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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黨輕車熟路的走到最後排座位坐下,嗤笑一聲,“一半是打了雞血的陳家村的人。”

這所學校麵向的是周圍廖陳趙李四個村子招生,都是人口眾多的大姓村莊,儘管這樣招來的學生其實也並不算多。

廖杉很快想到什麼,“陳寡婦的兒子?”

“是啊,”廖愛黨坐下後順手給妹妹拉開旁邊桌子下的椅子,“那小子太一鳴驚人了,本來都輟學了的人好幾個去年都重新回來讀書了,陳家村的人就等著下一次高考能再出幾個大學生。”

廖愛黨毫不客氣的說,“哪有那麼容易。”

前排的男孩轉過頭來,聽這話也不生氣,樂嗬嗬的說,“廖愛黨,彆這麼說風涼話嘛,不求像我表哥那樣考上清大,我不挑的,是個大學我都成。”

“成不成是人大學說了算,小胖,你先考的分數夠才行。”廖愛黨翻了個白眼,這家夥和他半斤八兩,他倆是班裡倒數第一和第二。

“說不定就考上了呢。”男孩天生樂天派,轉頭看向廖杉,“你是哪家的妹妹?看得好生眼熟。”

廖愛黨抄起手邊的筆記本朝他後背扇了一下,啐道,“去你的,彆聽李老師念了幾章紅樓夢,就學裡麵賈寶玉說話!這是我妹妹。”

廖杉忍笑,“你好,我叫廖杉。”

“我叫陳磊,和你哥同歲。”陳磊自來熟的寒暄,“妹妹今年多大了?上幾年級了……”

在聽說廖杉就是來讀高三時,陳磊有些驚奇,仿佛看猴一樣看著她。

廖杉也像看猴一樣看著陳磊,能被人叫“小胖”這種外號,陳磊是難得一見的圓潤體型,當然和後世的“小胖”對比,他隻能算是略顯圓潤,並不算多麼胖。可這在這個饑寒交迫的年代已經是罕見了,廖杉見到的人大多都是一副乾瘦、營養不良的樣子,包括她自己,瘦小的不像十五歲、更像是十二、三歲的樣子。

接待完今年所有的學生,歸攏了作為學費的糧食,李德盛才來到教室,因為多了廖杉這位新同學,他先讓同學們自我介紹了一番。

廖杉這才明白二哥剛才說的話,在她來之前,班上一共六個人,三個是陳家村的人,外號小胖的陳磊、比其他人都要大兩歲的陳榮華、坐在第一排方長臉模樣的那個男生叫陳興昌;來自趙家村的瘦高個叫趙偉明、李家村的李國強;再就是她二哥了。

新學期的第一節 課,李老師先是講了八月份才剛剛舉行的那次高考,這可以說是第一次正式的全國統一高考有了很多變動,考試科目更改為八門科目,分彆是政治常識、國文、中外史地、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和外國文,其中外國文可以選擇英文或是俄文。

教室裡頓時一片哀嚎,愁雲慘淡。

其他的他們都還有所了解,可外國文是什麼?他們國文都還沒能把字都認全,還要學外國文?

李德盛也發愁啊,他雖是姓李,但其實不是李家村的人,隻是戰亂年代正好逃難過來的。解放前他曾在滬市待過一段時間,那裡文化氛圍濃厚,他在那裡讀完了國中,現在上課的教材就是當時他的課本,可他當時這外國文就沒怎麼學好啊,隻認識英文字母和幾個簡單的單詞,這要怎麼教課?

頭痛的李老師先用自己擅長的國文上了這新學期的第一課,在黑板上抄下一篇詩文,帶著學生們讀過一遍後就讓他們自行摘抄學習,然後他轉身去了隔壁教室教高一、高二的學生。

廖杉沒有動筆,隻看著廖二哥寫。黑板上的內容她早就背過了,而且現在她也隻有一本可以寫字的本子,能記在腦子裡的都不舍得往紙上寫。

廖愛黨寫字像是畫畫,正努力把自己笨拙的字寫的儘量小一些,寫一個字要看好幾次黑板。

“引甌越的甌寫錯了,右邊是’瓦’不是’欠’。”廖杉突然出聲提醒。

“哦哦。”廖愛黨趕緊用橡皮擦掉,重新寫。

廖杉一心二用,一邊盯著廖二哥,一邊分神思考著。

課桌下,她的腿正慌張的抖動著。

有些不妙啊。

高三教室裡隻有她一個女生,隔壁教室她來的時候也快速掃視過一眼,高一、高二兩個年級隻有一個從沒見過的女孩子,不是廖家村的人。

那她姑奶奶呢?

廖杉在心裡盤算著,那架在1964年全麵在部隊推廣開使用、在2010年才退役的代號“精衛”的殲擊機的研發開始時間她不太清楚,但這種東西可不是一兩年能研究好的,往前推算,再去掉上大學和出國留學的時間,姑奶奶怎麼也要這一兩年就要考大學了。

怎麼想都覺得……

她現在、好像、貌似、應該、就是、那位、姑奶奶……

廖杉真的慌了。

研究飛機什麼的,她真的做不到啊!

第6章 論如何勸二哥好好學習

當一個人被要求做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時,就很容易產生一種擺爛的心態。

比如,隻會做汽車卻突然得知自己要去研究飛機的廖杉。

再比如,隻能考35分卻被要求考大學的廖愛黨。

廖杉甚至為了能讓自己心安理得擺爛,想出了一套自洽的邏輯。

首先,是她不想研究飛機嗎?早十幾年、不對,應該說是六、七十年後,算了,這亂套的時間。在她還是21世紀的“廖杉”時,從小聽著姑奶奶的傳奇故事,她小時候也想去研究飛機,但因為跟不上的腦子,最後陰差陽錯變成了研究汽車製造;再者,研究殲擊機這種大項目,參與的研發人員肯定不在少數,缺她一個小螺絲釘,應該也……影響不大的吧?

廖杉自欺欺人的說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擺爛,並愉快的鞭策起廖二哥學習。

廖愛黨是真不愛學習,課上一有聽不懂的地方,他就忍不住的不耐煩,再也聽不進去了。

廖杉和廖愛黨一起上了一星期的學,就看出了這便宜二哥是有些厭學情緒的,她要推一把,他才能學一點,像趕毛驢一樣。

這樣可不行啊。

廖杉能上學可是答應了廖老爹的要求,要幫助二哥考上大學的。

她想了很多辦法。

周末放假,看著廖二哥磨洋工似的寫作業,廖杉試圖利誘,“二哥,打起乾勁來啊!考上大學多好啊,聽說每個月國家會補貼糧食、棉襖、棉鞋,到時候就能吃飽飯了!”

廖愛黨聞言立刻低頭重新看起筆記本上記的題目。

沒過一會兒,快速滑跪。

“這糧就不是我能吃的。”廖愛黨兩眼一抹黑的喃喃道。

廖杉給他打雞血,“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就像橡皮筋,抻一抻總能再拉開些的。相信自己,你能行!人就是在不斷挑戰極限中,不斷擴展自己的能力的。”

廖愛黨把本子一推,站起上來往外走,朝著廖杉斜睨一眼,“彆給我灌迷魂湯了,怪不得人們都說,女人的嘴騙人的鬼。快歇歇吧,小騙人鬼,你二哥又不是個傻的。”

廖杉無語,三角函數都研究不明白的人怎麼有臉說自己不是個傻的?

眼看廖二哥要跑,廖杉趕緊追出去,“哥,你作業不寫,要上哪兒去?”

廖愛黨腳步加快,“我去拾點柴火,你彆跟著我。”

在堂屋裡到處翻著玩的廖勝利見原本在院子裡寫作業的兩人往外麵走,頓時急了,“哎!你們倆出去玩怎麼不帶我啊!”

廖勝利匆匆把院門掛上插銷,追了上去。

“二哥,逃避是沒有用的,該麵對的還是需要麵對,回去後還是要繼續做題……”

“二哥,去山上嗎?上回你撿的野栗子真好吃,就是少了點、小了點,咱們再去撿吧……”

廖愛黨被這左一句右一句煩得恨不得捂著耳朵往前跑,弟弟妹妹什麼的就是來討債的,沒事兒生這麼多孩子乾啥!

他個子高,一雙長腿步子邁得極大,廖杉和廖勝利跟在後麵,追著他一路小跑。

“廖愛黨同學,你要擺正學習的態度……”

“要不咱們去河裡抓魚去吧……”△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廖愛黨腳步越來越快,受不了一點,一個讀書讀傻了、一個隻知道玩。

“三兒?”

一個女聲突然傳進耳朵,廖杉聽到有人叫她立刻轉頭去看,隻見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抱著一盆剛洗好的衣服,眼睛亮亮的看過來。

廖杉很快認出來,這是原身上學時候玩得好的同學。

她隻好停住腳步,匆匆對著跑遠的兩人喊,“彆玩太久啊!”

廖曼玲咧嘴笑,“三兒你怎麼像跟小孩說話一樣?”

廖杉無奈,按照她後世的年齡,看廖二哥和廖小弟可不就像看待個孩子一樣。

她不多言,轉而和廖曼玲寒暄起來,“玲玲姐你怎麼不念書了?我都沒在學校見到你。”

原身和廖曼玲玩得好,上課時都是坐在一起,其實廖曼玲比廖二哥還要大一歲,但因為原身上學早、廖曼玲又讀書晚,所以原身要高一個年級,廖曼玲這學期應該讀初三,但廖杉都沒在學校見到她,所以才一直沒想起這個人來,直到剛剛碰麵。

“我不讀了。”廖曼玲說得輕巧,不以為意,“我嫂子剛生了孩子,我要幫襯著家裡的活計。”

“可是——”廖杉張了張嘴,還是沒多說什麼。

這種情況才是人們習以為常的。女孩最多上個幾年學,便會早早輟學下來幫襯家裡、操持家務。還有些女孩連學都沒有上過,家裡窮、大人也不讓。

廖杉說什麼勸廖曼玲繼續上學的話都會像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能去讀高中的她才是這個村子裡的異類。

被河水浸得發涼的粗糙細手握住廖杉的手,廖曼玲眼含羨慕的說,“三兒,你要好好讀書啊。”

“……”廖杉心口發沉,喉嚨凝塞,“有時間就來找我玩,我給你念書聽。”

她還是覺得遺憾,從記憶中看,原身的這位朋友學習也很好,是和“小廖三”一樣認真刻苦的小女孩。

廖曼玲笑著應了。

但是她卻一次都沒有再來過。

——

廖杉望著高山、天空,第n次清晰的認識到,這時候的廖家村愚昧、貧窮、落後,要改變命運必須走出去。

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從來不隻是說說而已。

廖愛黨腋下夾著小弟從山上下來,就見讀書讀傻了的小三站在山腳下發呆,他沒好氣,“站這兒乾啥,堵我呢?”

廖杉回過神來,就見一道黑影朝自己飛來,她下意識的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是個半黃半紅的野柿子。

廖勝利雙手抱著柿子啃得正歡,隻%e8%88%94不舍得吃,“我們可沒背著你偷吃,都讓彆人摘去了,隻剩這兩個,還是二哥爬到樹上才在頂上找到的。”

廖愛黨冷哼,“這種酸不溜秋的東西我才不愛吃。”

“哪裡酸了?”廖勝利剛要為美味的柿子鳴不平,突然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