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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自己的手被緊緊握住,看到噩夢根源死在自己之手。

“殺你的人,叫江羨好。”

她聽到從來沉默的靈魂,最終發出了振聾發聵的聲音。

幻境裡的那個女子用她的身體站起來,於是軟弱了多年的自己,也終於站了起來。

江羨好流著眼淚,久久說不出話。

格夢柔聲道:“江江,彆哭啦。”

她張開手,手上懸浮著的,是一張帶著淡淡金光的符篆。

這符篆很小,卻有難以窺透的力量。

江羨好擦了擦眼淚:“格夢醫師這是何意?”

“我在符篆上的畢生造詣。”格夢如是道。

她聲音縹緲,想起來很久前的記憶。

“他們都說,不能攻擊的符篆,就是沒用的符篆。”

“但我總覺得這是有用的,所以想傳承給你。”

小小的符篆晃悠悠飄起,沒入江羨好的額間。

曾木柔緩聲:“你的靈魂已經擇主,她離開秘境後,你會隨她一起。”

“我不再是祭司了?”江羨好問道。

曾木柔搖頭:“不,你依舊是祭司。”

她看著虛影裡的身影,像是在看一個未來。

“她會是下一任天祭司。”

“在未來,她很有可能是整個大陸萬年來,唯一的一位——神祭司。”

虛影裡,司禎用孱弱的身軀爆發出強大的力量,她用這樣的力量包裹著江羨好的手,把她從無休止的噩夢中救了出來。

如納百川的海,保護著每一條小溪流。

“好好輔佐她。”

曾木柔拍了拍江羨好的肩膀。

她或許看不到神祭司誕生的那一天,但總有人能代替她看到。

幻境裡,佘年繼續吃司禎喂到嘴邊的肉。

一口接著一口,直到吃完一整隻雞。

肚皮從扁扁的,變成圓滾滾。

司禎找到了新的好玩的東西,狐狸的肚子。

她一下一下地摸著,佘年從最開始的反抗,到彆扭地不再掙紮。

司禎覺得這次的幻境比上次的好過一萬倍。

上次的幻境裡,她被禁錮住了,但這回的秘境,隻要不需要走劇情的時候,她都是能自由活動的。

曾木柔將一些不必要的內容都抹掉了,而隻留下了希望司禎看到到的片段。

對此司禎一無所知,她過上了擺爛吃肉摸狐狸的逍遙日子。

給小狐狸洗澡,給小狐狸喂食,擼小狐狸的毛然後聽他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預想的追捕沒有一次到來,自從她逃出寒潭水牢後,沒有人來挖她的靈根。

而佘年也因為司禎,過上了一個與記憶裡完全不同的幼崽期。

司禎的那縷神識最終被困起來,飄蕩在佘年的識海。

小波浪一樣的神識也像它的主人一樣沒有正形,每日溜溜達達就往佘年的識海邊緣闖。

識海邊緣,是佘年的神識。

而佘年就在這樣神識與神識的觸碰裡,變得越來越奇怪。

那縷小波浪像是帶了司禎靈氣裡的雷電之力。

神識相碰的時候,他會渾身發抖。

他從來沒受到過這種攻擊,於是把所有奇怪的感覺都歸結為司禎靈氣的雷電力。

都是司禎的靈氣不好。他不喜歡雷電。

日複一日,他的身體也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他越來越喜歡黏在司禎的身上,甚至睡覺的時候都不再抱著自己的大尾巴,而是蹭上司禎的脖頸。

像是一條狐狸圍脖。

司禎如果不抱他,他就會開始焦慮,暴躁。

每一次,在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又不由自主地跑去貼貼司禎的時候,他一張狐狸臉就開始變得嚴肅起來,從司禎的懷裡跳出來,正襟危坐。

很優雅地用後背對著司禎,表示不稀罕她的懷抱。

但黏人的是他,而不是司禎。

司禎看到狐狸跑掉也不會伸手撈,畢竟她現在是富裕人家,她天天都有狐狸可擼。

而沒被撈的佘年,狐狸背影更落寞了些,會無意識地往司禎的方向看。

在司禎練劍的時候,蹭到她的腳邊。

然後等司禎彎腰,又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嗖地一下溜走。

坐在遠處的樹杈上嚴肅地看著她。

或者在司禎盤膝修煉時,跳進她的腿間,在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後,再一次跑走。

找到安全距離後,坐好,打量著司禎。

這個女人身上到底有什麼勾引狐狸的東西。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佘年如是想。

等他出了秘境變成人後,他的不正常肯定能改變。

但是現在作為一隻狐狸,他也不允許自己發生這種不可控的變化。

有司禎的地方,很讓狐覺得燥熱。

而且在離司禎近的地方,那一縷小波浪會不斷嘗試衝破他的包圍。

一次次撞上他的神識。

還是離遠些好。

於是這天夜裡,一個本該靠在司禎頸側睡覺的晚上,佘年跑了出去。

在樹上睡覺就總不會有奇怪的感覺了。

但佘年還是低估了狐狸身體對司禎的依賴。

在睡著後,狐狸身體感受不到令人安心的味道,他開始用尾巴蓋住自己。

但尾巴上自己的味道也依舊不能讓他安心。

於是小狐狸夢遊了。

它矯健跳下了樹,走到司禎的身邊,閉著眼睛用狐狸臉上最軟的肉蹭著司禎的麵頰,然後用額頭貼住她的額頭。

這是那縷小波浪,離她的主人最近的時候。

它試圖撞擊佘年的神識回到它主人那裡,但遠古大妖血脈的神識不是它能撞開的。

既然撞不開,這縷小神識,就借著這樣近的距離,把這幾天從佘年腦袋裡偷到了的破碎記憶送到了它主人的腦海裡。

司禎夢到了自己的狐狸變得很慘。

它被自己的族人用火燒,被追著跑。

為了隱藏氣息他滾進了泥漿,把自己變成黑黢黢的樣子。

他柔軟的白色皮毛不見了,身上散發著爛泥的惡臭,毛被黏在了一起,一縷一縷的。

很小的一隻狐狸,沒有大狐狸的教導,隻能用本能去隱匿自己的氣息。

但他還是被發現了。

因為那條比身體還大的尾巴。

他的尾巴被其他妖獸重重踩在腳下,開了靈智的猛獸聞到他血脈裡的香甜味道,張開血盆大口。

小狐狸眼淚一直掉,拚命掙紮,以斷了半條尾巴的代價逃出虎口。

雨後的爛泥邊,小狐狸氣急地拍打著自己鮮血淋漓的的尾巴,他用爪子撓,用牙咬,可尾巴一直在那裡。

他再次把自己塞進滿是泥漿的坑裡。

這次惡臭的氣息混雜著鮮血的味道,傷口被泥沾滿,疼地狐狸直抽氣,眼淚不要命地流。

狐狸想斷尾,但這條大尾巴好像有極為逆天的修複能力。

不論是斷尾,還是小狐狸自己無數次嘗試毀壞這條尾巴,這尾巴始終能修複如初。

可無論是受傷的過程,還是長尾巴的過程,都太疼了。

小狐狸好像很怕疼。

回回都到處打滾。

狐狸不會捕獵,好像沒有誰教過他。

他缺失的一小塊神識始終沒有修補,不管乾什麼都慢吞吞的,連捕獵都是。

於是小狐狸隻能去找腐肉,撿垃圾吃。它流著眼淚,忍著惡心,他隻想活下去。

在狐狸一次又一次的逃脫後,妖獸們聯手了。

它們對這隻小狐狸圍追堵截,把他逼追到廣闊的平原,然後從四麵八方圍住他的路。

小狐狸跌在妖獸的中間,它太害怕了,怕到渾身發抖,卻還是在找逃跑的路。

它瞄準巨鱷和騰蛇之間的縫隙,奮力衝了過去。

巨鱷以迅疾的速度擋住了他的路,咬上了他的咽喉。

血流如注。

狐狸一雙好看的眼睛裡全是絕望。

血液裡香甜的氣息散發出來,吸引著周圍的每一個妖獸。

司禎看到離狐狸最近的蛇咬上了它最柔軟的肚子。

就在睡前,她還摸過這個地方,軟綿又暖和,她就是用小狐狸的肚子捂手,小狐狸也不會生氣。

可現在,它的肚子在流血。

更多的血流出來了。

所有的妖獸都靠近了。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他們要分食小狐狸。

猛虎咬上狐狸的尾巴,莽天蜥咬上狐狸的爪子……

越來越多的妖獸撲上來,為了更多一口的血肉,他們開始把狐狸往自己的方向扯。

血流的越發快了。

狐狸痛地連叫聲都發不出,他的眼淚和血混在一起。

滿身的血,染紅了一片土。

在血液浸滿全身的時候,狐狸的身上開始出現光暈。

光暈先是一點點,然後逐漸蔓延。

被光照到的所有凶獸都痛苦地趴在地上,他們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威壓,這種威壓讓他們膽顫,不由自主五體投地,發自內心地臣服。

來自遠古的九龍鐘磬之聲傳來,一聲接著一聲。

天暗了下來,雷電交雜,磅礴大雨傾斜而下。狐狸身上的光暈蔓延到整個妖界。

綿長不斷地獸吼,伴隨著古磬餘音,傳到每個妖的耳朵裡。

所有妖低下頭顱,同一瞬間,從四麵八方跪下。

萬妖朝拜。

小狐狸殘破的身軀在慢慢修複,那條比他身體大的尾巴慢慢分成九條。

白色的狐狸尾巴尖帶上了刺眼的紅,像是血染的一般。

這是完美融合了遠古血脈的象征。

以渾身染血作為代價。

狐狸睜開眼睛,狹長的眼睛裡,是妖冶的光。

司禎與這隻帶著遠古血脈的狐狸對視,心頭一驚。

這不是她的小狐狸。

心臟的失重感把司禎從夢裡拽了出來。

她猛地睜眼,臉上毛茸茸的一片。

夢裡渾身是血的小狐狸睡得香甜,臉上最軟的肉跟她貼在一起,嗓子裡無意識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腦海裡狐狸被無數妖獸分食的場麵始終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她洗的白白的,每天都會順毛的狐狸,渾身是血。

那雙會認真看著她,忽閃忽閃的狐狸眼裡全是絕望。

他用那樣絕望的眼神,看著自己。

所以這到底是一場夢,還是在她離開幻境後,這隻狐狸會經曆的一切?

這隻呆傻的小狐狸身上有九尾狐的血統嗎?

司禎在記憶裡翻找,小說裡的劇情在腦海中一幕幕過。

小說裡沒有九尾狐,就連妖界的那個叫佘年的反派都是尖嘴獠牙的醜陋模樣,怎麼可能是這隻被揪尾巴都不會反抗的小狐狸。

司禎把小狐狸從脖子上拿下來,然後揉了揉小狐狸的肚子。

如果真的被咬的那麼慘,肯定會很疼吧。

她沒有了困意,翻身坐起來。

小狐狸迷迷瞪瞪地把眼睛睜開,看到熟悉的臉,聞到熟悉的氣味,又把眼睛閉上。

不對。

佘年的困意消失殆儘。

他不是在樹上睡的嗎,他為什麼會跑到司禎的懷裡。

這不對勁。

他從司禎的懷裡跑出來,坐在一邊,臉上還是嚴肅。

司禎懷裡空蕩蕩,她又伸手把狐狸撈回來。

咻——

佘年又跳出司禎的懷抱。

司禎繼續撈。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