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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62 字 1個月前

有人起身相勸:“二爺!二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二爺萬不可衝動!”

白棲嶺則麵無表情,隻擺了下手,那經管進城十餘家布行的掌櫃的便人頭落了地。鮮血噴濺出來,一旁恰巧坐著錢空,衣裳瞬間被染紅。錢空閉了閉眼,又睜開,到底也是見過世麵的,起身脫掉自己的外褂,蓋到了地上的那顆頭上。

眾人終於真正見識到了白棲嶺的瘋癲,坐在那一動不敢動。

柳公清了清嗓子道:“諸位貴人不必害怕,我家二爺頗講一些道理。今日若不是欺辱到白府頭上,二爺也不會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這般。事已至此,各位請回罷,二爺自己報官了。”

眾人聞言轉身就走,外麵街上的雪地上瞬間就布滿雜亂的腳印。消息瞬間就到了宮裡,小太監又繪聲繪色地秉承:“當即就砍了腦袋,說那人出賣了他。”

婁擎冷笑了一聲,他自然明白白棲嶺今日接連發瘋為了什麼。其一,為了不娶朝瑰;其二,為給他臉色。但白棲嶺還是沒有瘋到底,若瘋到底,他會直接殺到他麵前來。

婁擎不信白棲嶺有這個腦子,然不出一個時辰,侍衛聽到有人叩宮門。深更半夜叩宮門,無人敢有這樣大的膽子。更何況那城牆上密密麻麻的箭手還在,若有動靜萬箭穿心。

侍衛打開宮門,看到前麵整齊陳列的三具屍首,放眼去看,周圍空無一人。蹲下`身去分辨,那躺著的分明是禦前的人。

速去禦前稟報,婁擎聞言眉頭皺起,白棲嶺果然膽大,而他目前尚未有證據那三個侍衛就是他殺的。婁擎暫且吃了個啞巴虧,他何曾吃過啞巴虧?心中已然開始醞釀將白棲嶺五馬分屍了!

花兒躺在白棲嶺身邊,聽聞這一切,並未震驚,隻是感歎:“白二爺果然是瘋人。”她不怕白棲嶺發瘋壞事,她甚至在想:或許今日搶親也非他一時衝動。又或許搶親是衝動的,但當他帶著搶來的人走街串巷之時,頭腦裡已然有了後麵的一切。

她轉過身去看著白棲嶺,燭光中的他陰著半邊臉,屬實是一般女子不敢直視的臉。可她偏覺得這張臉生得好,不怒自威,高山峻嶺一樣的臉。猶記初次相見,是燕琢城的大雪天,他掀開轎簾,透過無邊無際的雪看了他們一眼。那一眼,幽深的眼睛要將彆人的人頭釘在城門樓子上一樣。

那時飛奴還啐他,所有人都啐他,但都隻敢在他身後。

那時她怎會想到如今這人就在她身邊,成為了她的夫君呢?

手指在他鼻尖上點了點,人湊過去看他。白棲嶺反倒不自在,臉一挪:“看什麼?”

“看我那夫君洞房花燭夜怎麼跟死了似的。”言罷歎口氣,拉起他的手親在掌心上。

白棲嶺翻手拍打她光潔的額頭,打一下不夠,再打一下。

花兒揉著腦門瞪他,聽到他咬著牙道:“那白老二聲名狼藉!惡貫滿盈!”

“模樣嚇人!姑娘們繞道跑!”

“嫁誰也不嫁那臭名昭著的白二爺?!!l”

他一句又一句,想來她曾說大放的豪言它一句都沒忘,如今總算逮著機會報複了。將她按在那狠狠搓磨一番,她哭笑不得求饒,他全當聽不見,直到自己舒心了才放開她。

哪有洞房花燭夜翻小腸的呢?有,白二爺。

花兒撲到他身上捶打他,被他瞬間掀翻人欺上去,對她連唬帶嚇:“無論什麼時候,在我白二爺麵前都是隻羊!”

“白老二,你快放開我!”

“我偏不放!”

二人吭哧吭哧打了起來,懈鷹在外頭趴在窗上聽到動靜實在不解,輕聲問柳公:“洞房要這樣入?”

柳公搖頭:“這往後可是熱鬨了。”

裡頭的二人打著打著打到了一起,白棲嶺的手臂摟在她身後,嘴唇狠狠印上去,一下一下。她捧著他的臉,啄他的下巴,從這裡到那裡,最終貼在他嘴唇上。

他棱角分明的臉頰像山峰一樣,嘴唇卻柔軟似水。她好像頭一次親他一般,為此心動不已。

外頭公雞打鳴了,他們的喜燭方吹下。

黑暗之中兩個人或喘或呢喃,呢喃些什麼外頭聽不清了,總之是些不能為外人道的不成體統的話。

“這就成事了!”懈鷹一拍巴掌:“就說咱二爺厲害!”

第88章 春閨夢裡人(十七)

在他們洞房之時, 幾千裡外的額遠河岸,一個女子正在風雪之中費力地前行。

這個女子的臉龐被凍得皴紅,細心去看,仍能發現她的眉眼很是美麗。此刻草原上已晨曦初露, 將銀白的雪染紅了。

一望無儘的雪原刮著颶風, 但那女子分明不怕,一直在低著頭抵抗嚴寒, 不時抬頭分辨方向。她身後的呼喊聲被狂風吞噬了, 她聽不到。她隻想向前走,一直走, 直到走回丈夫的行宮, 走到自己的家鄉對岸。

遠處有一雙幽綠的眼, 靜候在黑夜之中。她並沒產生畏懼,而是找出火石,準備去雪原之中的孤樹之下燃一堆篝火。可風如此大, 她周身毫無遮蔽之物,那火燃不起。於是她抽出自己的獵刀。

生死之事早已不在她的考量之中,但又不甘被一隻狼吃掉。就算死,那狼也休想占到便宜。女子這樣想著, 握緊獵刀, 緩緩前行。

狼是緩慢靠近她的,在它移動以後,她看到它身後還有許多綠色的眼睛。她想起來了, 這附近的狼從不會獨行。

她想:韃靼那麼凶惡, 她都沒有死, 如今要葬身狼腹了嗎?當狼群忽然飛奔向她的時候, 她揮起了手中的獵刀…

這一切像一場冗長無用的夢, 她察覺到身體火燒一樣地疼,而周遭的風一直在不停地刮著。劈裡啪啦的篝火聲帶來一絲暖意,她費力睜開眼,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哪裡。

周圍很安靜,火光照到岩壁上,將它烤紅了。

應當是在山洞裡。

草原上有山洞嗎?她想。

這時一個人從篝火邊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那人像野人一樣,黑色的雜亂長須,當他在她麵前蹲下的時候,擋去了所有的光亮。

他幾乎沒有長相,他的長相都在黑暗之中,唯有那雙沉靜又帶著殺氣的雙眼,在黑暗之中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我在哪?”她問。

“葉華裳,你差點被狼吃了。”

“你認識我?”她費力想坐起來,被他一把按住:“你受傷了,眼下最好彆動。”

“你是誰?”葉華裳問他。

而他停止動作,隻那樣看著她。見她搖頭,無奈說道:“好歹年少時在京城有過幾麵之緣。”

葉華裳聞言又盯著他看了許久,震驚道:“穀為先?!穀為先你怎麼在這裡?你不要命了?”她聲音很急,因為受著傷,劇烈咳了起來。穀為先輕拍她後背,待她氣順了才答她:“我來這裡自然有要事要處理,隻是沒想到會遇到你一個人隻身穿越草場。發生了什麼?他們會任由一個王妃自己跑出來?”

葉華裳想起那件事,蹙起眉頭。

那一日醉酒的烏魯斯闖進了她的寢殿之中,要對她行苟且之事。烏魯斯覬覦她由來已久,隻是近幾年礙於夫君阿勒楚的赫赫戰功不得不收斂了起來。

初冬時候阿勒楚奉命回額遠河兩岸駐守,不巧臨行前葉華裳生了一場重病,便先將她留在城裡休養。不料這是葉華裳噩夢的開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起初遇到烏魯斯,他隻是當眾嘲笑她一番,說些漢人女子以及漢人賤如貓狗之類的話。葉華裳對這類言語素來充耳不聞,倒是下人不滿意,嚷嚷著要寫信給阿勒楚,讓阿勒楚為她做主,被葉華裳攔下了。

葉華裳說:“王爺在前方打仗好生艱難,不必再令他憂心。”

烏魯斯見葉華裳不敢理他,漸漸便放肆起來,直至有一日將她堵在圍牆邊上,強行摸她的腰身。葉華裳驚聲尖叫,大聲訓斥,聲稱要去君主那裡告狀,惹來眾人圍觀。

烏魯斯則對此毫不在意,捏著葉華裳的臉惡狠狠道:“娼婦,早晚入了你!”

這事傳到君主那裡,君主震怒,為了平衡兄弟情感,安撫阿勒楚的情緒,賞了烏魯斯十杖。

然而此事遠遠不是儘頭。

那一日,烏魯斯大醉,突然帶人衝進了葉華裳的寢宮,將葉華裳壓在了床上。葉華裳哀求他打他都無濟於事,她終於忍無可忍,摸到一把剪刀戳瞎了烏魯斯的眼睛,而後趁亂逃出了皇宮。

她沒找任何人,徑直奔向一望無際的草場。穿過白天和黑夜,起初還有牧民,漸漸地,越走越遠,杳無人煙。她憑借自己的聰慧辨明方向,憑借自己的韌性抵禦寒冷,憑借自己的果敢與小獸周旋。

她將這些與穀為先說了,穀為先認真聽著,十分同情地問她:“從前聽聞烏魯斯在韃靼橫行,竟不知到了這步田地。”

葉華裳則歎了口氣。

穀為先將她扶坐起來,為她喝一碗熱湯。葉華裳看到穀為先充血的眼睛,以及那張被風沙平添了溝壑的臉輕聲道:“大將軍,辛苦了。”

穀為先的手頓了頓,抬起頭看她。

葉華裳當年在京城亦有名號,燕琢城裡也曾有她“打春日經過,步履生香”的美談,如今不仔細看,她幾乎與韃靼女子無異了。

可她的眼眸仍乾淨,若笑那麼一笑,還帶春風。穀為先便問她:“在阿勒楚那裡,可受了委屈?”

葉華裳沒有回答他,隻是再笑那麼一笑。她問穀為先救她多久了,穀為先答:“三個時辰。”

葉華裳想起身趕路,無奈她力氣用儘了,隻得再歇片刻。她又睡了許久,而後請穀為先將她送到大路上去。

他救了她,她沒說什麼感激的話。少年時候有過幾麵之緣的人在他鄉相遇,心中總有感慨,也因這些年各自的顛沛流離而化成一聲輕歎。她看著穀為先帶著的穀家軍,這支神奇的軍隊,擾得韃靼不得安寧。守著一條流淌不息的鹽河,漸漸把握了一些人的命脈。

三年了,有人十年臥薪嘗膽,有人三年以求生路,他何其不易。穀為先知她也不易,卻也深知人各有宿命、各有誌向,他不知該如何幫她。

然分彆之際葉華裳卻道:“穀將軍,能得幸被穀將軍所救,華裳感激不儘。此番匆匆一麵,雖交談無多,但華裳素來欽佩穀家軍,欽佩穀將軍的人品。請穀將軍等華裳為您獻上一份謝禮,以謝穀將軍出手相救。”她微微欠身,而後又費力走入風雪中。

穀為先不知她所言何意,但曾聽聞葉華裳是了不起的女子,他不想她葬身草場,便派人暗暗護著她。

葉華裳一直向額遠河走,一直走,幾經生死,她挺過來了。當她遠遠看到額遠河大營的炊煙,眼中竟湧起了熱淚。她耗儘最後一點力氣狂奔至大營門前,大喊:“阿勒楚!阿勒楚!阿勒楚!”而後一頭栽倒下去!

當她醒來,感受到營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