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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他又為沒有舒適柔軟的床鋪招待她而道起歉來,“我本想把我睡覺的地方讓給您,但實在怕嚇壞您……今天出門時我已經為您訂了床鋪,請您再忍受兩日。”

男人一直都用這與他貴族身份毫不相稱的謙遜姿態對待她,蘇冉隱約察覺到這大概來源於男人一直以來孤寂的生活而產生的對於陪伴的渴望。

這樣的認知讓她再次對男人憐惜起來。

“請您不要再對我道歉了。”她笑了笑,“畢竟我才是攪亂您生活,給您添麻煩的那個人。您也不想聽到我一整日對您道謝吧?”

“當然不,請原諒我的疏忽。”男人說著又道了一個歉。

蘇冉被他真摯的笨拙弄得哭笑不得,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您可以不用vous(您)來尊稱我,直接用tu(你)**,或者叫我的名字就好。”

男人的%e8%83%b8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低聲問:“On peut se tutoyer,Sue(我們可以用你相稱嗎,蘇?)”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這普通的名字用他那樣醉人的嗓音喊出來,都帶上了幾分華彩。

“當然可以。”她小小地花癡了一番,目光在他臉上的麵具上轉了一圈,忽然有一點好奇擁有這樣完美聲音的那張臉會是什麼樣子。

或許是因為稱呼變化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又或許是困倦放鬆了她一直緊繃的神經,她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個憋了很久的問題:“先生,既然你已經決定在地下安定下來,就不需要遮蓋自己的臉避人耳目了。你沒有考慮過摘下麵具生活嗎?”

感受到那如水的溫柔目光瞬間冷如寒冬的冰麵,蘇冉知道她踩到了對方的雷區,心中暗叫不好。

男人猛地向前一步,俯身將她逼至牆邊,身上的氣質陡然回到了他們初見時的陰暗而危險。

“在這裡,你是我最尊貴的客人,我悉心供你差遣……隻有一條!”他的臉停在她的眼前,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裡跳躍的怒火和冷酷,那如同獸類的目光,下一秒就能將她撕碎。

“收起你多餘的好奇心!”他的手隔著空氣虛撫過她臉頰的輪廓,最後停在她頸側,帶著一種危險的暗示,“不要學潘多拉,打開那隻充滿災禍的魔盒。”

她心臟一顫,手心裡緊緊攥著那隻懷表,幾乎不能呼吸。

看到她安靜迅速地點了點頭,他後退一步,兩人間劍拔弩張的壓迫瞬間消失。

“我去給你拿毛巾來,你需要休息了。”他沒有什麼語氣地說道,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蘇冉看著男人疾行遠去的背影,慢慢放鬆了緊繃的身體。

……

是她逾越了。

直到躺上那被男人鋪得柔軟得如同睡在羽毛的墊子上時,蘇冉的思緒還是十分混亂。她翻了一個身,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坐在書桌前書寫的背影上。

情緒時而如火焰般熱烈,時而又如寒冰般冷酷,前一秒露出孩童般天真質樸的眼神,下一刻又凶光畢現。

這真是一位神秘又矛盾的先生啊。

本以為會失眠,然而搖曳的燭光和潺潺的流水聲編織成了一首強力的催眠曲,讓她不一會兒就意識混沌起來。

睡著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會不會就回到自己家中了呢?

或許這一切,本來就是一場過於逼真的荒唐夢境……

聽到身後漸漸平穩下來的呼吸,男人放下手中的羽毛筆,無聲地轉過身來。

他從貼身的暗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水晶瓶,小心地在蘇冉的臉旁滴了一滴瓶中的液體,一股暗香霎時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男人收起瓶子,等了一小會兒,這才彎腰跪到了她的麵前。

這一次,他摘下了手上一直佩戴的皮手套,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手指緩緩地放到了女孩熟睡的臉龐上。

當指尖碰到那不屬於他的溫熱時,男人終於抑製不住,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

手指劃過她的臉頰,落到她的耳邊,一下又一下,他愛不釋手地撫摸她的長發,金色的眼睛裡又燃起了那讓人心驚膽戰,似乎可以焚燒一切的熱烈。

“Ma perle (我的珍珠)……”

第4章 4

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還是那盈滿黃色燭光的怪異石%e7%a9%b4,蘇冉心中失望的同時,不由又升起幾絲慶幸。

空氣中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她爬起身,試圖尋找男人的身影,卻首先看到了擺在她枕邊不遠處的托盤。托盤上擺著一個餐巾蓋著的小籃子,籃子旁放著一張卡片,卡片上壓著一支白色的玫瑰。

她先拿起卡片。

“親愛的蘇,

請原諒我昨晚的失態,麵具已成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我無法想象摘下它的人生。

希望你沒有生我的氣。

請收下我最誠摯的歉意。

你忠實的仆人”

卡片上的花體字飄逸瀟灑,署名的地方則是一片空白。

“P.S. 我需外出辦事,中午便歸。早餐在籃子中,Bon Appetite(祝你好胃口)。”

雖然對對方昨晚的威脅有些在意,但每個人心底總有不願意讓人窺探的秘密,真要追究起來,先越界的人是她。她本想今日好好向男人表達歉意,卻沒想到反而先收到了對方的道歉,真是不知道該說這位先生什麼好。

蘇冉讀完卡片,抬手拿起那支新鮮欲放的玫瑰,嬌豔的花瓣上還沾著清晨未乾的露水,花%e8%8c%8e上用黑色的絲帶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她注意到花%e8%8c%8e上的尖刺全部被小心地剪掉了,這個小小的細節讓她心中微微一動。

吃過早飯,懷表的時針剛指過十點。在地下這種沒有晝夜變化的生活雖然不太愉快,但目前還沒有達到讓她難以忍受的程度。目前作為一個白吃白喝白住的米蟲,蘇冉實在是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報答對方。

她小心地披好男人的鬥篷當作“外衣”,從她睡覺的一側,沿著水邊走向湖對岸的另一側。

整個地下以那片地下湖為中心,是一個凹字形的結構,僅僅是過了一夜,蘇冉發現這地下竟然有了許多變化。

首先在一些位置特殊的角落裡,多了幾麵一人高的鏡子,利用鏡子反射光線的原理,整個空間比昨日明亮了許多。地上雜亂的箱子消失了不少,昨日還蓋著防塵白布的家具此時也都被擺好,在燈火下閃著嶄新的光澤。她出現時躺的那張紅色的地毯被鋪在了中央的高台之上,走上前去她才注意到,擺在中間她本以為是寫字台的半圓形黑色桌子,其實是一架管風琴的琴身。

管風琴是樂器之王,沒想到這位先生還是位嚴肅的音樂愛好者。

不過聯想到對方堪稱完美的聲線,蘇冉又覺得如果他在聲樂方麵毫無造詣,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蘇冉一麵想著,伸手輕觸了幾個琴鍵,根據腦海中的記憶磕磕絆絆地按出了巴赫著名的《D大調托卡塔與賦格》的旋律。

恢弘而聖潔的音符從那占據了整整一麵牆的巨大的音管裡響起,讓她背脊竄上一股電流。她有點心癢,但還是理智地收回手。

她隱約覺得男人是領地意識很強的人,應該不喜歡讓他人隨便觸碰他的物品。

蘇冉從另一側的台階走下,來到凹字形的另一邊。

這裡與對麵的“臥室”遙遙相對,被用來當作起居的空間。房間的中心是一個曲線優美的白色克拉拉大理石壁爐,壁爐上的牆壁兩側固定著兩個由金色天使托起的三柱燭台。壁爐立麵的頂部卷渦雕琢著貝殼的圖案,波狀邊緣用卷曲的花草作為裝飾,是典型的路易十五風格。

對著壁爐,擺著一張同樣洛可可風格的扶手椅和一個雕花布藝的法式臥榻。柔軟華貴的羊絨地毯已經鋪好,臥榻背後的牆壁上打了一整排胡桃木的實木書架,幾個裝書的箱子和幾幅用牛皮紙包著的畫正擺在書架前的地麵上,看樣子是主人還沒來得及整理。▂思▂兔▂網▂

對比昨天她看到的情形,她睡著後男人一定收拾了不少東西,估算了眼前的工作量後,她有點懷疑他是不是一夜沒睡,而她一點都沒有被吵醒。

蘇冉很難不去想對方如此著急地收拾這裡是不是因為她的關係。

低歎一聲,她彎下腰去看那幾個箱子。這是昨天男人留給她打發時間的書籍,想了想,她決定幫他把箱子裡的書整理到書架上。

在蘇冉覺得自己的腰快斷掉的時候,她終於將幾個箱子裡的書按照語言和字母順序整齊地擺到了書架上。

“呼……”擦了擦額頭微微沁出的汗水,她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

揉了揉腰,她十分期待男人看到這些書架時的反應,轉過身,卻被身後那個黑色鬥篷搭配白色麵具的身影嚇了一跳。

“…先生!?”這經典的驚悚恐怖電影的扮相讓還不是很習慣的她差點叫出聲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他的視線悠長而沉靜,不知道在那陰影中站了多久。

“我都沒聽見你回來的聲音。”蘇冉笑著拍拍心口,指了指她身後的書架,“希望你不介意我幫你收拾了東西。”

他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再次開口時語氣十分冷硬:“以後不要再乾這些事了。”

男人毫不領情的反應讓蘇冉原本開心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後,重新拉出一個弧度:“抱歉,是我自作主張了。”

看到她黯然下去的臉,他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悔恨和懊惱。

閉了閉眼,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絲帕,小心仔細地沾上她的額頭,像擦拭珍寶一樣慢慢擦去她額頭上殘餘的汗水:“你是我的…客人,你不應該做這種事。”

失落的蘇冉沒有注意到男人話語中奇異的停頓,也沒有注意到男人過於親昵的動作:“你是如此慷慨地幫助我,我總想要力所能及地為你做點什麼。”

“哦,蘇……”他低歎她的名字,示意她在壁爐前的臥榻上坐下,自己則再一次單膝著地半蹲在她的身前,“你不明白,看到你為我流汗受累的樣子,才是對我最大的折磨。”

她疑惑地對上他的眼睛,卻看到他的眼神中飽含著某種明顯而深刻的痛苦。

“你在這裡,我已經彆無所求……”

他低下頭去。

麵具遮蓋了他的表情,此刻蘇冉也看不見他的雙眼。

可她從未覺得自己像現在這一刻離麵前男人的靈魂這樣近。

他的孤獨如此顯而易見。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心中千言萬語,最後她什麼都沒有說。俯下`身,她把臉頰輕輕貼在男人的肩膀之上,給了他一個無聲的擁抱。

那初時僵硬如石的身體,漸漸的,在她的雙臂之中一點一點顫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