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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目光中,她苦笑著吐出一口氣:“你瞧……我不會梳這邊淑女們的發型。”

埃裡克愣了一下,隨即低低笑開:“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告訴你有什麼用,難道你還會為女士梳頭嗎?

蘇冉疑惑地挑起眉頭。

仿佛讀懂了她眼神之中無聲的質疑,埃裡克俯身拿起了桌上的梳子,用一種征詢的口%e5%90%bb低聲問道:“可以嗎?”

在得到她的同意之後,他拆開了蘇冉自己編得有些淩亂的發辮,輕柔地用梳子梳起了她的頭發。

這雙手可以製作精巧的機關,演奏動人的樂曲,但她從來想象不到它們還可以如此靈巧又溫柔地在她發絲間穿梭。

不一會兒,以眉心為中點,她臉頰兩側的頭發被編成了幾股精致的發辮,像花冠一樣從額前繞到後麵,和剩下的頭發一起,在腦後固定成了一個圓潤飽滿的發髻。

蘇冉看著鏡子裡男人為她專注挽發的動作,還有他偶爾向鏡子裡投來那深不見底的目光,覺得眼前被燭光籠罩的一切,如同老舊泛黃的黑白默片般,帶著一種令人困惑又動人的溫情。

梳好發髻,他站在她身後,手掌貼著她的額頭,像是要壓平那不存在的碎發一樣,一點一點撫過她的兩鬢,最後在她的後頸停住。

她纖細的脖頸完整地落在他的手掌裡。

這是一個充滿掌控意味的姿勢。

他抬眼,灼灼的目光和鏡子裡的她對視著。

時間在這一刻拖長了腳步。

“噗啪”,是一根蠟燭火苗在燭芯跳躍的輕響。

在光影扭曲抖動之間,他收回視線,從珠寶盒裡挑出一條鑽石發圈,將它緩慢又小心地戴在她的頭頂。

直到調試到一個他滿意完美的角度,埃裡克這才在她身後重新站直身體。

這一次,他將雙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之上。

“還滿意嗎?”他輕聲問。

這個動作讓蘇冉從方才奇怪的恍惚中清醒過來。

她沒有在意埃裡克扶著她肩頭的手,畢竟在現代這根本不是什麼出格的舉動。她微微轉著頭,欣賞著這漂亮的新發型,開心地笑起來:“埃裡克,到底還有什麼是你辦不到的?”

他注視著她的笑顏,眼神柔軟,聲音如羽毛輕掃耳畔:“我說過的,在這裡,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和我講,我一定會為你實現的。”

這句話還有什麼時候能比現在更有說服力呢?

她看著鑽石在她的發髻間閃耀著細碎的火彩,鬼使神差地開了口:“埃裡克,你能帶我出去走走嗎?”

流動在空氣裡的溫馨在這一刻戛然而止,兩人之間蔓延的沉默如同暴雨前翻滾而至的烏雲,讓人窒息。

過了好一會兒,埃裡克才開口,目光沉沉:

“你在這地下待得厭倦了嗎?”

蘇冉分辨不出他平靜語調中的情緒,隻是直覺上覺得有些危險。

埃裡克是一個極度敏[gǎn]的人,這敏[gǎn]讓他擁有超出常人的甜蜜和柔軟,也賦予了他在被激怒時最駭人的瘋狂。

“不,你怎麼會這樣想?”蘇冉不再從鏡子裡看向他,從椅子上轉過身,仰頭直視著他的眼睛,“長時間待在室內讓我感到有些壓抑,我還沒有這麼久不出門過呢。我隻是想出去透透氣,曬曬太陽。”

他仔細地研究著她的表情,似乎在辨彆著她話語間的真偽。

慢慢的,他緊繃的身體重新放鬆下來:“抱歉,蘇,我從沒有考慮到這一點,請你一定要原諒我的遲鈍。”他頓了頓,聲音驀地低下去,語氣中多了幾分自責,“其實兩天後我為你準備了一個驚喜,不過這在現在一點也不重要了……明天我帶你去湖邊走走吧,你想什麼時候出門?”

蘇冉並沒有忽略他口中提到的“驚喜”,但可以走出地下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她沒有追問那所謂的驚喜:“明天下午如何?可以晚一點,或許我們可以在湖邊喝個下午茶?”

“好,這真是一個絕妙的主意。”埃裡克的眼睛被她話語中描述的場景一下子點亮了。

她很高興地看到男人因為她的提議也對明天的行程興致勃勃,充滿期待。

希望明天是個好天氣。

第二天,蘇冉倒是先解開了埃裡克到底是怎麼把大件物品運進來的謎底。

早上醒來後,她在地下的湖畔,發現了一隻小船。

這艘原本用來運送貨物的木船被改造了一番,船上放置了兩個小小的軟榻,中間擺了一張小桌,可以前後坐下兩人。

她設想過埃裡克會帶著她在迷宮般的地下隧道穿行,卻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居然要坐著船出去。

午飯之後她就開始為今日的外出做準備,她換了一條顏色明亮不需要裙撐的午茶袍(她完全不想穿著十斤重的裙撐去散步)**,在鏡前挑選了相配的首飾,十分用心地化了一個淡妝。今天她沒有選擇盤發,隻是簡單地將耳側的頭發用發夾固定在腦後,戴上了這個時代裝飾十分複雜誇張的寬簷女士帽。

“我準備好了。”她提著裙擺,向已經站在岸邊等待的埃裡克行了一個最近新學會的屈膝禮。

今日的埃裡克的裝扮似乎也格外用心,除了剪裁合身的禮服三件套外,他換了一張雕花的銀質麵具,旋渦狀的茛苕藤蔓沿著眼眶伸展纏繞,如同要去參加一場華麗的化妝舞會。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一時沒有動作。

“我果然應該還是穿帶裙撐的正裝裙嗎,埃裡克?”蘇冉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安地問。這是她第一次正式穿起這個時代的服飾,心中總是有點沒底。

埃裡克掩去眼中的驚豔,傾身還了一個禮:“不,這樣就很好,今日的湖邊人跡罕至,更何況你看起來足以和任何一位名媛小姐媲美。我很高興我替你挑選的東西都發揮了它們應有的價值。”

麵前的姑娘穿著他為她挑選的衣服,戴著他為她買的珠寶,光是想到這些,他的整顆心都火熱起來。

埃裡克轉身輕盈地跳上船,像邀舞一樣對她張開手掌:“來吧,我的小姐。”

船槳推開水波,小船輕輕搖晃,在幽靜的水麵前行,向地下洞%e7%a9%b4的更深處劃去。

借著固定在前方的兩盞油燈的光線,蘇冉看到途徑的洞庭高低起伏,奇石林立,她沉浸在這奇異的景色之中,發出一聲輕歎。

誰能想到在巴黎的地下,竟有這樣一番景致。

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情,在黑暗中一直沒有說話的埃裡克忽然清了清嗓子。緊接著,如天籟般的歌聲從她的頭頂緩緩飄下。

歌聲在石壁中回蕩盤旋,空靈聖潔,這艘小船載著他們像是要向另一個夢幻的仙境駛去。

蘇冉放輕呼吸,沉浸在他的歌聲裡,感覺隻過了幾個眨眼的功夫便駛出了洞%e7%a9%b4。

周圍的空氣溫熱潮濕起來,鼻尖傳來植物被太陽暴曬過後的芬芳,不遠處的樹梢上有鳥兒在婉轉啼叫,連嗡嗡的飛蟲振翅的聲音在此刻都顯得格外可愛。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蘇冉感到眼眶裡有些淚水,不知是因為久違的日光太過刺眼,還是因為四周勃勃的生機太觸動心弦。

來到1867年巴黎的第15天,她對這個世界第一次有了實感。

第7章 7

埃裡克將船劃到岸邊的樹蔭下,係在了一顆小樹之上。

蘇冉回望他們剛出來的洞口,發現它巧妙地隱藏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之後,現在又被夏天生長得繁蕪的草木遮擋,如不仔細觀察,絕對不會留意。

這座名為阿維娜的小湖,坐落在巴黎城北的市郊。因為距離一位伯爵的封地較近,這片湖泊和周圍的樹林作為自然景觀保留下來,沒有租給附近的農民耕種,平日人煙稀少。

他們沿著湖邊散了一個小時的步,在泊船的附近挑了一塊陰涼平整的草坡,鋪著毯子坐下,吃了一頓愜意的下午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們望著巴黎的天際線,看著天上變幻的浮雲,聊著一切浮上心頭的話題。

從哲學談到藝術,從曆史談到人生,他們一直聊到太陽西垂,晚霞滿天,遠處教堂的鐘樓在落日的餘暉中被染成淡淡的金色,宛如莫奈筆下不朽的畫作。

“你要是喜歡,我們每天都可以出來散步。”埃裡克看著漸漸安靜下來專注看著落日的蘇冉,感受到她眼底戀戀不舍的情緒。

“每天出來太麻煩了,每周出來走一走就挺好的,你覺得呢?”她收回視線,因著他的體貼,對他露出不勝感激的一笑。

埃裡克看著她被夕照映得淡淡發粉的臉龐,還有那抹如輕煙般的溫柔笑意,突然覺得心底像是裂開了一個黑漆漆的空洞,卻不知用什麼填補。

明明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個午後,為什麼突然之間他又開始覺得如此失落不安?

不夠。現在的這些還遠遠不夠。

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這樣叫囂著。

一種新的渴望在他體內燃起,這種情感強烈到讓他的心臟都開始隱隱作痛。可他除了感受到%e8%83%b8腔內時而酸脹時而又如針紮的疼痛,卻一點都分辨不出支配他的到底是怎樣的情緒,而自己究竟又在渴求什麼。

“埃裡克?”見他半天沒有回應,眼睛落在她身上又失焦地出著神,蘇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伸手將她的手抓在手裡。

兩人皮膚相貼的瞬間,像是乾渴許久的旅人終於喝到一抔清泉,一種暢快淋漓的舒爽從他的頭頂澆下,讓他在心底情不自禁發出快樂而滿足的歎息。

“蘇……”他抑製不住地開口叫了她的名字。

麵前男人的情緒有點奇怪,聲音裡明明帶著滿足的歡愉,眼神裡卻寫滿掙紮和痛苦。

她任由他握著她的手,擔心地詢問:“怎麼了?”

他的眼中翻騰著她讀不懂的情緒,那股濃烈的炙熱讓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她覺得他有許多想要說的話,然而過了很久,他隻是拉著她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地親%e5%90%bb了一下。

“今天是多麼快活呀,可它終是要結束了。”

他惆悵的歎息和天邊最後一道殘陽一同消失在漸沉的暮色裡。

那個帶著奇異感情的輕%e5%90%bb讓蘇冉的心跳亂跳了幾下,但他話語中的內容反而讓她鬆了一口氣。

她抽回手,覺得埃裡克此時像一個因為吃光糖果而感到低落的小男孩,似乎還有點可愛。

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甚在意地安慰道:“今天雖然結束了,但是還有明天和後天。隻要擁有積極樂觀的心態,每一天都會像今天這樣快樂的。”

聽到她落落大方的安撫,埃裡克不知為何又倍感煩躁起來。

“天色不早,我們差不多要回去了。”蘇冉望了望東方,低垂的夜幕上已亮起繁星點點,她站起身。

埃裡克看著開始專注收拾東西不再看他的蘇冉,焦急地追問:“那我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