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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子點著了。

但是接下來……

廖杉滿屋子找了一圈,隻找到兩個雞蛋,這還是她剛搬來時,住樓下的林為華的對象趙蘭香給她的。

她也沒找到油,隻在櫃子底下找到一小塊黃油,應該是之前住在這裡的蘇聯專家落下的。

廖杉平時就是在食堂吃,也不做飯,最多也就自己燒壺水喝,每月發的各種票據都整整齊齊、原封不動的放在糧食卡本和副食卡本裡,就是現在有點抓瞎。

黃油也是油,應該能一樣用吧?不會做飯的廖杉這麼想著,很理所當然的準備炒個雞蛋先墊墊肚子。

炒雞蛋,多簡單的事,一聽就覺得是個人就會。

然後廖杉就被狠狠打臉了。

前幾年大煉鋼鐵,她屋裡唯一的寶貴小鐵鍋裡散發著一股股帶著糊味的白煙,廖杉被嗆得不住的咳嗽,她努力揮開這股煙,就看到鍋裡那炒到焦黑、已經看不出原本樣子的雞蛋。

廖杉:……

要不她還是去拿錢和票去買點米和紅薯,看來這輩子她隻能和紅薯粥鎖死了。

同一樓層另一個房間裡,窗簾拉著,屋裡一片昏暗,床上躺著一個身形修長的青年人,他臉上帶著疲累,睡得正沉,突然眉頭一皺,鼻子動了動,好像聞到了一股糊味。

王川澤睜開眼睛,坐起來,抓了一把睡得有些亂的頭發,撈起丟在旁邊椅子上的一件襯衫,套到隻穿了一件白色背心的身上。

他穿上鞋,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循著味道,王川澤剛走到一扇門前,廖杉正好拉開門,她抬著胳膊捂住自己的口鼻,露在外麵的一雙杏眼閃過驚訝和疑惑,“王川澤?”他怎麼會這麼巧站在自己房門口?

隨著她開門的動作,更加濃重的焦糊味撲麵而來,他剛剛聞到的味道無疑是從屋子裡麵傳來的。

王川澤皺眉,“你房間裡有東西燒了?”

廖杉又轉過身,大步走去窗邊開窗,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炒菜。”

王川澤站在門口,待白煙散去了些,他出來的匆忙,沒戴眼鏡,眯了下眼睛才看清屋子中央那爐子上坐著的鍋和鍋裡黑漆漆的一團東西。

“……你還是彆炒菜了。”王川澤說。

廖杉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她還是去熬粥吧。

“你在這兒等著。”王川澤轉身回自己屋。

廖杉懵圈,等什麼?

這時樓下一個女聲傳來,“這誰家炒菜炒糊了啊?”

廖杉趴在窗沿上,見下麵一樓院子裡站著一個短發中年女人,個子不高,臉偏圓潤。

她羞窘的笑笑,對著下麵說,“師娘,我炒的,第一回 兒炒,沒經驗,炒糊了。”

趙蘭香是個熱心腸的人,趕緊招呼廖杉,“來來來,我正做飯呢,你下來和我們一塊兒吃吧。”

廖杉聞了聞,這才發現空氣中除了她製造出的那股焦糊味以外,還有一股大米飯蒸熟的飯香和炒大頭菜的香氣,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肚子更餓了。

王川澤回到自己房間裡,點上爐子,從旁邊的竹編筐子裡撿了根茄子,又切了些豬肉。怕廖杉等久了,他炒菜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做好一盤肉沫茄子,還順便用炒菜鍋騰熱了一個餅子,端起盤子送去給廖杉。

不久前還敞著的門現在卻關上了,他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半晌都沒有人開。

王川澤疑惑,不在家嗎?

他隻能又端著盤子回了自己屋。

“感恩師娘!感恩林老師!”

廖杉的聲音透過窗戶模模糊糊的傳進屋子裡。

王川澤開窗,就見她坐在林為華家的小院裡,和他們一家人一起圍著擺在外麵的圓桌上吃飯。

趙蘭香爽朗一笑,“就憑你叫我一聲師娘,我還能讓你餓著。再說就一頓飯,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能吃多少。”

她抱著一個才剛三歲多點的小娃娃,旁邊還坐著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少年,這是林為華的大兒子林興繁,再旁邊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姑娘正看顧著弟弟吃飯,這是老二林興蓉和老三林興昌。

不用彆人說,廖杉都能想到趙蘭香懷裡那個小不點肯定是叫林興盛,繁榮昌盛嘛。

林為華一邊吃著飯,一邊和廖杉閒聊著,“感覺你和57年初我剛見你時差不多樣子,還是看上去像個小姑娘似的。”

廖杉笑了笑,還是沒說話,林為華可比她三年多前見到時更顯老了,兩鬢已經開始泛白,明明和妻子沒差太多年紀,但看起來像老夫少妻似的。

趙蘭香頓時就好奇起來,這小姑娘是看著歲數就不大,“你今年多大年紀了?”

“剛二十三。”廖杉說著,還不忘扒飯。

趙蘭香很是驚訝,她知道這些學生是在國內讀完大學又去蘇聯讀了三年才回來的,默默在心裡算了一下,“那你這不是十五六歲就出來讀大學了?”

廖杉點點頭,“十六。”

趙蘭香頓時就憐愛了,也就比她家老大大兩歲的年紀,就一個人出門求學了,怪不得不會做飯呢。

“來來來,多吃點,你看你瘦的……”

王川澤看著下麵的場景,忍不住失笑,她還真是在哪兒都能過好。

第61章 沒想法

廖杉回想現代時自己二十三歲都在做什麼, 好像是剛大學畢業,拿到了不錯的工作offer,在入職前和同學們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畢業旅行, 還一路拍了記錄旅程的vlog,各種花式比心打卡,活像個精神小妹。

而現在, 同樣的二十三歲,廖杉感覺自己已經活成了現代時的反義詞,她現在是疲憊大姐、虛弱老登,再過一陣說不定就要變成癲狂老奶了, 上班,哪有不瘋的?

“喝熱水嗎?”

王川澤的聲音打斷廖杉的“變異”。

她回過神來,趕緊拿起桌上自己的搪瓷茶缸,凍得已經有些哆嗦了, “喝!”

王川澤拎著熱水瓶, 手很穩,把裡麵的熱水倒到廖杉的茶缸裡。

不遠處的鄭子昂看到這一幕悄悄那胳膊搗了下旁邊的張國光,壓低聲音,“我就說他倆一定有點什麼吧, 怎麼不先給我們這邊倒啊,明明咱倆才是坐在最靠門這桌,王川澤像沒看見咱倆似的, 一進門就直直走過去。”

張國光聞言也抬頭看了一眼, 眼中閃過疑惑和不解, “其實在蘇聯上學時候我就覺得了, 但都過去這麼些年了,要真有什麼不早就……”

見王川澤朝他們走過來, 張國光趕緊停了嘴裡的話,假裝一直在工作。

熱度透過薄薄的搪瓷杯壁傳到手上,廖杉虛攏著喝了一口,感覺有種整個人又活過來的感覺。

十月底的沈市雖然比不上蘇聯那麼冷,但國內這時候還沒有暖氣,設計樓裡資料太多,禁明火,不讓生爐子,室內還比室外冷,大家隻能艱苦奮鬥。

這倒不是最難熬的,最令廖杉抓狂的還是圖紙和資料的事。

“先停停手上的活兒——”

林為華急急忙忙上了樓,對著二樓的眾人喊道,“之前交付給部隊的三架飛機被退回來了,你們快跟著我過去看看。”

飛機組的眾人麵麵相覷,對視一眼,迅速動起來,往樓下衝。⊿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在設計樓門口,由士兵檢查過沒有攜帶資料出去後,一行人在林為華的帶領下往飛機廠的車間走去。

飛機廠的現任廠長聶茂才額上冒汗,急得來回踱步,見研究所的同誌們來了,連忙迎上去,“林工!麻煩你們幫忙看看,部隊那邊說飛機存在很嚴重的質量問題,現在這個型號的飛機都要停飛!”

雖然現在飛機廠裡還停著組裝到一半的飛機林林總總有一百多架,但缺材料導致交付不上和部隊不要、直接被停飛可完全不是一個性質。

林為華皺眉,“部隊那邊怎麼說?”

“就說質量不行,飛機抖動嚴重,感覺要散架了似的,還有地方生鏽了。”

車間裡的師傅們七嘴八舌的嚷嚷著,“不可能,每個零件都是我們好好做的,咋可能出問題?”、“之前的飛機也是這麼做的,不是也好好的能用?”

廖杉跟著同事們圍著車間裡那三架被退回的飛機,研究起來。

她剛打量了幾眼金屬機翼,又摸了摸,指尖多了些橙黃色的鏽粉,“我記得飛機上用的不應該是不鏽鋼材料嗎?”

一個五十多歲的師傅看她一眼,“你一個姑娘家的懂什麼,材料不夠用,哪還有什麼不鏽鋼,用普通鋼不一樣嗎?”

廖杉隻當沒聽到這人前半句的廢話,“不一樣,普通鋼會生鏽。”

說著,她手指輕巧的在那生鏽的地方敲了敲,仿佛無聲的在說,瞧,怪不得會被退貨。

郭信厚一噎,他作為總裝車間的組長,哪裡吃過癟。

另一頭,蔡華檢查著機尾翼,手裡拿著量尺測量著,眉頭皺起,“郭師傅,這數據和圖紙上的不一樣吧,水平尾翼翼展應該是3.726米,現在這個都有快四米了。”

郭信厚立刻有話說了,“我們都是根據盲圖製作的。”

盲圖是什麼呢?就是沒有標注尺寸數據的圖紙。蘇聯那邊資料傳來的太慢,飛機廠這邊又急著趕進度,以至於盲圖剛送到零部件車間,就開始了生產。

有師傅不以為然,“你們就是讀書讀多了,圖紙什麼的都不如我們的經驗好用。”

廖杉都要忍不住翻白眼了,得,你們牛,以後這飛機你們造唄。

“啪——”

一聲脆響,眾人的目光不由得被聲音吸引,隻見鄭子昂站在機翼上,兩手抱著駕駛艙蓋,也是同樣的一臉懵逼,看著下麵的人們解釋道,“我隻是想打開蓋子檢查一下裡麵的座艙和儀表的……”

他尋思自己也沒使多大力氣啊,怎麼就把駕駛艙蓋給掰下來了,這東西也太脆了吧?這還是飛機嗎?

王川澤繞著三架飛機轉了一圈,走回來時臉上表情也不太好看,他對著林為華和飛機廠的聶廠長說,“我要去鑄造車間看看。”

聶茂才對這幫喝過洋墨水的工程師們很尊敬,儘管他們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年輕。但自打蘇聯專家們都走了後,這些年輕人就是他的救星啊,是飛機廠僅存的高級知識分子了,他哪有什麼不同意的,“行啊,走吧,鑄造車間就在後麵,老郭,算了,我親自帶你們去。”

一行人又輾轉到後麵的一個車間廠房裡。

廖杉經過廠房裡的黑板前,目光從上麵的標語上掠過——“明年元旦翻五番,迎接新春翻八番,‘五一’獻禮十番見,慶祝國慶十三番,定讓飛機飛上天!”,粉筆大字寫得格外矚目。

鑄造車間的鋁合金氧化小組的組長潘誌看這幫年輕的工程師們都在看黑板上的字,很是得意的對他們說,“我們組可是去年的勞動標兵,翻13番算什麼,我們組的產量可是翻了37番。”

聶廠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