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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02 字 1個月前

城就想方設法進宮,說是為了榮華富貴…”花兒沉%e5%90%9f道:“怕是榮華富貴是假,彆有目的是真。”

白棲嶺猛地想起一個人來,那年宮內大火,他被連夜帶走,從此任他如何尋找,都再找不到他任何痕跡了。起初聽聞他被關在一座廟裡,他派人去找過,周圍的山民說的確有這樣一人,但後來被送去了彆的地方。

那個人,是婁褆。

婁褆是僧人,戒惡亦是僧人。

白棲嶺這樣想著,又搖搖頭。倘若真是如此,那婁擎恐怕也早都看出了。他一定查過戒惡的底細,定是與婁褆毫無關係,是以才能安然活到現在。想起故友,令白棲嶺心中戚戚然。

照夜不便久留,臨走時拿著柳公寫好的製衣單子以掩人耳目。出白府時已明月高懸,他一整日沒吃東西,此刻饑腸轆轆。遂拐進一家小館,欲喝一盅熱酒聊以慰藉。小館裡坐著三三兩兩的人,聽到門聲響動都抬起眼看門口。坐於角落裡的人沒抬眼,但照夜一眼就看到了他,是飛奴。

飛奴麵前擺著兩盤熱菜,一壺熱酒,不知在低頭沉思什麼。照夜很想像多年前一樣,坐在他對麵與他把酒言歡,然而此刻是不能了。但他還是擇了一個與他麵對麵的位置坐下,大聲喊小二出來點菜。

飛奴聞聲抬起頭,看到了自己經年的好兄弟與他一樣,兩個菜,一壺酒。

刀光劍影、亂世浮生、親朋離散這幾年,無從訴說,都在酒裡。照夜斟了一杯酒倒在地上,敬阿虺,來世彆走散。飛奴不能隨他一起,但仰頭喝了一杯,心道來世彆走散了,阿虺兄弟。

小館裡有人在小心議論太後親眷被殺一事,連帶著說起近來京城鬨鬼的事,詭譎狠戾,重則令人七竅流血,輕則令人神誌喪失。

小館內有一人,麵相陰鷙,像從武之人,捏著酒杯卻不入口,而是用眼巡視小館之內的人,目光最終定到飛奴身上。

飛奴似是喝醉了,飲了最後一盅酒後伏在案上,小二上前拍他:“喝多了回家去!”他也不動。

身後突然有響動,照夜回過身去看,那始終未進一滴酒的人突然直直躺在了地上,鮮血從他的鼻孔、眼睛、嘴裡流了出來。適才還在討論蹊蹺流血的人登時驚慌了,大喊著向外逃竄,照夜也起身逃了出去,混亂之間,一個黑影從他身邊經過,匆忙間留下一句:“兄弟,盼能暢飲。”

言畢,人已消失在暗夜之中。

照夜自詡這些年經過的事多了,見慣了真刀真槍明爭暗奪,卻第一次見到這樣毫無聲息和預兆的刺殺。飛奴,已成為了一個無人能及的刺客。

刺客。

照夜揉揉眼睛,這一日經曆的種種令他心緒迭起,銜蟬的手仿佛還在他手背,而飛奴的手已在無形中將人殺死。

一場血雨腥風就要來了!

第93章 春閨夢裡人(二十二)

飛奴兒時就比彆人聰慧敏捷。在柳條巷中,誰家的東西落到牆頭,就喊:“飛奴!爬牆!”

他不知哪裡學的本事,三兩下上牆、爬樹,下河摸魚。瘦瘦一個人,泥猴子一般穿梭在燕琢城的大街小巷。什麼消息是耳旁風、什麼消息該心中留,他心中有數。日子漸漸清苦起來,他也餓不死。帶著柳條巷的幾個小孩童,滿城地找營生。好人他認得,壞人他也不懼,那些年餓不死,多少要歸功於他。

老人常道:“彆看飛奴命苦命賤,餓不死的。來日興許還有大作為。”

大作為是什麼,飛奴並不清楚,他被裹挾進一個他全然不知的境遇裡,跌跌撞撞,苟且偷生。他的手早已沾滿鮮血,他的心也已麻木不仁,唯有在見到柳條巷的諸人時,還能找回最後一絲人氣兒。

與照夜擦肩之時,他們本應一明一暗,如今卻都站在了暗處,飛奴明白,他們都有著唯一的目標:刺殺。

刺殺,他們都是為刺殺。

那麼飛奴是如何殺死那個侍衛的?那個侍衛武力高強,顯然非常人隨意可誅殺。飛奴卻神不知鬼不覺將事情做了!他一直坐在那裡喝酒,從未站起來走動過!那麼,是投毒?又或者,他還有幫手?

照夜閉上眼睛,將他進入小館內的一切都仔細回想,坐於窗口的男人正對著那個侍衛,那男人依稀是喝多了,偶爾伏案趴著;侍衛旁邊的婦人,隻吃了一碗麵條,照夜經過她身邊之時,她朝照夜笑了一下,侍衛倒地之時,她最先叫喊了跑了出去…向外跑的時候,她的手按了一把那侍衛的桌子……照夜的思緒停在了這裡,那女子的手在桌子上抹了一把,是的,抹了一把……

照夜何等聰明,他悟透了,飛奴不是隻身來京城,有很多人與他一起來的。那麼這些時日京城鬨鬼,與飛奴他們有關嗎?

照夜回想起當年,幾人一起打更之時,飛奴總會談笑:“城內人不怕對岸的韃靼,卻要怕鬼。生在這個破世道,鬼能比人更可怕?”那時照夜道:“人不怕人,因為惡上總有更惡;人怕鬼,因鬼無形。”

照夜的思緒很亂,他來京城起因於一次與穀為先拚酒。那一日他們打了一個小勝仗,在韃靼都城五百裡的地方搶了烏魯斯的糧草。這幾年除了重防流金鹽河,其餘時候他們遊走打仗,人馬漸豐。

穀為先在日複一日的奔操之中已褪去最後一絲青澀,舉手投足之間帶著揮斥八極的氣概。他們打了勝仗,他照例想喝點酒。三碗下肚,照夜問穀為先:“將軍,咱們往後便如此了嗎?”

“你作何想?”穀為先問他。

“咱們去殺了他們罷!”照夜紅著眼道:“直取那些畜生的首籍!要百姓少受些苦罷!”照夜雖有勇有謀,卻心懷悲憫,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那一日許是酒斷人腸,他猛地想起那身在牢籠的銜蟬,便想著從前說的各奔前程都是屁話,他想去救她。他亦深知權利更迭短則三五載長則十數載,他等不了了。想到再見銜蟬可能是她兩鬢斑白之時,這簡直太過殘忍。

“殺了他們,然後呢?”穀為先問他。

“將軍做皇帝!”照夜的眼睛愈發地紅,手指著朗月星空,目光灼灼:“皇帝一定要有人做,那個人為何不能是大將軍?將天下交予任何人之手,都信不過!”

穀為先聞言放聲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淚:“你就不怕我做了皇帝,心也黑了?”

照夜搖頭:“不怕。一千多個日夜與將軍形影不離,將軍是什麼人我看在眼裡。若將軍的心也會變黑,那便讓我一頭栽進額遠河裡淹死!”

那一晚穀為先想起自己的父親,一生崢嶸的戰神在眾多嘍囉麵前被砍下頭顱,至死未閉眼。他從前未有過稱帝的念頭,他隻想為民戰、為太平盛世戰。他總覺得他來人間一遭,隻為護送彆人幾十載。穀家人素來沒有野心,不然當年父親的鐵騎會直搗皇官,將婁褆送上皇位。彼時一念之差,他日舍身送命。如今再嗟歎,一切晚矣!

“將軍!我先去!”照夜喝多了,罕見地高聲激昂:“我先去京城布局!”

“去罷!”穀為先嵐住他肩膀,二人雙雙仰躺在草地之上,眼望著無邊星空。這一夜,一個念頭在穀為先心中紮根了。是了,穀家軍永遠為彆人而戰,死事還要背負罵名。他們忘了這世道,若想走在光明之路上,首先當為自己活。穀為先悟透了。

“照夜,且記著,無論何時,保命重要。”

“不,將軍,你錯了,我既說出口要去,是已忘卻了生死的。我要像霍靈山上追隨大將軍的那些死士一般,將生死置之度外。”照夜真的喝多了,開始喃喃自語:“我也想見她一麵,知她好不好,與她說幾句體己話。”$思$兔$網$

他於三日後啟程,穀為先為他送行,他們在額遠河邊,即當年大雨夜涉水至對岸,差點殞命的那一處,抱拳作彆。

這是照夜此生第一次離開燕琢城,離開額遠河。他看著路邊嫩綠的垂柳,又見一個灼灼春日。他脫掉一身戎裝,換上一身月白色袍子,斂去一身的殺氣,化作了一個擺弄針線的裁縫。白馬載著這樣的他,穿過怒放的繁華之路,直至故鄉消失不見。

照夜沒有回頭。

他總覺著這一彆或許就是一生了,但他也沒有回頭。

他到京城那一日,是初夏。

初夏的京城真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絕勝嫩柳、小雨如蘇、紅酥手、綠羅裙,教人移不開眼。他被那柄傘遮住了臉龐,隻露出頎長的身姿,步履從容,敲開了一扇門。

他的裁縫鋪是五日後開張的,依京城的習俗,開張放炮,門前熱鬨。有小丫頭站在那看熱鬨,看到那拱手的掌櫃,長著一張貴公子似的白淨臉,就捂嘴笑著跑開,回到府上當作樂子講給自家小姐聽:那新開的裁縫鋪子的掌櫃,是個白麵小生,看著年紀不大,也不知能不能製出好看的衣裳。彆是個花架子吧?那鋪子過幾日就該關了!小姐好奇,一個裁縫能是什麼白麵小生,拉著丫頭便出門去看熱鬨。

這一看不打緊,那掌櫃的正在躬身發帕子,帶著不重的外鄉口音,懇請諸位京城好友照顧生意。

小姐接過帕子一看,繡的是一條叫不出名字的河,河上一排鴨子,漣漪精巧,實在是有奇趣,當即走進鋪子,要做一身衣裳。

衣裳做成了,小姐穿去街上,是京城看不到的貨色,有相識的人拉著小姐問哪裡製的,小姐的纖纖玉手一指:“就是那裡呀!”

裁縫鋪子名正言順,照夜一個人在京城落腳了。京城裡人多繁雜,他一個不起眼的裁縫鋪,不被人看到。加之他獨來獨往,每日最常應付的人便是那些紅著臉的夫人小姐,是以令人放鬆了警惕。

夜深人靜時候,他會爬上屋頂,他的位置恰巧能看到三巷的院子,隻可惜位置遠,他看不清什麼,隻能看到一個弱柳扶風的影子。即便隻是影子,他亦能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他的銜蟬。

照夜在屋頂陪銜蟬度過一個又一個悶熱的夏夜,有時她執一把團扇輕輕地扇風,他便覺得那風扇到他臉上來了。

最痛苦的時候是婁擎發瘋之時,銜蟬像一隻可憐的小鳥,抖動著翅膀,卻飛不出那深宅大院。

或許她不想飛出來,照夜想:一定是她自己不想飛出來,她沒有倒塌。

在他到京城第二個月後,小阿宋和幾個小“燕好”隨災民們來了。小阿宋如今好生聰慧,為避免與照夜接觸過多,幾乎不來找他。她帶著幾個丫頭在一個破廟裡棲息,因著爭地盤打了好幾架。阿宋厲害,打架時候不輸半大小夥子,不要命一樣反擊,彆人都說:那新來的小叫花子怕是要橫死,哪有這樣的小丫頭,一點欺負不得!

她幾人整日在京城乞討,久了便把京城的地形摸清,阿宋每日得空去跟照夜約定好的地方,發現了什麼就用事先約定好的方式畫到牆上。彆人看她畫的沒有章法,不識字的小叫花子信手塗鴉罷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