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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88 字 1個月前

的皮肉,這一次卻沒咬下來,他鬆了口,看了銜蟬半晌,嘲笑道:“你愈發像婁夫人了。”

“但婁夫人卻不如你,婁夫人隻敢逃,而你卻敢一頭紮進來。你以為你是好先生,能教出滿院子謀反的人,聯合他們舉刀宰了朕…”

“哦,你成功了,兩次,可他們都死了。”

“你以為你能教化奴才,卻不成想把奴才們都送上了西天。你可知這世上有人為了活著,就喜歡做奴才呢…”

銜蟬撇過臉去,婁擎掰過她下巴,貼著她嘴唇道:“你知曉男人何時最容易殺嗎?你一定知曉。”

“我知曉,是你自己無能。”銜蟬終於開口:“我這一具軀殼就在這,你隨時來拿,你為何不來拿呢?”

這滿院子無依無靠的可憐人,在無人角落裡飲泣。銜蟬是有機會逃的,但在她見到那口煉人爐後決定留下來。那是一個漆黑的夜晚,她剛進這院子的第三晚,追隨著一個小太監一直走到這深宅大院的最深處,那裡無遮無攔一個煉路正劈裡啪啦燒著火,正當銜蟬好奇那爐子要燒什麼的時候,她看到幾個人抬著一個掙紮的人,將他扔了進去。原來,嬰孩的骨頭要燉湯,而成人的骨頭煉成灰入藥。或許還有千百種折磨人的法子,眼前所見卻令銜蟬震驚。

她決定不走。

婁褆曾與她說過:“人生來不過一具肉身,魂靈不屈則永生。世間原本沒有幾具傲骨,但又人人都可生傲骨,隻需看所遇、所盼、所念。”

銜蟬後來漸漸懂了,原本一句普通的話,卻救下了她,也救下很多人。想來這世上最了解婁擎的人竟是他的宿敵婁褆,他知婁擎所遇傲骨不多,凡他所遇,他都會慢下來,先要那人彎了骨頭,最終方痛下殺手。

於是有人問銜蟬,為何他不殺你?

銜蟬會說:因為我骨頭硬啊。

那人就去參悟,悟透了,就苟活了。

婁擎和衣在銜蟬身邊躺了片刻,這期間他開始說起胡話,他說:七弟,山上的梅花開了,朕再賜你一朵紅梅;婁夫人,你來了?父皇,他們欺我,我害怕…銜蟬安靜聽著,而帳外的侍衛也聽著。侍衛在,無人能殺婁擎。婁擎身邊不知有多少侍衛,家眷都被關著,婁擎死了,侍衛的家眷就被燒成灰了。

婁擎身邊,生死環環相扣,他是做局人,亦是局中人。

待他發過瘋了,就下了床,走了。

婁擎走的陣仗亦是非常大,燈籠一盞盞隨著人撤出去,從巷子頭排到巷子尾,踏著雪,還了人間一個寂靜。

當婁擎在踢打銜蟬之時,花兒一直死死看著。她那時不懂為何銜蟬要去,穀為先對她說:銜蟬甘願做刺客。

可花兒想,銜蟬怎麼能做刺客呢?怎麼能做呢?她那樣弱不禁風!

下了高牆,花兒和飛奴相對兩無言,他們沿牆根默默地走,到了花兒住的客棧,飛奴才道:“我會在京城待一陣子,銜蟬的事,我知曉了。”

花兒就點頭,請他萬萬保重,而後翻窗回去。

一夜無眠,次日仍舊大雪。

客棧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人身披袈裟,眉心一顆紅痣,手執一柄鐵杖,進門來化緣。這年頭以化緣名義混吃食的和尚小二見多了,就不肯給,那人也不惱,轉身站到門外。有人來投宿,他的鐵杖伸出去,利落一句:“滿了。”不許人進。

小二氣壞了,指著他罵“野和尚”,他也不惱,隻說:“我要一碗素麵。”

小二教人去打他走,他鐵杖左右一揮,一邊放倒一個,顯然也無人能近他身。

“我們請這位方丈用一碗麵罷!”燕好對小二道:“彆為難了,剛好我們也要吃。”

那人聞言彎身施禮,坐在了她們那桌上,眼掃過三人,最終落在花兒的額頭,說了一句:“大富大貴之相。”

“我窮慣了,哪裡能看出大富大貴呢?”花兒問。

“不可說。”

聽起來像故弄玄虛,可花兒仔細看他,坐姿穩健、麵相無波,坐在他對麵亦能察覺到他通體發熱,想來是個高人。她玩笑道:“老頭兒,功夫不錯,你教教我唄!”

那人聞言看她,雖嬉皮笑臉,但目光炯炯,麵相周正,知她故意逗他,就撇撇嘴。客棧內的外邦商人陸續起了,見到三人逐一問好。

那人見狀倒是問一句:“與他們相熟?”

“相熟。”花兒點頭。

“未來幾日,讓他們分彆請我吃麵,我便教你功夫。”

“那我得先知曉如何稱呼您?”

“貧僧法號戒惡。”

“戒惡是什麼法號?”柳枝笑道:“你這老頭倒是好玩。罷了,戒惡就戒惡,這就去辦!”她起身走到外邦人前,也不知說了什麼,那些人便點頭。回到位置上拍拍手:“成了!”

“如何說的?”燕好問她。

“我就說戒惡是我朝大師,供奉他諸事皆宜。”

“那我午間還來。”戒惡將麵湯喝完,起身走了。這一日三人無事,便起身跟上了他。他在前,她們在後。隻見他一間鋪子一間鋪子地走,說要給人占卦,自然無人理他。這個怪人,路上偶爾揪住一個人,說道:近日要當心飛來橫禍。那人覺得他有病,推他一把走了。

三人在他身後一個勁兒地笑,但也不阻攔他,隻是覺得這人怪有趣的。何況跟著他走,也算將京城的鋪子逛了一遍。

到了河邊,看到湖心有一艘畫舫,冬季河麵上停著,一邊有人在鑿冰。遠遠有人圍觀,柳枝好奇問道:“這是做什麼?”

“白二爺的相好要吃鮮魚。”好心人指著畫舫道:“那是白二爺的畫舫。”

諾大的河麵上,就他這一個畫舫停著,一派奢靡做派,門被推開,一個天香國色的人走出來,身後人扶著她手臂跟出來,與她一起並立在船頭。那女子似是覺著鑿出活蹦亂跳的魚有趣,指著冰麵巧笑倩兮。

柳枝冷哼道:“什麼東西!我去打他!”

“打他做什麼!”花兒製止他:“不理他便是!”

“他…!”

“他什麼他!”

花兒淡淡看他一眼,心道早晚剁了你那扶人的手!

第74章 74春閨夢裡人(三)

那二人還在河麵上看鑿魚, 岸上看他們的人好不熱鬨。有人道:“那鮮魚彆提多鮮,鑿出來直接拎到畫舫內去,那裡頭帳暖如春, 做魚的水早都燒開了,那廚子拿刀片下來, 將魚肉在開水裡滾那麼一下,在碗裡調好的汁水裡蘸一下, 滋,彆提多愜意。”講得彆人流口水, 好像那人真看到裡麵是怎樣一番景象了似的。

那戒惡聽了半晌,抬腿就往冰麵上走, 花兒問他:“老頭兒你去哪?”

“化一口魚吃。”

“你不是吃素?”

“我不吃素。”

柳枝在一旁哈哈大笑:“感情是個葷和尚!”她們不好跟上去, 就讓燕好去。花兒則與柳枝退出人群, 尋了個僻靜處站著。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為啥不讓白二爺幫咱們混進皇宮?”柳枝問花兒:“那不是容易些嗎?他如今可是皇上麵前的紅人了。”

“皇上也未必信他,但凡跟他沾上關係,定是要被徹查一番的。徹查不怕, 隻是有人跟著, 行動就不便了。”花兒道:“早晚會想法子混進去的。”

“那你真不見白二爺?”柳枝又問。

“見他做什麼?”花兒乜一眼河麵, 那戒惡已走到白棲嶺麵前似是在與他說著什麼,片刻後, 戒惡隨白棲嶺上了畫舫。

良久後,戒惡抹著嘴出來了,燕好跟在他身後, 抱著一堆東西,像他的小跟班一樣。見了花兒就撇嘴道:“都什麼人!”

原來是那戒惡要為白棲嶺卜卦, 白棲嶺竟同意了、要求卜一卦姻緣。那老頭做法一樣拿出許多東西, 擺了畫舫一地, 口中念念有詞,還隔空撲滅了一個火盆,最終對白二爺道:心上人就在眼前。白二爺一高興,賞那戒惡吃了魚,那魚果然是看熱鬨的人說的那樣吃的。吃了魚又上他銀子和好些東西。

柳枝聞言氣不打一處,當即就想爬樹射那白棲嶺一箭,轉念一想,花兒早晚要收拾他的,就哼一聲,跟在戒惡身後走了。

燕好則對花兒道:“那二人看著倒像有點情誼,白二爺講話也含著糖似的。”

“算他有出息!”花兒哼一聲,也抬腿跟在戒惡身後。燕好繼續與她說:“那畫舫鑿魚卻也不是因著那貴女要吃,是皇上想吃,命白二爺辦這趟差。說是宮裡人沒有白二爺辦事穩妥。那魚八成要鑿幾日,皇上要吃最大的。”

“讓他鑿去,且不管他。”花兒看了眼前頭的戒惡:“剛巧碰上這麼位神人,跟在他身後多熟悉熟悉京城倒是十分穩妥的。”

柳枝捂嘴笑:“你是沒見那老和尚擺陣,八成就是騙吃騙喝的江湖騙子。”

“那豈不是更好?江湖術士那一套咱們若是學到了,許是在京城也能快點施展開拳腳了。”花兒小跑幾步跟上了戒惡,老頭兒吃得開懷,還兀自念著:那白二爺是好人,天庭飽滿亦是有福之相,為人慷慨定會大富大貴。

“他不過給你一條魚吃,給你幾兩碎銀子花。”花兒在一邊插科打諢,那戒惡卻不惱,又擺出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繼續走街串巷。

得益於戒惡的行為,花兒三人這一日把京城走了個遍。京城比燕琢城大上不知多少,但也講求風水,上風上水住的是達官貴人,下風下水住的是貧民百姓。路過城北穀家老宅之時,看到門口的枯草根都被雪埋住了,牆頭住了許多鳥窩,那“滿門忠烈”的牌匾應是時常有人擦,那四個字在雪中格外矚目。

戒惡在宅子前站定,微閉著眼在思索什麼,過了許久才睜眼搖頭道:“這裡戾氣太重。”

柳枝指著那牌匾上的字:“那上頭寫著呢!滿門忠烈,哪裡來的戾氣?你這老和尚慣會胡說!”

戒惡也不解釋,又打頭裡走了。花兒再抬頭望一眼,仍舊覺得諷刺。那時聽聞婁擎在穀大將軍死後提筆賜了這塊匾,就覺得其人之惡、其心當誅。她多想砸了那匾,最終卻也隻是看一眼。

戒惡%e5%90%9f唱起來:忍得今日苦,方解來日憂。

花兒也不知他為何要這樣唱,倒也覺得應景。路過一座破廟,看到阿宋正在教彆人乞討:要飯麼,得可憐點。當然,大家都是可憐人,隻是要再可憐一點。脖子縮進去,手顫一點,看人眼神怯一點。碰到達官貴人踢兩腳,踢了便踢了。那是命好,達官貴人怎麼不踢旁人呢!

幾人聞言均捂著嘴笑,花兒對阿宋擺手:“小要飯花子,你來。”

阿宋跑到她們麵前,看到站著一個老和尚,就對戒惡彎腰施禮,而後怯生生看花兒。

花兒則拿出幾個銅板放在她手心,對她說:“你幫我跑個腿吧?”

“跑什麼腿?”

“河月街上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