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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要好好靜一靜,然後稍微整理一下思緒,也考慮一下每時每刻都縈繞在身邊的驅逐感。

人偶不知道自己之後又熬了多久,隻是睜開眼的時候外麵天色已經大亮。

他昨晚就這樣趴著睡著了,麵前的燈芯早就燃儘,睡著前還亮著的火苗此時也已經消失。

是該消失了。

少年搖搖頭將胡思亂想甩出去,然後推開門看到不遠處倚在樹下的熒。

勞作的人在日出之前就已經出門,於是熒就百無聊賴坐在院子裡等人。

這裡的景色不算有趣,等待的時間也顯得極為漫長。

上次見麵時候阿散說他沒有在踏韝砂待多長時間就等到了她,她沒有追問到這個不長究竟是多久,但是自己等的時候卻覺得一兩個小時就足夠長了。

熒聽到門被推開的動靜就看到不遠處呆愣在原地的人。

“傻眼了?”是該傻眼的,畢竟他昨天似乎把她當成了臆想中的人物,或者夢境裡自己幻想出的安慰,“有什麼想說的話嗎?”

她都走到這裡了憑什麼順其自然,果然還是讓順其自然去見鬼吧。

旅行者認定的東西絕不會輕易改變,比如哥哥、比如寶箱,現在大概又多了一個。

那個經曆了漫長等待的少年等到了渾身戒備的戀人,卻依舊選擇走完那條坎坷崎嶇的道路,現在她已經親眼見到過鑄就的果,隻需要在這次添上貫穿於始終的因。

熒向站在門口的少年伸手:“我不是幻覺,你不開心?”

其實在見到被日光照亮的房間時他已經有所察覺,但是真的見到還會情不自禁。

人偶的手落在%e8%83%b8膛前,他的心告訴他,他現在非常開心。

原來那孩子說的真切,灰燼中會誕生一顆心。

少年終於踏出房間,他將手遞給熒的時候嘴裡還不忘記放狠話:“如果你騙我,那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沒有騙你,也不會騙你。”熒終於拉住了人,“我非常非常的喜歡你,是想要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那種喜歡。”

人偶非常敏[gǎn]的捕捉到熒話語中掩藏的事實:“我們是戀人,不應該一直在一起嗎?”

“因為我有事情要做啊,到時見之後就要離開。”熒跟她解釋,也不算解釋,這是她的逃避,是她在過去看到的事實,“但是等忙完那些事情之後我就會回來找你。”

她晃了晃牽著阿散的那隻手:“你看,我現在不是就來找你了嗎?”

“或者你現在也可以掙開。”熒看著他認真道,“隻要你掙開,那我以後一定不會再糾纏你。”

假的,這是在騙他。

熒感受到掌心的力度在逐漸增強。

她看向彆扭的少年繼續問他:“你要拒絕我嗎?”

咬住下唇的人偶問熒:“我要等你多久。”

“我的工作很忙很忙,所以你可能要等很長很長時間。”原本正在使力的手僵住,熒注意到了,但她沒有在意,“剛開始我是不想讓你等的,但是現在我這個人變的有點自私。”

熒自己稍微反省了一下:“其實我挺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的。”

當然,那愧疚隻有一點點,也沒有太多就是了。

畢竟不應該與不能是完全不同的。

她是行過諸多世界的旅人,擁有漫長且無儘的生命,人世間的道德與規則是她用來約束自己的武器,但是那些禁錮在真正的意願麵前其實沒那麼牢固。

畢竟她的形象在大多故事裡都光輝偉岸,代表著正義的榮譽騎士怎麼能有諸多不好的行為與想法呢。

於是熒把選擇權讓給正在顧自糾結的阿散:“你覺得呢?”

人偶並沒有沉默太久,他再一次問熒:“你永遠不會背叛我嗎?”

熒伸手落在他頭頂:“或許你可以自己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熒沒有從少年身上看到抗拒,於是就揉了揉少年柔軟的發絲。

“我大概還能在這裡待三天左右,然後就要去忙一些事情。”熒看到阿散質問的眼神,她沒有再繼續解釋,“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我可以陪你一起。”

人偶似乎暫時接受了熒的答案,至少他沒有在這方麵繼續追究,像是輕易就聽信了熒所說的那些話。

沒有目的地就隻能拉著人閒逛。因為地形不夠清晰,所以熒一時沒有分辨出來這是屬於稻妻的哪座島嶼。

人偶淌過低淺的水窪,不算清澈的海水染濕他的鞋襪,他低頭看到時候皺眉,然後腳背再次劃過水麵。

走在前麵的熒被拉住。

少年拽住了手裡握著那帶有暖意的人:“隻想陪著熒。”

“……熒的身上是暖的。”他有些好奇,為什麼她跟所有人都不一樣,不是冰冷的,也與那些人類完全不一樣,所以他抬頭問,“熒會跟彆的人類那樣死去嗎?”

“不會。”熒站定後回身看向他,“我跟阿散一樣擁有無儘的生命。”

人偶平靜地陳述自己的經曆:“可是那些人管我叫異類。”

曾經在踏韝砂的時候,人們管他叫傾奇者,他曾經很喜歡那個名字。可是異類就是異類,否則丹羽又怎會潛逃留下他進那個大爐。

人類為壽命所限,他們會經曆災病、苦難,輕易便會從他的世界消失。

他百思不得其解:“熒為什麼喜歡我?”

“因為是阿散,所以喜歡。”這是個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上來的問題,“阿散值得熒的喜歡。”

沒有人比他更值得了。

倔強的人偶並並不滿足與這樣的答案:“我在問你原因。”

“唔。”這可把熒給難住了,她看向眼神中飽含求知的少年,然後拉著人稍微往她的方向靠近,“沒有原因。”

她能說出來的原因好像都不太適合現在的場景,那乾脆就堵住他的嘴好了。

熒拉著人到身前來,她站在平地上,而人偶被迫踩在低窪的水坑裡,哪怕腳底下踩著木屐,依舊顯得熒要比他高一點。

少女將頭稍微低下,於是人偶看到自她後麵初升的朝陽。

碎金一樣的發絲拂過他的臉頰,他被人拉著不能後退,隻能看著熒越發靠近他。

柔軟的觸?感落在唇上,他看到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睛,聽到少女告訴他說閉上眼。

“感受到了嗎?我的喜歡。”

雖然說旅行者有很多朋友,但她可不會親除了男朋友之外的人,在這一點上她還是很有底線的。

在情事上毫無經驗的人偶漲紅了一張臉,連耳根都跟著一起充血。

他半晌後才找回自己的感知,好不容易掙紮著睜開眼就見到眼中帶笑看著他的熒。

她嘴裡說出的喜歡似乎很輕易的樣子,可是他想說的時候卻那麼沉重。

“喜歡。”人偶小聲念叨著,他喜歡這樣燦爛的熒,就像少女背後的太陽那樣,她耀眼又溫暖,她拉住了他。

大概沒人會討厭這樣的人。

人偶猶豫後拉著牽住他的熒輕晃:“剛才那個,可以再試一次嗎?”

“不行。”熒搖頭,“所以你想好要去哪裡玩了嗎?”

人偶握緊手裡的人,他還記得她說隻能待三天的事情:“哪裡都不想去,隻想跟熒待在一起。”

三天太短了,都不用掰指頭數過去,那樣短的時間往往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了。

熒沒辦法了,她隻能帶著人走過海岸。

稻妻的浮浪人還是一如既往愛找過路人麻煩,熒在前麵揍人的時候跟在後麵的人偶會耐心彎腰把撿到的刀鐔抱在懷裡。

他看著前麵戰鬥的人,總覺得少女的身形有些眼熟,可是再仔細想記憶中卻什麼都找不到。

好像連他自己也跟著變成了奇怪的樣子,但這種感覺不討厭。

遠處海麵上有海鷗飛過,被風帶起浪花的海水一遍又一遍拍打在沙灘上。

天幕暗了又亮,白日輪換夜空。

隻是人偶有些小小的不滿。

他喜歡熒親他,可熒根本不答應,每回最多一次,哪怕他拉著她都不行。

她似乎在愧疚,所以很少拒絕他提出的要求,除了親%e5%90%bb。@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阿散有些太粘人了。

這種甜蜜的負擔無人傾訴,於是熒隻好拒絕少年提出想要親親的說法。

不行,她不能這樣墮落下去,不然等到回去之後沒得人親了她要怎麼辦!短時間內將戀人帶到她身邊這樣的想法本身就不現實,她還要想方設法搖人幫她找阿散。

所以熒再次拒絕阿散。

她在戀人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然後沒有頂住譴責的目光為他揉被敲的地方。

儘管不疼,但這不妨礙人偶借此行使屬於戀人的特權。

快要三天了,他不想讓熒就此離開,於是隻好想儘辦法黏在她身邊,讓她無法甩開他。

但最終還是沒能逃過。

人偶聽到熒溫生告訴他:“阿散,我要走了。”

沒有商量,隻是告知。

可是既然她那麼喜歡他,就不能為了他留下嗎?

看出戀人心中所想的熒歎氣:“因為阿散要往前走了,走到最後。”

因為在這段陰差陽錯攪亂的時空裡,他們互相從未來堅定走到過去。如果有人放棄,這個閉環不成立,他們既然不是戀人,那她也不會為此站到這裡。

人偶問熒:“我要去哪裡找你?”

熒看出來阿散不高興,可她已經沒有辦法了。

“阿散找不到我的。”少女在人偶低垂下去的頭上揉了揉:“這次不會走太長時間,到時候我去踏韝砂找你。”

她想了想,覺得這樣似乎不太好,於是又道:“你可以先去彆的地方看看,去哪裡都沒關係,無論你在哪裡,我都能找到你。”

熒扛著那股莫名的吸引力與戀人道彆:“再見,我們下次再見。”

她的親%e5%90%bb再次落在少年眉間,然後在人偶回身過來之前便轉身離開。

至少給他留下一個背影,他才好朝著找來的戀人笑。

人偶跟著走了兩步,但是他沒敢去追。

坐在沙灘上的少年捧了一把微涼的海水,然後看到水珠自他之間縫隙飛速往下滑落。

都不用眺望,他就知道遠處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原來現在才是夢醒的時候嗎?

掌心捧著的流水已經全部滑落,不甘心的人偶於是低頭又捧起新的。

踏韝砂嗎?

他朝遠方水天相接的地方望過去,然後起身去往戀人留下的地址。

人偶在人煙散儘的城鎮中落腳,他暫且收拾了一個可以休息的院子用來等人。

已經數不清那是第幾個夜晚,他拿起剛編好的鬥笠遮住頭頂的月亮。

今日似乎又有客人來,人偶討厭那些看不懂人臉色的浮浪人,即使他現在大概也算其中之一。

少年聽到門被敲響的聲音,他不耐煩問了一聲誰啊,然後外麵似乎沒動靜了。

不對,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