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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處 姑娘彆哭 4260 字 1個月前

了嘴,不敢再多說,速速出門去辦差。周遭安靜下來,飛奴轉身走出去,走到外麵,跳進了河裡。起初河水裡毫無異樣,乍看不過是一個人在河裡遊泳。他潛入的極深,慢慢河麵上就隻剩他在河底帶起的輕輕一道漣漪。他像魚兒一樣自在,好似這世上沒有什麼可以束縛他。

當他爬上岸,一切也安然無恙。可下一日的清晨,河麵上飄起了很多白肚朝上的死魚。那死魚順著蜿蜒的蘇州河一直向前,魚肚白密集湊在一起,帶著詭異的恐怖。

有人喊:“快,撈魚了!撈魚了!今日打牙祭!燉魚湯!煎魚!曬魚乾!”

有人遲疑:“死魚不能吃的,死魚不能吃的。”

“有什麼不能吃?從前撈上來的死魚照吃不誤,也沒見人死,如今都在好好活著。

這死魚成浩瀚之勢力,直至將河道堵塞。撈魚者越來越多,以為是上天賞賜的美食。

按理說江南不缺魚米,但因著這幾年連趕災年,霍家收緊了打漁政策,原本餓了就可以下河撈魚充饑的百姓如今隻能看那魚在河裡撲騰。活魚不許撿,死魚卻是可以撈的。

如今河裡有數不清的死魚,想起家中嗷嗷待哺的小娃和餓得眼睛發綠的老人,心一橫,撒下網,生怕落了人後,動作慢了就一場空了。

連日陰雨的蘇州河因著這些死魚熱鬨起來,人如下餃子一樣跳進水中,開始搶奪死魚。

白棲嶺聽到外麵吵鬨,推開窗,看到這樣的景象,突然想起大霧夜他躲在暗處,聽到有人跳進水中。他何等聰明,瞬間心下了然。這許是一場漫長的蠱惑,用那些死魚來拉攏江南渙散的人心;又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漫長的投毒,要將死水一樣的江南用這等手段亂起來。平靜是深淵,混亂則是圍城。

他故作驚喜地喊柳氏:“夫人,他們在搶魚,咱們也派人去!”

柳氏正在安頓晚些時候帶他上街的事,聽他這樣喊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計,跑到他窗前向外看。這一看,雞皮疙瘩起來了。柳氏年幼時趕上過一次這樣的情形,那時她還在徽州,河裡也是有死魚,鄉親們也是這般去撈。後來吃魚的人輕則瀉肚,重則死了。

“撈不得撈不得。”柳氏保命要緊,捏著白棲嶺衣領輕聲道:“老爺,這事太蹊蹺了,咱們不撈,咱們有的是吃的。”

“你前幾日還說家中拮據了。”白棲嶺道。

“賬本算錯了。”柳氏適時上前一步,哄他道:“相公,從前相公隻要去街上走一遭,就知曉如今什麼買賣可做。如今家中雖有盈餘,但也不好坐吃山空。今日外頭雨小了些,我琢磨著或許夫君可重操舊業。”

“我有這等聰明?”白棲嶺問她。

“豈止聰明,夫君簡直有慧眼慧根,不然咱們這一大家子夫君是如何養活的?”柳氏頭倚在他肩膀,蹭上一蹭,她倒是喜歡與白棲嶺這樣膩一膩。除卻旁的不說,他的身段與江南的男子不同,孔武有力,她總覺得在他身邊的人應是殺打不怕的。隻可惜如今他被斬斷了翅膀。

柳氏對白棲嶺的過去一無所知,她不過是演一個本子,為他織一張網,要他在這網中丟盔卸甲。她說的做的都是旁人教她的。那頭也說了,一旦他吐了口,就是他的死期。

柳氏起初急於脫身,想拿著那大把銀兩為自己贖身隱歸田園,但不知過了多少個雨夜後,她漸生一種和緩的不知足的貪婪來。那貪婪便是:這“傻夫君”多活幾日也是好的,她也好樂享幾日真正的床笫之歡。

“走嘛,夫君。”她向外拉著白棲嶺,一邊走一邊道:“也帶著放兒去街上看熱鬨。”

“走吧。”

白棲嶺夜裡時常在外頭奔走,對這上街一事並無興奮,卻裝出興高采烈來,甚至特意換了身衣裳。隻有他心知,這衣裳是為誰換的。是為了昨日那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的花兒換的。

白棲嶺與世隔絕,不知她這些年過得如何,但昨日匆匆一瞥,大致明白她脾氣愈發大了。

當他一腳邁出那門檻之時,就察覺到周遭的一切都動了。天羅地網向他撲來,真假難辨。柳氏全然不顧矜持,挎著他胳膊,將頭靠在他肩膀。弱柳扶風的江南女子將夫妻情致演得恰到好處。出了巷子,再一轉就到了街上。大多數人都去撈魚,這街上不如平日熱鬨,稀稀拉拉的行人,一眼就能看清。

放兒眼睛不夠看了,在%e4%b9%b3母懷中撲騰著,要看這看那,%e4%b9%b3母遂他願帶他去看去玩,柳氏拉著白棲嶺緊緊跟著。落在彆人眼中,自是一派情意深重的天倫之樂。

放兒手朝遠處指,柳氏握著他小手道:“放兒要去看錦鯉呢!放兒要去看錦鯉呢!”

那錦鯉池在一家客棧門口,掌櫃的鑿了一個小魚塘,裡頭養著錦鯉。放兒那麼小,看不了那麼遠,但柳氏偏要帶他看。甚至提高了音量,指著那魚塘大喊:“呀!錦鯉!好多錦鯉!相公快看!”她的叫聲惹來旁人側目,客棧二樓的窗被推開,一個女子站在窗前,看著窗下這其樂融融一家人。

那夫人像一個隨身的掛件掛在相公的身上,那相公正垂首看著%e4%b9%b3母懷中的小娃。

花兒心中一陣難過,白棲嶺當街搶她成親仿佛還是昨日的事,如今他便這樣了。江南霍家真是苦不透風,若想在這裡打探出什麼來簡直比登天還難。起初花兒覺得白棲嶺是迫不得已,如今再看,怕是醉在了溫柔鄉不肯出來,所以這幾年沒有音信。

再看他那身行頭,就愈發的傷心,從前總是一襲黑衣的人,如今也知曉穿好看的衣裳,遠看就像一株參天的樹,挺拔惹眼。

花兒拿起一個茶杯丟下去,白棲嶺下意識躲過,抬頭看著她。見她繃著臉,心中一緊,嘴上卻說:“又是你這個瘋婆娘!你纏著我做甚!”

“我問你,你可還記得你姓甚名誰!”花兒大聲問他:“可還記得你來自哪!”

“我相公是江南白家後人,怎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柳氏抬頭與花兒叫板:“我看你這女子不識好歹,昨日砸我家窗的是不是你!管好你自己,離我相公遠些!”

她這樣說,旁觀者便覺得那樓上的女子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紛紛對其指指點點。花兒看白棲嶺的目光灼灼,終於是頭一扭,換上窗,再沒了動靜。

此刻的柳氏真情實感把白棲嶺當成了自己的夫君,把花兒當成搶奪她夫君的女子,站在白棲嶺麵前護著他,儼然一個夜叉。放兒哭了她也不管,又叫嚷了幾句才扯著白棲嶺走。

白棲嶺心中想撕了她,卻還是忍著。心中心疼花兒,也不知何時能與她把話說開,那時哪怕她抽他幾鞭子他都會挨著。可幾年未見,他根本不知,花兒受了氣根本不會忍,當場就要報複回去!

身邊有人輕呼了一聲,柳氏隻聽到一陣風聲,待她回過頭去,已經有鞭子抽到了白棲嶺身上。白棲嶺並未躲閃,而是回過頭去看那個能將天捅出個窟窿的女人。花兒橫眉立目,絲毫不手軟,又甩出一鞭!白棲嶺閃身而去,卻還是被她的鞭尾掃到!她如今竟是這樣厲害了!

就連他都難躲她的鞭子!

花兒又抽出一鞭,三鞭下去,氣消了,收起鞭子,指著白棲嶺道:“你給我等著!”

穀為先要她把江南攪亂,且看她的!

第107章 吹夢到西洲(六)

花兒被氣得不輕, 抽了白棲嶺幾鞭子後轉身離去。回到客棧後冷靜下來,左思右想覺出不對勁來。

那白棲嶺看起來像另一個人一樣,完全不記得他。他雖涼薄, 但勝在光明正大。從未有這等犯下錯事不認的情況。八成是真不記得她了!

這更教人難受。好好的白棲嶺, 忘卻前塵往事,收心給彆人當起了丈夫!想到二人許是有了真感情, 又覺得小刀割肉,教人疼痛難忍。

外頭有人罵:“死叫花子, 打死你!”

而後依稀有人挨打了, 花兒怒氣衝天, 一把推開窗, 斥罵道:“我看誰敢打人!”

因為她適才當街抽人鞭子,已是在這蘇州河岸傳開了, 這會兒這樣一罵,水鄉人突然都靜下來。那挨打的小叫花也沒幾歲,枯黃的頭發,銅鈴一樣的大眼。跪在那對花兒磕頭, 求她救他一命。

花兒指著那小二問:“你打他做什麼?”

“他偷東西!”

“偷什麼了?”

“偷了鋪子裡的銀兩!”⊿思⊿兔⊿在⊿線⊿閱⊿讀⊿

“我沒有!”小叫花流著淚:“冤枉人,我沒有。我從這裡過, 突然就被揪住了。”

小二斜眼:“就你偷的!”

“你有證據嗎?”花兒說道:“你倒是拿出證據來!”

小二見這女子真是不好惹, 也不好再栽贓那小叫花子,指著那小叫花子道:“算你命大!往後再敢偷, 直接報官!”轉身走了。

小叫花子天降橫禍瑟瑟發抖, 花兒擺擺手:“你上來,我給你口吃的。”

小叫花子聽到有吃的, 連忙跑上樓去、到了花兒房間就要磕頭, 花兒攔住他:“磕什麼磕!改改你這磕頭的毛病吧!”花兒知曉在這世道上, 總有人覺得磕頭示弱人能好過些,可他剛剛磕頭如搗蒜,也沒見少挨打。

小叫花子聞言起身,看著她,對她說道:“也有個要飯的教我不要磕頭。說磕頭無用。”

“還有這種要飯的?”

“有的,大個子,今日淩晨被人抓走了。”

“抓哪去了?”

小叫花搖頭:“不知道,每天都有人抓叫花子,說是抓到旁邊的山上去,不知要做什麼。反正走了就回不來了。”

“聽你的意思,你這樣弱不禁風的反倒能撿回一條命?“

“我沒這樣說,那些人是死是活沒人知道的。”小叫花子生怕惹禍上身,忙解釋一番。花兒也不逼他,隻是給他一碗麵,並給他幾個銅板,要他往後聽到什麼好玩的離奇的稀奇的事情都來與她講一講。

小叫花子忙不迭道謝,臨走前又叮囑花兒:“抓人去山上的事,您就當沒聽到,也萬萬不可出去打探,會沒命的!”

花兒安撫他一番,他才放心地走了。

她推開窗看那小叫花子走遠了,而街上的人還是不多。有回來的人抱著竹簍,裡頭滿是死魚。花兒大聲問:“哪裡撈的死魚?”

有人指指河邊方向:“那裡!”

花兒也覺出此事蹊蹺,趕忙往河邊趕,卻見那一家幾口在前頭慢悠悠地走,那柳氏興致頗高,不時攙一下白棲嶺手臂,將狹窄小巷的去路堵個嚴實。

“讓開!”花兒不耐寒喝了一句,那柳氏聞聲回頭看她一眼,扭回頭去,偏不給她讓,不僅不讓,還抓住白棲嶺胳膊,嬌嗲道:“潑婦又來了。”

花兒懶得理她,一把揪住白棲嶺衣領向一邊甩,就連白棲嶺都差點根基不穩,被她拽得些微趔趄一下。這力道真是見長!

白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