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1 / 1)

理一下目前的線索,如果有什麼遺漏和錯誤的地方,還請小姐您及時補充指正。”

“當然沒有問題。”蘇冉頷首。

他回憶著剛才看到的平麵圖,視線因為專注的思考而變得失去焦點,緩緩沉%e5%90%9f道:“死者雷切特先生住在一等鋪位2號床,屍體被發現時,房間的鏈條從裡麵鎖著,窗戶被打開,他的房間內還有一道可以被閂上但和隔壁3號鋪哈伯德太太房間相通的門。”

“您說得沒錯。”蘇冉給予肯定,車上各個乘客住的位置在整個案件中非常重要,這也是為何她一定要將車廂平麵圖畫出的原因。

隨著大腦飛速的運轉,他的眼裡漸漸亮起一種如閃電般的敏捷光芒,語速不自覺地加快起來,仿佛這樣才能跟得上他跳躍的思緒:“死者遇害時處於被麻倒的昏迷狀態,身上一共有十二處刀傷,有一兩處非常輕微,三處致命,其中有幾刀是在死者死後才戳上去的。在屍體周圍,發現了死者枕頭下一把裝滿的槍,睡衣上衣口袋中一塊被磕壞的金表,表上的時間顯示為一點一刻。”

邁克羅夫特極其清晰又富有條理地總結著,散亂不堪的線索和稍有不慎就會被漏掉的細節在他的組織下,變成一根邏輯鮮明的鏈條。

“他的房間裡同時找到了一條繡著H的女士手帕,一根煙鬥通條,疑似凶手留下的一根燒過的扁平火柴,以及被燒掉的碎紙片。紙片上被偵探波洛先生還原出了「小黛西·阿姆斯特朗」這個名字,從而牽涉出了一樁多年前發生在美國的女童綁架勒索案,進而得知受害者的真實身份為‘凱賽梯’,是那件案子中殺害女童的凶手,當年因為鑽了法律的空子,並沒有受到法律製裁。”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幾秒鐘,似乎又在腦中過了一遍所有的線索,才問道,“我遺漏了什麼嗎,蘇小姐?”

“毫無遺漏,福爾摩斯先生。”蘇冉感歎著,幾乎想要鼓起掌來,“我深深地為您的記憶力和歸納能力所折服。”

夏尼伯爵也因為這一連串條理清晰的總結露出讚歎欣賞的目光,舉起手中的杯子向邁克羅夫特致意。

蘇冉本來在期待著少年夏洛克展現出的絕佳推理天賦,沒想到卻率先領略了哥哥邁克羅夫的風采。毫無疑問,作為名偵探福爾摩斯的兄弟,他也是一位頭腦極為靈活的人物。

“沒有聽到證詞前,對於究竟誰是凶手下結論或許還為時尚早,不過我目前能確定的事倒是有幾件。”邁克羅夫特神采奕奕,修長的手指扣在桌上輕輕敲了敲,“首先,凶手作案的動機一定與那一樁美國的陳年舊案有關,考慮到那件案子又間接導致了四個人慘烈的死亡,我個人傾向於這起凶殺是當年相關人士的複仇。

“第二,凶手一定是從那被閂上的門中出入的,接下來我很好奇隔壁哈德比太太的證詞。

”第三,偵探波洛先生雖然在前一夜一點差二十分時,被雷切特先生的叫聲驚醒,並隨後聽到他對列車員講話。但說話的聲音講的是法語,而我們都知道死者不會講外語,否則他就不會聘請麥克昆先生做他的秘書。由此得出結論,那時講話的一定不是死者本人。”

“啊,我竟遺漏了這個細節。”夏尼伯爵懊惱地搖了搖頭,“這麼說那時雷切特先生就已經遇害了。”

邁克羅夫特揚起嘴角,這是蘇冉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臉上看到可以稱為表情的波動,那一抹近似微笑的弧度裡透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狡黠:

“我可沒這麼說,伯爵大人,我隻能肯定說話的人絕對不是死者。”

伯爵疑惑地挑起眉,似乎並不明白這兩者到底有什麼不同:“凶手在淩晨十二點四十分殺死了死者,為了混淆作案時間,故意將停在一點十分的懷表塞入他的口袋裡當作乾擾證據,卻粗心地在作案要被發現時緊張地講了法語而露出了馬腳——這完全說得通。”

如果說之前的話讓蘇冉驚歎於邁克羅夫特的記憶和總結的能力,那麼他現在展露出的分析推理能力,讓她覺得他絲毫不遜於夏洛克·福爾摩斯本人。

正常人在得到這些線索時,很容易就產生和伯爵一樣的聯想,可這恰恰就是落入阿婆詭計的開始。但邁克羅夫特居然就這樣小心輕鬆地避開了這個陷阱。

蘇冉不由地在心中重新審視定位了他。

一直沒有說話的夏洛克在此時突然加入了這場談話:“如果死者在遇害時是昏迷狀態,那麼他不可能喊出聲來,但如果他有能力發出那樣一聲慘叫,現場為什麼沒有絲毫反抗的痕跡呢?”

夏洛克的嗓音帶著少年變聲期特有的暗啞,他的法語講得很慢,元音說得慵懶,所有R的發音都帶著英式腔調特殊的嚴謹與矜持。

“……”夏尼伯爵被問得啞口無言。

終於聽到夏洛克開口的蘇冉不自覺地向前傾身,聚精會神,生怕錯過了這位大偵探說的每一個字。然而對方反問完那個問題之後,隻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說話了。

邁克羅夫特饒有興致地看著幾個人的互動,見沒有人再開口,才繼續道:

“最後,對於那十二處豪不統一的刀傷……”

他慢慢說著,又露出了剛才那個狡黠的笑容,那雙如鷹般的眼睛緊緊盯著蘇冉,閃動著一種成竹在%e8%83%b8的自信,“在下其實有一個非常大膽的設想……不過在聽完這十三位嫌疑人的證詞之前,還請允許我暫時保密。”

聽到他特地咬重“十二”和“十三”這兩個數字,還有那句語氣深長的“一個非常大膽的設想”,蘇冉的頭皮產生了一種過電般的發麻感,脖子後的寒毛直豎。

她覺得邁克羅夫特是在隱隱暗示著什麼。

有一瞬間她甚至懷疑他已經“猜”到了真相。

蘇冉定了定神,覺得是可能知道謎底的自己過於敏[gǎn]。

阿婆真正的殺手鐧是這十三位嫌疑人的證詞,故事現在才講了一半,她不覺得邁克羅夫特在聽完那些證詞後會一點懷疑動搖都沒有。

“小福爾摩斯先生有什麼想法嗎?”蘇冉笑著轉向了夏洛克,隱含熱切地注視著他。

他才是今天這場跨越時空決鬥的主角。

夏洛克麵無表情地和她對視,灰色的眸子裡似乎迅速閃過了一絲困惑,但一眨眼就消失不見:“在沒有得到全麵的證據前進行推理,很容易誤入歧途,我希望聽完所有人的證詞,再告訴您我的答案。”

為了考驗一下兩位福爾摩斯先生,蘇冉在接下來的講述中,儘量客觀地從第三人稱而非波洛的視角描述了十三個人的證詞,然後在波洛開始進行解謎前停了口。

整個詭計的麵貌至此已經全麵展開。

“以上,就是所有人的證詞。”

蘇冉抿了一口茶水,清了清有些發乾的喉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在靜靜思索的福爾摩斯兄弟二人,心跳因為期待和雀躍微微加快。

“現在,有哪位先生已經推測出凶手的身份了嗎?”

這列從巴黎始發,途徑克雷伊,終點為濱海布洛涅的火車鳴起長笛,拖著濃厚的灰煙中終於緩緩駛進了目的地的車站。

“那麼,我們稍後船上再見。”夏尼伯爵戴好禮帽,拿起手杖,含笑對著兄弟兩人點了點頭。

蘇冉眼神閃亮,也微笑著對他們行了禮,轉身跟在伯爵身後走下了車廂,兩位隨行的仆人緊隨其後。

今晚,他們很湊巧地訂了同一艘去往倫敦的汽船。

邁克羅夫特隔著車窗,看著那位東方小姐伸手虛虛挽上身側男士紳士抬起的手臂,扭頭對還在沉思的夏洛克感歎道:“很有意思的一次旅行,不是嗎?”

夏洛克抬起眼,注視著自己的兄長,皺起的眉頭顯示著他依舊被什麼問題深深困擾著:“……你剛才是怎麼想到的?”?思?兔?網?

邁克羅夫特看著比自己小七歲的弟弟,笑了笑,臉上流露出了一絲難得的溫情:“首先要把一切不可能的結論都排除掉,剩下的可能無論多麼離奇,也必然都是事實*。”

聽完邁克羅夫特的話,夏洛克垂下眼,再一次陷入到自己的思緒之中。

“不過,你確定之前完全沒有見過這位蘇小姐嗎?”邁克羅夫特提起腳邊的旅行箱,忽然問道。

夏洛克回過神,穩穩點了點頭:“我十分確定。”

第22章 X6

濱海布洛涅麵對英吉利海峽,是一座以漁業聞名的古老山城。自從1850年修建了連接首都的鐵路之後,這座濱海城市逐漸變成吸引眾多巴黎有錢人前來消夏的夏季浴場。

告彆了福爾摩斯兄弟,夏尼伯爵先帶著好奇的蘇冉在老城裡漫步遊覽了一番,才在差一刻六點時登上了船。

連接兩個頭等艙室的公共會客室裡,夏尼伯爵坐在沙發上吸著煙,打發著晚餐前的時間。他已經派了男仆去打聽福爾摩斯兄弟的消息,準備邀請他們一同共進晚餐。

他的視線落到自從發現了船艙裡擺著英國報紙就故態複萌埋頭苦讀的蘇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親愛的蘇小姐,我們將在倫敦停留一個月,在此期間您有大把的機會去讀英國人的報紙。”

“可我不想錯過任何一天,畢竟回到巴黎後就再也沒機會看了。”蘇冉抬起頭,歎了一口氣,小小地抱怨道,“我還是不明白拿破侖陛下到底為什麼要禁止英國的報紙在帝國銷售。”

伯爵掐滅了手中的煙,嫋嫋上升的青灰色煙霧氤氳了他的麵容,也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英國人太激進了,他們的報紙裡往往存在著對現任政府太多的敵意。你要知道,皇帝陛下對這樣的行為比較敏[gǎn]。”

第二帝國現在的皇帝路易·拿破侖·波拿巴,本是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民選的第一位總統,也是史上最出名的那位拿破侖的侄子和繼承人。他在當總統後的第三年發動了政變,登基稱帝,將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改為第二帝國,自己搖身一變則成為了拿破侖三世。

伯爵的話倒是讓蘇冉想起美國那本正在暢銷的反對奴隸製的小說《湯姆叔叔的小屋》,這本書現在在法國市麵上的譯本竟然叫做《Père Tom》(湯姆爸爸)。原因無他,拿破侖三世稱帝後關於“他的叔叔”的“笑話”太多,以至於整個詞都變得可疑。

聯係到當下的時局,蘇冉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憂慮。

欣欣向榮的法蘭西第二帝國在今天當之無愧是歐洲大陸的第一霸主,可在這花團錦簇的繁榮背後,她隱隱嗅到的是風雨欲來的氣息。

來自現代,她很確定未來法國會和普魯士打一仗,雖然不確定這書本世界的曆史是否會按現實中的軌跡發展,但隔壁的普魯士確實實力強大,外交強硬,而且現任帝國首相的名字也叫做俾斯麥。可是針對這場關鍵的“普法戰爭”,她既不記得發生的時間,也不記得起因經過結果,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