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朱溫的左膀右臂(1 / 1)

變故

朱溫在接見劉希度、李奉本之前,就已經得知了宮廷政變的消息。

崔胤第一時間向朱溫寫信,通報長安形勢,督促他起兵勤王,清君側。

剛剛收服河北的朱溫,在定州聽到了消息,於是率軍返回汴州,以觀其變。

朱溫遊移不定,生怕站錯了隊,前功儘棄。於是拿崔胤做了探路石,把崔胤勸他清君側的信轉送給了宦官劉季述,並附言說:“崔胤是個反複無常的小人,你先殺了他。”

朱溫對崔胤的評價是很中肯的,崔胤確實是一個唯利是圖、反複無常的小人,雖然二人因利益捆綁到一起,各取所需,但朱溫始終不信任崔胤。

把李克用的兒子送給羅弘信,把崔胤送給劉季述,這都是朱溫的小算盤,看對方納不納這個投名狀,試探對方的誠意。

劉季述上當了。他沒有直接殺了崔胤,而是拿著崔胤寫給朱溫的密信來與崔胤當麵對質。

崔胤嚇出一身冷汗,矢口否認,堅稱這是小人偽造書信、惡意陷害。

崔胤的仕途是四起四落,四次拜相,人送外號“崔四入”。在亂世的朝中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積攢了不少政敵,如果說有人背後使黑刀子,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劉季述最近也經常乾偽造書信、甚至偽造詔書手諭的勾當,所以對崔胤的說辭也信以為真,認為真是有崔胤的政敵從中陷害。

崔胤的演技也是無可挑剔的,他一本正經地說道:“如果你真想要我命,就請隻殺我一個,不要再牽連我無辜的家人了!奸人偽書,從古有之,必以為罪,請誅不及族”

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話裡話外,似乎暗指是劉季述偽造了這封書信,惡意陷害崔胤。

麵對崔胤影帝級的演技和口吐蓮花,劉季述反倒是局促不安起來,油然而生一絲愧疚,連忙向崔胤拍胸脯保證自己絕不是這種人,還拉著崔胤賭咒發誓,二人竟然就這樣結盟了。

崔四入的處事不驚和瞪眼撒謊時的氣定神閒,確實具備當政治家的潛質。

哄走了劉季述之後,崔胤急忙又給朱溫寫去一封書信:大哥,您咋賣我啊?您這是要我老命啊!我表麵上已經與劉季述結盟了,互不侵犯,但我心裡隻有你呀,咱倆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朱溫接到這封書信之後,氣得夠嗆,大罵劉季述,“季述使我為兩麵人。”

這就有意思了,朱溫出賣崔胤給劉季述,劉季述出賣朱溫給崔胤,崔胤再出賣劉季述給朱溫,“塑料三角”。

麵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宮廷政變,在如何表態的問題上,朱溫顯得有些優柔寡斷,他有他的顧慮,也有不可告人的如意小算盤:

首先,是一筆地緣政治格局賬。

宮廷政變的主謀是劉季述等幾個微不足道的宦官而已,雖然握有一部分禁軍兵權,但他們跟前輩們如田令孜、楊複恭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彆,根本不足掛齒。而他們的幕後老板關西集團,才是勤王之師真正需要麵對的力量。

關西集團雖然遭受了一定的打擊和削弱,但他們長期盤踞在關西一帶,根基頗深,仍是一股不容小覷的政治軍事實體,且視長安為核心利益,一旦關東諸侯向長安延伸勢力範圍,必會引起關西集團的強烈反彈,成為勤王之師的最大阻力。

除此之外,北麵的李克用同樣不能被忽略。李克用近期也遭遇了南返中原以來的低穀期,但任何膽敢藐視他的人都將付出沉重代價。一旦朱溫與關西集團在長安展開爭奪,那麼李克用就會有三個選項:

西進直接增援長安方麵的關西集團南下閃擊朱溫的汴州大本營東討河朔,搶奪朱溫尚未消化的河朔地區。

無論李克用如何選擇,都會對朱溫形成不小的壓力。

除此之外,東南方向的淮南楊行密和朱瑾,也一直蠢蠢欲動。一旦朱溫把主力投入到西北麵的長安戰場,那麼楊行密就有很大可能趁虛而入,爭奪徐州、兗州、鄆州等地。

至於兩湖地區的牆頭草們,更不用懷疑他們改弦更張的速度和毅力,利益始終是他們的唯一價值導向。

另外,長安爭奪戰爆發之後,西川王建倒是有可能響應朱溫,但他的真實目的也隻是借機侵吞關西集團在山南地區的土地。那時候,關西集團的主要精力一定是放在長安,對於王建的蠶食,隻能采取默認的態度。

朱溫等於是為王建火中取栗。

其次是這場長安爭奪戰的曆史定性,輿論導向。

渭水河邊,朱溫可以名正言順地表示自己“奉衣帶詔討賊”,而河對岸也可以聲稱自己是“奉詔討逆”。然而新老兩位皇帝都在劉季述的實際控製之下,他隨時可以變換馬甲詔令天下。

劉季述偽造的昭宗詔書,可以瞬間摧毀朱溫的法理根基。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朱溫身邊的幕僚幾乎一邊倒地傾向於妥協、合作,反對朱溫勤王。

已經退休的前宰相張浚,也夥同劉季述的哥哥劉重楚前來遊說朱溫,勸他與劉季述合作。

除此之外,劉季述派養子劉希度、親信李奉本等攜帶偽造的昭宗誥諭,裡外配合著哄騙朱溫,說昭宗也有意禪讓給朱溫。隻要朱溫公開支持新君,等時局穩定之後,就把江山社稷禪讓給他。

勤王舉義真難,宦官的糖衣炮彈真香,左右智囊一致慫恿……似乎與劉季述閹黨同流合汙,才是唯一正確的出路。

然而朱溫還在猶豫,即便在麵對令他垂涎三尺的誘惑麵前,他還是沒有最終拍板。因為他在等一個人,這個人的態度將決定他最終的決策。

朱溫的左膀右臂

這個人是朱溫最重要的智囊之一,他的名字叫李振。

李振,前潞州節度使李抱真之曾孫,其祖父和父親均官至郡守。祖居西域,姓安,因恥與安祿山同姓,而改姓李。

李振同樣有著“屢試不第”的勵誌標簽,壯誌不得酬,後投筆從戎,從禁軍中升遷,終於得到了一個“台州刺史”的位置,正當他美滋滋地赴任台州今浙江臨海時,趕上了董昌在浙東稱帝,不能赴任。

鬱鬱西歸,途徑汴州時,投靠了朱溫。朱溫任人唯才,不看學曆、不看工作經曆,簡單麵試交談之後,發現此人是個難得的奇才,於是大加提拔,很快就在吞並鄆州之後,將他任命為鄆州天平軍節度副使。

之後,李振的實質工作就是朱溫的“外交官”,四處遊說,縱橫捭闔,在這條看不見硝煙的戰場上為朱溫辦成了不少大事,深得朱溫信任。此番,又是作為“駐京辦主任”出訪長安。

宦官劉季述發動政變的時候,李振就在長安。

劉季述在政變前,曾派侄子劉希正試探李振的態度,說皇上昏庸無道、濫殺無辜,所以我們打算行廢立之事。

李振駭然,當即表明了立場,堅決反對廢立之事,“百歲奴事三歲主!”隨後,李振離開長安,返回汴州。幾乎在同日,劉季述等人發動了政變。

這位“駐京辦主任”對長安方麵的情況有深入而準確的了解,所以他的意見將直接影響朱溫的最終態度。

李振力排眾議,堅決主張清君側。他知道朱溫是被劉季述的謊言所蒙蔽,以為按兵不動、乖乖聽話就可以得到大唐天子的“禪讓”。於是,李振換了個婉轉的說法,說自古以來,宮廷內部生亂,都是霸者成就大業的機會,現在,幾個閹人幽辱天子,您若是不征討,將來還怎麼能號令天下?

朱溫還在猶豫。

“將來幼主一旦得到天下公認,國家大權就落入宦官之手,您就等於主動躺在彆人的案板上,甘做魚肉。”

朱溫終於頓悟,大罵前宰相張浚,“你這是往溝裡帶我!不就是想通過攀附我和閹豎,再當一回宰相嗎?”隨即下令拘捕了劉希度、李奉本,再派心腹蔣玄暉和李振一同返回長安,找崔胤商量撥亂反正的辦法。

直至此時,朱溫也沒有公開自己的立場。朱溫是是做了兩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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