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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320 字 1個月前

了。照夜這才發覺,那是個男子。

有人拿著鞭子上前一抽,那男子反倒笑了,甩著戲腔道:“咦~咦~今日~梅~”還未唱完,就被人拖走了。瘋了。

小太監見怪不怪,將照夜領進一個屋子,那屋子空無一物,隻有一張長桌,上頭放著一捆木簽,照夜飛速看了眼,木簽上是名字,也不知搖名字有何用。

“待會兒雜家把人逐一帶來,你隻管量。都量完了,再跟雜家走,去量最後一人。”

照夜點頭,對小太監道:“為了不衝撞貴人們,還是勞煩您代勞。”

小太監則搖頭:“不必。”

“若有其他冒犯之處,也請您提點。”

“沒有。”小太監摸了把照夜肩膀:“您請吧。”

照夜半闔著眼,不敢逾矩地為人量體,量了足有五十人,小太監才叫停。而後對他道:“隨我來。最後這位脾性怪異,不好相與。但皇上說了,過年之時哪怕旁人光著,她也必須要穿上新衣裳。”

“是。”

小太監在外頭叩門,有茶杯砸到了門上,小太監似乎不意外,隻是悻悻道:“皇上派人給您量體,說過年了要製新衣裳。”

“滾。”

“小的不進去。”

小太監說完一把推開了門,照夜就這樣站在了銜蟬麵前。此刻她正低頭看書,聽到動靜頭都沒抬。隻是覺得有人擋住她光了,又罵一句:“滾。”

小太監推了照夜一把:“快去!”

銜蟬終於抬起頭來。

她不肯信自己的眼睛,手猛然攥緊了書頁。幸而,幸而照夜所站之處恰好遮住了後麵人的目光。照夜看著她,忽而無聲笑了。

“請姑娘起身吧。”照夜道。

銜蟬看著他,又仿若透過他看到了他身後的人,抓起一隻茶杯就向前丟,那茶杯砸到照夜眉骨上,頃刻間就流出了血。

“休要以為宮裡隨便找一個就來糊弄人!我不要新衣裳!不要!”

小太監在外頭道:“姑娘,這位是外頭請的,當真不是宮裡的。今年過年您務必要穿一件新衣,不然…”小太監想說不然皇上會震怒,轉念一想,這位就不怕皇上震怒。

“姑娘,我的確是宮外的。”照夜道:“您就彆為難我了。”

照夜說罷轉身去擦血,小太監看到他臉頰上的血,心道幸好自己沒跟進去。待擦了血,照夜又道:“姑娘,您可以把另一隻眼也砸了,但今日是必須要量的。”

銜蟬戲做足了,方將書放到一邊,起身之時踉蹌一下,秋棠慌忙攙住了她。

銜蟬緩緩走到照夜麵前,攤開了手臂。照夜傾身上前時,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木香。銜蟬多想一頭紮進他懷裡,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將滿腹的衷腸訴給他聽,但獨獨不說後悔。

他的指尖觸到她肩頭,銜蟬仰起頭看他,看他緊緊抿著的嘴唇,和繃得很緊的下巴。銜蟬好想親%e5%90%bb他,她甚至想撕咬他。在日複一日的想念中,他早已變作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日日伴著她。

他成親了嗎?在與世隔絕的三載時光裡,她怕他成親了,又盼他成親。她盼他有尋常人的幸福,又怕自己在失去他後悔不當初。

照夜終於看她,擦過她肩頭的頭幾不可見地握了她肩膀,仿若將一切她擔憂的都說了。譬如我沒有娶親成家、我來京城與你一道、我仍在念著你,隻念著你。

像從前每一次一樣,他們無需多言,但一切都懂了。照夜量過了,片刻沒有耽擱,轉身走了。小太監跟在他身後,看他臉上的傷,說道:“那位就是這樣的。厭惡宮裡的人。”

“無礙,不疼。”

小學徒上前為他擦拭,緊著賠不是:“適才真不敢進屋,那位就是傳言的…”

“沒事。”照夜道:“已量完了,儘快選了料子開始製衣。”

他又走出那深深的院子,坐上馬車,經過那長長的巷子。心中想著銜蟬適才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放她不下。

“真美。”小學徒突然道。

“什麼?”

“那姑娘果然美。”

照夜想:可惜你沒見到她自由的模樣。她從柳條巷走出的時候,冰天雪地都能為她綻出一朵花來。

柳條巷早已成了他們之間很久遠的事了,照夜卻在回去的馬車上不斷想起。這一日午後,鋪子裡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討飯的小阿宋,在他門口討飯,他給了些吃的,小阿宋拿著饅頭走了,逢人就誇:那裁縫鋪的衣裳真好看!

另一個,照夜沒想到他會來,是飛奴。

飛奴大搖大擺走進來,說要做一件衣裳。二人都不敢有異相,上一次分彆之時太過慘烈,以至於如今照夜還在感激,感激飛奴救他一命。而少時情意更如涓涓細流,抽刀斬不斷。

量體之時飛奴脫掉外褂,照夜聞到他身上的異香。之前花兒說過,飛奴依稀是不太對勁,身上有異香,三年過去了,異香仍在。

小學徒出門跑腿,店內隻餘他二人。

照夜拉開飛奴的衣襟,看到裡頭密密麻麻的傷口,又攤開他掌心,看到厚厚的繭。

“從軍了?”他問飛奴。

飛奴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是對照夜說:“那日在燈市見到你不敢上前打招呼,今日索性來了。”

“要在京城住多久?”照夜問。

“事情辦完就走。”飛奴道。

“何事?”

“我不問你為何來京城做裁縫,你也不必問我來京城何事。你知道的,這些年我做的事,都是掉腦袋的事。”

“再過五日,太後大壽,會從宮中出來。是為此事嗎?若是為此事,信我一句,來日方長。”太後何其厲害?既然敢出宮,定是做了萬全準備,若飛奴真有著這樣的心思,恐怕要身陷險境了。

“非也。”

“那就好。”

照夜拍他肩膀:“兄弟,我真想你。”

飛奴則像從前一般:“照夜哥,活下來才算真本事!三巷的人,我要與你們一同救下。今日先這般,我先走一步。”

飛奴出了門,向外走,走了一段路,經過了白家的茶樓。白棲嶺剛好打簾子出來,見到飛奴明顯一愣。二人打了個照麵,飛奴本以過去,腳步慢下來,轉身拐進了茶樓。

白棲嶺對懈鷹道:“吩咐給他上茶,上好茶。”

“是。”

白棲嶺又想起霍言山來,他久未露麵,雄踞一方,人北境如何打,他都按兵不動。他早已褪去了少年意氣,懂得了隱忍。

隻是這一遭他究竟為何派人來京城呢!

第81章 春閨夢裡人(十)

白棲嶺轉身踱步進茶樓, 見飛奴正安心享用他的好茶。說書先生正在講江湖故事,講的叫一個唾沫橫飛眉飛色舞。飛奴記得花兒素來喜歡聽書,她聽書之時搖頭晃腦, 過後還要盛讚那些江湖義氣。那時她才多大,一張臉還未長開,滿腦子奇聞逸事。

飛奴也聽得入迷, 待說書先生去喝水, 他才慢騰騰問:“樓上可有雅座?”

小二答:“餘一間。”

飛奴便起身上了樓。

在京城之中,他是一個無名之輩,加之穿戴著實樸實,即便人多眼雜他亦不惹眼。穿過熱鬨的茶座之時, 甚至都沒人抬眼看他。待他推門進去, 見到白棲嶺早已坐在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二人並未寒暄, 飛奴拉起衣擺坐到他對麵,順手接過白棲嶺遞來的茶杯,喝一口, 泯了恩仇。飛奴少年時嫉惡如仇, 每每看到那些橫行的老爺們心中總有怒氣, 總覺著這世道早該被砸爛。

那時白棲嶺野貓之死,將他推上了為匪的路, 他由此恨了白棲嶺很久。真相大白之時, 隻恨自己癡傻, 被彆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還恨我?”白棋林問他。

“不恨了。原是誤會一場。”飛奴比從前沉穩, 目光亦褪掉一些狠戾,但究竟變成什麼樣的人, 白棲嶺反倒看不透了。

“你來對付太後嗎?”白棲嶺問飛奴。

“此其一。”

“太後壽辰並非好時機。”白棲嶺壓低聲音:“不信你且先按兵不動瞧一瞧。”

“你為何與我說這些?”

“因為單憑任何一方, 都動不了太後。霍將軍一定與你講過, 太後身邊高手如雲,尤其每年壽辰,更是戒備森嚴。”

“你為何要幫我?如今你風頭正勁,在京城不輸朝廷大員。我朝沒有你做不得的生意,就連韃靼也隻與你交好。莫非,你與穀家軍…”

白棲嶺咳了一聲打斷飛奴的話,後者適時住嘴。飛奴本不打算在太後大壽真正動手,原本就隻是為試探。如今聽了白棲嶺的話,決議將試探也停下。

如今這天下,看似被君主壓製,實則有多方勢力盤踞,暗潮湧動,想殺他母子的人多了。

飛奴飲下一杯熱茶,起身對白棲嶺抱拳,走了。

懈鷹從窗子看他踏雪離去,腳印很淺,就對白棲嶺道:“功夫很好。”

“嗯。”

“二爺為何要幫他?”

“幫他就是幫自己。”

霍家人捉摸不透,那一年眾路圍剿穀家軍,霍言山派飛奴千裡迢迢趕去與穀翦做了一個交易,說是交易,似乎是給穀翦吃一顆定心丸。

在穀翦死後,朝廷欲一鼓作氣消滅穀家軍,霍言山在西突然起義,打了個措手不及;後又派采買將鹽帶出狼頭山。三年來這宗生意一直沒斷。

霍家人洞悉世事,知曉穀家軍在北牽製,他在西才能休養生息。雙方沒了一方,這天下恐怕大勢恐怕就要傾了。刨除這一層麵,霍家也自有大義傍身。

且先不論當朝母子倒了誰掌管天下,當務之急便是先要這母子倒了。

如今的京城裡,即便下著大雪,也有許多人貓在角落裡。市井之內不敢高聲語,恐驚了權貴。唯有那河月街上熱鬨,撫琴的指尖快撥出了火花,彈琵琶的更是激昂。白棲嶺從茶莊出來徑直去了河月街上的風月樓。

這一日風月樓裡要打武擂,在大堂裡早已搭好了擂台。這武擂是達官貴人們嚷嚷著要擺的,說是聽曲兒聽膩了,要看姑娘們廝打。老鴇則堆笑道:“姑娘們廝打哪裡好看?不若老爺們打一打,答應了咱們紅鳶姑娘陪酒。”

老爺們的勁頭便來了,這一日來到風月樓裡都是短打扮。也有公子哥們聞訊來了,見自家老子喝著花酒,平日在自家府上吃飯都恨不得丫頭喂的人,如今摩拳擦掌要贏那紅鳶一笑。

這倒是新鮮。

那“貴客”又來了,坐在角落裡,叫了一壇酒,那頂小轎孤零零停在對麵。貴客不好女色,又偏好在風月場裡喝酒。這一日看武擂,倒是感興趣起來。要老鴇找人將他的小桌搬到前頭去。他的隨從說自家老爺要就著肉博聲下酒。

這倒是有趣。

白棲嶺去他旁邊坐,偶爾打量那“貴客”一眼,那貴客則看不見一般,不曾與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