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為君之難(1 / 1)

趙禎一直沒有離開皇城司,隻不過地點也從原本所在的簽押房換到了院中,因為贓物堆積如山,葉安那間規模不小的簽押房都已放不下了。

陳彤勸他數次先行回宮,但趙禎卻堅定的不離開。

用他的話來說:“朕要看看,這皇宮禁中到底有多少吃裡扒外的東西!天家仁慈,向來待宮人優厚怎知曉卻是養了一群背信棄義的!”

葉安在邊上道:“官家息怒,此乃人壑難填,就算官家給了再多的俸祿,恐怕能撈錢的機會他們也不會放過,還是思想建設沒做好嘞!”

“思想建設是甚?朕怎生從未聽過?”

葉安笑了笑,在這關鍵時候拋出了自己的實例:“官家,您知曉我普惠會商號每年進出之金額甚巨可為何卻極少有貪腐之事發生,甚至商號上到管事大掌櫃,下到夥計,小斯都在極力維持商號安全,從無監守自盜嗎?”

趙禎再度搖頭,他當然知道普惠商號這種地方要想貪汙錢款要比皇宮禁中要簡單的多。

葉安笑著舉例道:“有一次南門大街總號庫房著火,火勢極大,總號掌櫃為保安全,命所有人撤走,以待巡城司潛火鋪子來滅火,但商號夥計,小斯,甚至是賬房先生一起動手,硬是將大火撲滅”

葉安稍稍賣個關子道:“那是因為他們都知道,總號一旦出事,他們的月俸也會減少,救火不光是為了商號,更是為了他們自己,商號每年都有分紅年終獎隻要做的好,隻要有功勞,不犯錯,人人有份,並且這錢來的容易,拿的也踏實,可要比貪汙私藏要安穩的多嘞!”

趙禎緩緩點頭,看向葉安道:“你的意思是讓禁中宮人將皇宮當作自己家?”

葉安大聲道:“官家明鑒!隻有真正歸心,才能消除當下的困局,這些宮人臣可以抓,但若官家不改變宮中之狀況,恐怕臣還會再將禁中犁庭掃穴一遍啊!”

趙禎知曉了葉安的想法,但不可能讓葉安變成宮中的內監,轉頭看向邊上的藍繼宗道:“藍大官,就按葉侯說的辦,屆時葉侯寫下章程著人呈報入內內侍省,禁中”

“官家息怒第一步已進行的差不多了還需著手下一步”

“你有何手段儘管施為,朕以禦前文字為憑!”

葉安苦笑道:“官家時候不早了,您還是回宮吧!禁中安定,無需多慮。”

趙禎指了指葉安笑罵道:“好你個葉安,這是在攆朕走啊!怎麼朕在皇城司耽擱你做事了?”

葉安正色道:“畢竟是陰私之事,官家乃天子不適親臨其中,皇城司之事乃見不得人的手段,天子攙和有礙尊儀!”

趙禎從主位上起身,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珍惜財物道:“查清楚,朕要用這些親自與皇叔麵談”

“官家不可!”

葉安被趙禎的冒失嚇了一跳,這時候最忌諱的便是當麵對質,你是大宋的皇帝,他是大宋的皇叔,雙方之間且不論長幼之分,就算是君臣之間也不能用這些指向性的證據去問責。

這些宦官的口供中可沒有一句提到荊王,甚至與荊王府也少有聯係,否則坐實證據還需放出風聲作甚?!

再說真要到了皇帝親自對峙的階段,那便是不好收場了,宗室們的反彈,朝臣們為了天家的顏麵,都不會讓這件事昭告天下。

年輕的趙禎還是太過血氣方剛,這是好事,同時也是壞事,不過葉安倒是希望趙禎的這種血氣方剛能夠長久的持續下去,莫要人到中年的時候變得懦弱和苟且。

在這座財富堆積的小山麵前轉了轉,趙禎忽然轉頭對葉安道:“天家養著他們,為何還要勾結宗室?”

“因為天家養的隻是他們,這些宦官在宮外也有家人,也需在東京城中討生活,以審問的結果來看,策反宮人的時間跨度極長,不少人都是先帝朝就已經被策反的,這般的手段很是高明,不求快,隻求有效啊!”

葉安的話說的頗有深意,趙禎猛然一驚道:“亂臣賊子!先帝朝時便已經開始動手腳,這難道!”

葉安不敢言語,但無論是趙禎還是邊上的藍繼宗都變得神色可怖起來,陳彤還不明所以的時候,趙禎卻用冰冷低沉的聲音道:“先帝誕育六子,溫王趙禔、悼獻太子趙祐、昌王趙祇、信王趙祉、欽王趙祈,以及朕六子夭折五子,唯有朕獨活”

葉安心中一顫,果然趙禎還是懷疑到了這件事上,六個兒子死了五個,若是連趙禎也死掉,那老趙家兄終弟及的“傳統藝能”又要開始了。

趙恒生了六個皇子死了五個,而趙元儼有四個兒子,他這個侄子趙禎可是一個兒子也沒有,這才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侄子趙宗實。

這段來自趙禎的猜測讓葉安瞬間與曆史相結合,心中也是大為震撼,真實的曆史是不是這樣的?如果是,那將是顛覆葉安三觀的巨大陰謀。

趙宋天家的皇位之爭並不比任何一個朝代要平淡,相反更加陰險和隱秘,手段更加的歹毒和可怖。

都說老趙家的宗室安穩,可兄終弟及的先例擺在那裡,從太宗開始便已經算是親族竊國了,之後的子孫說一點也不受影響那是不可能的。

也難怪趙禎會對荊王趙元儼懷有極大的敵意和猜測,但無論是他還是葉安甚至是藍繼宗都知道,這件事不能被大白於天下。

所有的較量都是暗中進行,此時的趙禎也放棄了心中的打算。

“朕要做仁君啊!”

趙禎這句話緩緩的道出了心中的苦悶,“仁君”是朝臣們的期望,同時也是他統治大宋的最好方法。

但所要犧牲掉的東西可就太多了,仁君怎麼能同自己的親叔叔翻臉?仁君怎麼能對保育他多年的先太後有所不敬?

在這兩件事上趙禎陷入了一種彷徨,迷惑的看向葉安道:“朕想做仁君,明君,可如此一來又要放過宗室之中的歹人,又不得敕封生母,這是仁君所為,明君之舉嗎?”

藍繼宗與陳彤二人惶恐拜下,這話可不是趙禎這位大宋官家能夠說出來的,更不是他們這些宦官能夠回答的。

葉安皺眉的看向趙禎,實在氣不過的他在藍繼宗與陳彤的驚駭中道:“官家是不是對仁君和明君有所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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