狼心狗肺的!”白棲嶺罵一句,起身踱步。獬鷹有幾日沒聽到白二爺罵人了,自打他離開燕琢城,是一個笑模樣都沒有。他們都難受,回到京城風平浪靜幾日,但接下來風起雲湧誰都知曉。

哼將被葬在燕琢城,哈將經此一役受了重傷,白棲嶺的人損失慘重,好在護送著糧草到了,算是救了穀家軍一命。也好在是趕回了柳條巷,救下了花兒和小阿宋。也因著此事迅速傳遍京城,他剛入京那一日就遭遇了太子黨羽的責難。

從燕琢城運來的白府的東西被扣在了太子的外宅,要白棲嶺親自去領。這等小事何須太子出麵,他身邊的一個奴才搖著拂塵,細著嗓子教訓白棲嶺:

“從前京城人都以為白二爺是聰明人,隻是做生意賺些買命錢。如今白二爺尋得靠山,把主子的話當耳旁風了。主子說:兵器運回京城,白二爺最終還是賣給了對家;主子說:白二爺不許插手糧草之事,白二爺卻親自護送糧草去大營。依主子之見,白二爺恐怕是要反了。”那奴才說完,用拂塵手柄戳白棲嶺脊梁骨:“你一個商戶,在京城裡不過是條狗,主子要你往東你偏要往西,這狗,怕是要不得了。”

白棲嶺自然知曉那奴才的意思,但也知曉那奴才口中的主子當下不敢拿他如何,不然也不會派條狗在他麵前狂吠。

忽然伸手握住那奴才的拂塵手柄,將它從他手中搶了過來,轉眼就掰斷了,丟到地上。

那太監驚訝地看著他,手指伸出來指著他:“你且想好…你…”

他話音未落,白棲嶺已握住他手指,眼都不眨一下,隻聽“哢”一聲,將他手指掰斷了。

斷了手指的太監蹲在地上嚎叫,白棲嶺蹲下`身去,緩緩道:“往後記得兩件事:第一,彆拿東西碰我;第二,彆拿手指我。”

瘋癲的白棲嶺哪怕在京城亦不會收斂,有些人狗仗人勢,今日若不收拾下一次吠得更凶。那“狗”驚恐地看著他,連連向後退爬,怕他突然間再發什麼瘋。

白棲嶺冷哼一聲,叫人把東西提走,任那太監再放什麼狂言,他都沒有回頭。京城就是如此,那太子亦是如此,欺軟怕硬的主。若對他言聽計從,他轉眼就蹬鼻子上臉,若與他使橫,他反倒要想想對方幾斤幾兩。

打那一日起,責難再沒停過。今日派人來查賬,明日在白家鋪子外頭砍人頭,極儘惡心之事。白棲嶺並不急,因他知曉那太子鬨一陣就會換了花樣,派人來給他台階下。太子需要兵器,白棲嶺有兵器,二人就這樣彼此製衡。

此刻白棲嶺問獬鷹:“那她如何呢?”

“柳公說:投穀家軍,做了斥候,整日在山裡跑,跑了就吃,吃了再跑。”

“其餘的呢?”

“柳公說:她有了自己的姓名,叫孫燕歸。是她自己做主為自己起的。”

白棲嶺猛然想起那次二人拌嘴,她順口給自己安了個姓,說她想姓什麼姓什麼。如今自己做主有了自己的姓,還給自己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孫燕歸,她念著她阿婆,念著她的城,她大概是盼著有一日那燕琢城還如往昔一樣。

“沒了?”

“柳公說:花兒在穀家軍不頑劣了,最聽穀少將軍的話。”

“狗屁。”白棲嶺莫名罵了一句:“她會聽話?她知道聽話二字怎麼寫嗎?給我當狗腿子的時候天天梗著脖子跟我乾架,如今到了穀家軍倒學會聽話了。想來是怕那穀為先的軍棍。”

獬鷹點頭:“應當是了。”

“穀為先慣會收買人心!”白棲嶺衣袖一甩,%e8%83%b8中升起無名之火。

獬鷹苦笑了一下。

獬鷹如今孤獨了,哼將走了,少了一人跟他插科打諢,他也曾夢過他一回,夢中情形是二人幾年前在軍營裡喝酒。行伍出身之人,對這種事理應看開了,如今看來不僅看不開,還放不下。

白棲嶺見他如此,就邀他同飲,二人坐在錢莊的門檻上一人一壺酒。喝過酒,白棲嶺豪情起了,對獬鷹道:“拿紙來!且看我再畫一張給她送去!要她知曉她真正的主子在盯著她!”

第43章 額遠河硝煙(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慢慢就春末了。

他們在林間遊蕩, 有時會偷襲韃靼一兩處大營,隨即就跑。柳公笑穀翦打了一輩子仗,到頭來還是得用那上不得台麵的手段。穀翦吹胡子瞪眼:“你懂什麼?兵不練, 真去戰場上, 嚇得屁滾尿流!”

朝廷放任穀家軍不管,不下詔書要他們班師回朝, 亦不再予他們糧草。沒有糧草的穀家軍寸步難行。

穀翦儘管對此不言語,但頭發轉眼就白了。

有一日他傳花兒去營帳, 將白棲嶺的第二封“信”給她, 花兒看到他的白頭發有一根支了出來, 順手就拔掉了。就像從前給阿婆拔白發一樣, 沒有任何遲疑。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花兒,因為他們都知曉大將軍的頭碰不得, 碰了就要挨軍棍。他們不知其原因,隻有柳公清楚。當年潮泗河一役,敵人的大刀削掉了穀翦的頭發,自那以後, 穀翦便不許任何人碰他的頭。

柳公有心為花兒開脫,穀翦卻一擺手:“罷了!小丫頭!”

花兒出營帳後偷偷問照夜:“他們為何那樣看我?”

“因為大將軍的頭不能碰。你剛來, 大將軍沒有因此怪罪責罰你, 往後可是要當心了。”看到花兒手裡捏著的紙,神情便有些黯然。銜蟬沒給花兒寫信, 亦沒給照夜寫信。

小三弟丟的時候, 銜蟬不與照夜講話,王嬸去了, 銜蟬亦不再講話。花兒安慰他:沒消息即是好消息。若有事, 那白老二早說了。

她拿出那張紙來看, 白棲嶺畫的什麼東西,還威脅她呢!要她管好自己,好好做斥候,休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不然就來取她的狗命。亂七八糟的事指的是何事?他才亂七八糟呢!

照夜見她有了笑模樣,就對她說:“白二爺剛回燕琢之時,他把燕琢城攪得天翻地覆,無人不怕他。如今想來,他做了很多所謂壞事,卻未必真壞。而他是個實打實的好人。”

“好人?哪好?瘋子一個。”花兒儘管這樣說,卻還是跑到無人的地方將那信拿出來又看了一遍。這一晚做夢,竟夢到了白棲嶺,夢到在他那間屋子裡,他目光凶狠說著說著話就將她綁了起來。花兒要氣死了,在夢裡像以往一般跟他犟嘴,白棲嶺卻突然開始扯她衣扣,這在從前諸多睡夢中是萬萬不會有的。她於黑暗中驚坐起,睜著大眼睛看了半晌才發覺那是夢,開口斥罵一句:“晦氣!”

白棲嶺十分湊巧在此刻打了一個噴嚏,也於床上坐起來。他適才也做夢,夢的是被小丫頭爬床。那爬床的小丫頭不是彆人,竟是花兒。他在夢裡揪著她衣領要把她扔下床去,她呢,像藤蔓一樣纏住他。白棲嶺喘不過氣,對獬鷹道:“拿刀來!砍了這妖精的藤蔓!”

獬鷹真要砍,他又道:“罷了!”

獬鷹轉眼消失,他放棄掙紮,花兒亦不鬨,忽而又變成人,乖巧偎在他%e8%83%b8口,悲悲戚戚哭哭笑笑,呢喃一些白棲嶺聽不懂的話。

他在夢裡勸她:“你我主仆一場,你敬我便敬我,萬萬不可搞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對你沒那些心思,你就是我養的貓啊狗啊,你身陷險境,我救你。想到你熬不過去,我把你從泥潭逗出來。作為主子,我儘力了。你切勿有那些醃臢的念頭!”

他如老僧念經一樣沒完沒了,那偎在她懷中的人卻不那麼想,仰起臉楚楚可憐地看著他,手自動去找他的命門。

白棲嶺如被繩索綁住一般動彈不得,直覺五雷轟頂

若不是適時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