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富貴往外走,經過廖擁軍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學習!叔等著你的好消息。”
廖愛黨的臉頓時一垮。
送走廖富貴夫妻,門一關,自己人說話沒什麼顧及,廖老爹問大兒子,“你沒相中小梅?”
廖擁軍沉默,算是默認了。
“行,就當沒有這事,以後也彆和外人提。”廖老爹一言,將此事塵埃落定。
廖杉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太好了,不用嫁人了。
感謝大哥!
老大、小三的婚事擱置,現在家裡從催婚變成了勸學。
廖老爹話鋒一轉,“老二啊,明天不用去上工了,在家好好學習。”
廖愛黨立刻皺眉,“不賺工分家裡哪夠吃的,我也就暑假有時間能多賺些工分。”
廖老爹瞪眼,冷著臉“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學習!下一年考上大學比什麼都強!”
廖愛黨同樣一張冷臉,“開學再學一樣!開學還有老師教,現在學個什麼勁!”
其他幾人看戲一般看父子兩人吵。
“嘖嘖,”廖勝利挨著廖杉,說著悄悄話,“這下二哥慘咯。”二哥最討厭讀書了。
最後在廖愛黨的據理力爭下,贏得了一暑假的務農時間,但開學之後他必須好好學習,考上大學。
這下換廖二哥頭痛了,學什麼學,他哪是考大學的料?上學期期末的考試卷子他還藏著沒敢拿出來呢。
他下意識的朝堂屋的櫃子看了一眼,左邊櫃子裡放著家裡為數不多幾個嶄新的碗,是逢年過節祭祖時才會用的好碗,所以平時根本不會去開那個櫃門,他就是把上學期期末考試的試卷掖在了那裡。
廖愛黨這一眼不太自然,但很快就移開了。不巧的是正好被廖杉看到了,她便也看了過去,那櫃子在記憶裡是在廖三小時候廖老爹自己做的,放在堂屋有好些年頭了。
櫃子底下縫隙黑漆漆的,廖杉越看越覺得黑暗中好像有什麼東西。
等等,這時候老鼠應該還很猖獗吧?
廖杉身上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自然的移開目光,又快速瞥了一眼,不會真有老鼠吧?
一旁的廖勝利看自己三姐朝櫃子瞥了一眼又一眼,然後逃避似的看向彆處,他滿心狐疑,嘖嘖,該不會是家裡大人們瞞著他藏了什麼好東西在櫃子裡吧?肯定是好吃的!
臥龍鳳雛各懷心思,廖老爹還在喋喋不休的訓斥廖二哥。
“老子千辛萬苦舉家供你讀書,你還不知道努力,你看看村裡有幾家能供孩子上高中的?”
陳美芬在一旁適時打圓場,“老二啊,彆怪你爹說你,當年家裡要不是太窮,你大哥也不至於輟學,你不是隻為了自己讀書,是為了這一家子人,隻要你學好了,以後彆忘了幫襯一把你大哥。”
廖愛黨聽的頭皮發麻。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老爹先唱紅臉給一棒子,娘就開始唱白臉忽悠人,小時候他還能聽得感動到不行,現在隻覺這夫妻倆奸滑得很。
“自己緊著些,我聽村長說了,今年高考就改成全國統一考試了,不比前幾年隻三個省份學生一起考試,你下一年高考可是和全國成千上萬的學生競爭!”
“你想想,你考上大學,小三再說親也可以說有個大學生哥哥,能沾光找個好婆家;小四也能把你當榜樣,說不定也能考個大學。”
廖擁軍看向被集中攻擊的二弟,心生同情。
廖杉眼含羨慕,她也想這麼被勸學。
廖勝利還在想櫃子裡可能藏的東西,想著想著口水就要泛濫。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
廖愛黨其實不太明白自家老爹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讀書的事情,村子裡送孩子去上學的人家真的不多,像他們家四個孩子都去上過學的更是獨一份。他不止一次聽到有些大人在背後嘲笑他爹,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還硬撐著送孩子上什麼學,真是傻!
但有件事廖愛黨知道,自己那份分數極低的試卷一定不能被他爹看到。
然而……
剛上完一天工回家,廖愛黨就見自己小弟站在堂屋門口,一副天真模樣,“二哥,你的卷子咋掖碗櫃裡了?你也不怕老鼠給啃了,昨天三姐都說聽到有老鼠動靜了。”
不等廖愛黨反應,隻見廖老爹幾步衝過去,一把搶過廖勝利手裡的試卷,他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數字還是認識的。
廖三勇氣得嘴唇都在抖,大喝一聲,“廖愛黨!你不是說卷子老師還沒批出來嗎?!”
廖愛黨不禁後退一步,他完蛋了。
第4章 小三咋就不是個男娃呢
一般家裡孩子過了十二歲,爹娘就不會再動手了,畢竟鄉下人早當家,這個年紀的孩子可以算是一腳踏入大人行列了,不能再像對待不懂事小孩一樣隨意打罵了,廖三勇也是深以為然,要給孩子留臉麵。
但今天,他還真就破例了。
“老大!攔住你二弟!”
“廖愛黨,老子今天非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送你去上學你看你學了個什麼!”
“孩兒他娘,把門關上,彆讓這小子跑了!”
廖勝利縮了縮脖子,往堂屋裡退去,糟糕,他好像惹事了。
二哥多久不挨揍了,這下完了,等二哥被揍完,接下來恐怕二哥就要來揍他了。
廖勝利左右張望,看哪個旮旯角能讓他躲躲。
廖杉越過他,走出堂屋,撿起被廖老爹憤怒扔在地上的卷子,碩大的“35”寫在最上麵。
嘖嘖,確實挺低的。
廖杉繼續往下看,背景音喧鬨吵嚷,廖二哥已經被燒火棍抽中好幾下了,滿院子逃竄。
粗糙的草紙上是老師手寫的物理試題,廖愛黨的字被對比的醜了許多,二十道選擇題錯了十四道,三道大題隻有第一道寫滿了,第二道大題隻寫了第一小問,第三道乾脆全空著。
對比後世的物理題來說,試卷上的題都隻能算簡單了,廖杉看了一遍,都能輕鬆想到答案。
按照這份高二試卷的難易度推算,這時候的高考應該也不會太難。
她心裡有了數。
另一邊,廖老爹已經揍完了,累得粗喘著氣。
廖愛黨捂著屁股,忿忿然,“我就知道,你一看肯定上火!”
“那你就藏起來啊!”廖老爹吹胡子瞪眼,“老子送你去讀書,天天跟個人似的去上學,就學成這個鬼樣子!”
“讀書又不跟田裡種地,一個坑一顆苗就能長,老師講課我也認真聽了,可就是不會我也沒辦法啊!”廖愛黨頂嘴道。
廖大哥在旁邊勸,“老二,你彆和爹犟嘴。”
廖杉也在另一邊真誠發問,“二哥,你真不會啊?我看這題也不算難啊。”
廖愛黨聞言一噎,立刻瞪她,“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啊!彆在這兒說風涼話火上澆油了!”
廖老爹也看向廖杉,“三兒啊,試卷上的題你都會?這可是高二的題啊。”
“嗯。”廖杉點頭,麵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二哥的筆記我有看過。”
這下廖老爹心裡的火又燃起,正好他也休息好了,又操起燒火棍,“你妹妹都會的題你給老子考那麼點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廖愛黨逃竄,“你聽那丫頭瞎講!課我都聽不明白,哪裡能記多少筆記!”
“好哇你,課不好好聽、也不好好記筆記!”
陳美芬左攔右勸,“好了好了,還要不要吃飯了,你們就不餓嗎……”
這天的晚飯氣氛壓抑,廖愛黨站著幾口吃完就回了自己屋裡,廖老爹還在氣頭上,隻當眼不見為淨。
把鍋碗刷出來,廖杉拿著廖愛黨的試卷,輕輕推開堂屋旁邊房間的門。
廖愛黨趴在床上,見是她,便冷哼一聲,扭過去頭去了。
為什麼沒乾脆翻過身去?因為屁股疼。
“二哥?”廖杉訕笑兩聲,諂%e5%aa%9a的討好,“我給你講講題唄?”
她當時問的時候真沒多想,後世的她研究生畢業,眼下這份試題隻能算是初中難度,實在是太簡單了。
廖二哥不理她。
廖杉厚著臉皮坐到床沿邊,趁著窗外還有些許亮光,從頭給他捋,“第一個選擇題問的是光的直線傳播,光在同一種均勻介質中是沿直線傳播的。”
廖杉想了想,換了種更易懂的解釋,“二哥你有見過早上林子裡的光嗎?是不是看起來是豎直斜向下射下來的?像是光一下子有了具象的形狀,這就是光的直線傳播。”
廖愛黨的耳朵背叛主人,悄悄動了一下。
“這其實是一種丁達爾效應,”廖杉忍笑,繼續給他解釋,“一般發生在清晨、日落或者雨後雲層多的時候,空氣中霧氣或是灰塵多時,這時的空氣就近似變成一種渾濁的膠體,光在這種均勻介質中就顯現出它直線傳播的痕跡了……”
堂屋門口,廖老爹聽著裡間的說話聲,沉默著抽著煙。
陳美芬在一旁還在縫鞋子,上一雙給老大的鞋子已經做好了,她手上的這雙是做給老二的。
廖老爹突然感歎一聲,“小三怎麼就不是個男娃呢!”
“是啊。”陳美芬習以為常的附和,她做著活計的手一頓,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的疑惑,稍縱即逝,她想不明白,便很快就拋之腦後。
講了一半的題,廖杉已經大概清楚了,二哥這是基礎沒打好,一些簡單的知識點他還沒想明白,就被接著灌新的知識,就像滾雪球一樣,不會的越來越多,就越來越喪氣、越來越厭學,再聽課便有一種排斥、抵觸情緒,更學不會了,簡直惡性循環。
想要改善也簡單,把知識一點點掰碎了和他講明白,他聽懂了就願意繼續聽下去。
廖杉眼睛發亮的看向便宜二哥,她想她找到上學的辦法了。
已經轉過頭來握著筆改卷子的廖愛黨突然覺得後背一涼,嘖,奇怪,這才八月底就開始冷了嗎?
——
離開學沒多長時間了,廖杉抓緊時間開始自己的遊說,她先找到了原身更親近些的陳美芬。
“娘,我想跟著二哥去上學。”
陳美芬想都沒想就一口拒絕,“女孩念那麼多書有什麼用,讓你讀完初中已經很不錯了。”她慣來接受的觀念就是這個,她自己就是大字不識一個,要不是廖三勇堅持,她都想不起讓幾個娃去念書。
廖杉不氣餒,“娘你想啊,咱村裡有沒有上高中的女孩?”
陳美芬搖了搖頭,誰家糧多燒的慌啊,這年頭上學是要學生交糧食做學費的,村裡女孩能讀完初中都算了不得的。
“所以啊,我也不多讀,就跟著二哥讀一年高三,正好他不會的我聽懂了還可以給他講講,讀完之後二哥去上大學,我也算是上過高中的了,娘你說,我到時候是不是村裡最有文化的姑娘?好青年說親是不是第一個能想到我?”廖杉從她娘關心的點切入,一番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