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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坐下,瞬間想站起再敬一杯堵上她的嘴。然而向苓話已經說出口,隻剩其餘兩人嘩然。

沈朝汐抿唇笑了:“誒——誰啊。”

周汀也笑,一手搭著座椅靠背,Alpha的氣場油然而生:“你養他?沒說反嗎。”

向苓直勾勾看著周汀,一字一句:“小遲有對象。談了七八年了已經。那個Omega沒法工作,所以都得靠小遲。抑製針價格也不低,所以他真的挺不容易的。”她隻是希望周汀彆再打遲暮裡主意了。

周汀:“真的?不過抑製針還是少打,傷腺體。”

遲暮裡不得不看向他,那就也得看著他身邊的沈朝汐。沈朝汐默默無言凝回來,雙目仿佛聚著一團潮濕的火,燒得遲暮裡一句都說不出口。

“......”畢竟他剛剛才虛張聲勢,搞得好像他對他已經沒任何留戀。

不是說忘了嗎。早就忘了嗎。其實從來沒忘,也不敢忘。

沈朝汐移開視線,對著周汀輕描淡寫:“像是拖累。”

遲暮裡沉沉呼出一口氣:“放心。已經分了。”

“誒!不是...什麼時候的事。”向苓驚道。

“剛剛。”遲暮裡端起酒杯一飲而儘,“在你們上來前分了。這次是實話。向老師。”

“難怪看你臉色不好...算了算了,接下這部片子,你就要開始新生活了。周導的片酬肯定少不了你~”

後來他們對這個話題閉口不談,觥籌交錯,碰杯談笑,都是可略過的演技。隻記得沈朝汐大多時候一言不發,吃得也少之又少,而周汀幾乎套光了遲暮裡的演員曆程,譬如為什麼選擇做演員,譬如最喜歡哪個導演,譬如對當下電影有什麼看法。遲暮裡一一作答,都是套話。可周汀聊得興致盎然,最後還想送遲暮裡一程回家。

當然拒絕。

遲暮裡目送沈朝汐上了那輛早有司機等候的SUV後座,自己則拐進停車場開出了他引擎轟鳴的老舊摩托。沒想到滑行出劇院大門,周汀的SUV還停在路邊。舍不得走嗎?

周汀拉下車窗:“你騎這個?”他和沈朝汐坐在後排,各自靠著車窗。

遲暮裡上翻頭盔擋風:“是啊。”四缸機車引擎轟鳴。

周汀眯起眼:“不如你今晚來我這裡看部片子,再聊聊劇本。”

“我要早睡。”沈朝汐兀自把他打斷。

周汀看了Omega一眼:“你終於知道早睡了?那行吧,如果這事確定下來,下周劇組開個劇本會......”

遲暮裡沒等兩人聊完,就握緊了離合器。液壓泵劇烈啟動,右腳蹬地,乘著薄雪輕飄的夜色揚長而去。

一室無廳的群租房,進門兩步就是單人床,玄關櫥櫃上放了台電磁爐就是廚房,好歹有兩平米獨立衛浴,雖說乾濕不分離。

“小潮。寶寶。我回來了。”

“你知道嗎,今晚...我見到一個和你很像的人...”

方寸點地,沒必要開燈。遲暮裡兩步撲上床榻,十指將愛人扣住,手感是冰涼的,柔軟的,毛絨的。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像你。哈哈...讓我一個晚上都忍不住想回來抱你。”

所有深不見底的黑暗戛然而止。遲暮裡倏地泄氣,將棉絮畸變的它緊緊擁進懷裡:“可是……他不配。”

“他連讓我想起你都不配...!”

積壓一整個夜晚的情緒噴湧而出。他算是看出來了,周汀是個見異思遷的人渣,今夜對他的侵略欲與占有欲已經到了囂張跋扈的地步,就仗著他是Alpha便對Omega和Beta都大肆留情。可沈朝汐你難道看不出嗎?

他按著臉朗聲笑開,笑得肩膀聳動,五臟六腑都要從口中嘔出。

沈朝汐啊沈朝汐,你為了達到目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還是這樣。

你明明知道,我始終活在患得患失的噩夢中,那麼為什麼,還會帶著周汀出現在我眼前。

現在好了,噩夢成真。

青筋暴起,肌肉顫唞,他把綿羊從頭身相連處掐得變形,按在床被裡,力度讓整張床都在顫唞。

.欲.言.又.止.四肢都輕,唯獨腦袋沉重,像往海馬體注射鉛汞。

思念沈朝汐這件事總是模糊記憶與現實。不過,他本來就持續五年半夢半醒,時常幻聽omega規律的呼吸。

幻視沈朝汐貼著他坐下,挽起耳邊的碎發。梨渦淺淺,語調溫柔。像極藝術家看著親手打磨出的傑作,也像確信犯打量被自己毀掉的受害人。

“今晚彆夢到我。”

沒有你,我做不了夢。

潮。

“Hear my words that I might teach you,

take my arms that I might reach you…”

窗外漆黑,不知是在海底,還是夜裡。他緩慢哼唱,為自己哼唱主題曲。質感像是某部被刻錄進電視機裡放映的老電影。

一定是爛片。

一部壟斷了所有影院,下映又重映了整整七年的爛片。

“But my words like silent raindrops fell,

And echoed in the wells of silence….”

而他與沈朝汐的遇見,就是電影的首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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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篇章推薦bgm:The Sound Of Silence

第6章 P-無儘夏-1

暑假剛剛結束,新學年邁進序幕的九月上旬。十七歲的遲暮裡登上了通往天台的階梯,儘頭大門掛著“學生禁止入內”的警示標語。

自從今年春天沈家明跳樓自殺後,這裡就被掛上一把鎖,長期棄置,成了七中不可告人的私密地。那場慘白的春天往前,遲暮裡每周三、周五放學後都會與沈家明在這裡訓練表演,沈家明雖然是音樂老師,卻是表演係科班出身,他將他所知的表演方法事無巨細地教給了遲暮裡。

最後一堂課結束,他說,遲暮裡,我希望有一天能在大銀幕上看到你。次日,他死了。

沈家明死後第一個新學期,遲暮裡終於重返故地。鑰匙插入鎖孔,逆時針轉動兩周,天台大門應聲敞開。清澈的空氣湧進樓道,伴隨晨風入侵的還有日光,柔和得哪怕塵埃也泛著淺藍曦光。

這就是遲暮裡遇見沈朝汐的那一刻。

——很快他會知道沈朝汐的名字。

那一刻,沈朝汐背對著他,坐在不足二十公分寬的天台護欄上,藍白色的傳統校服垂在身後,寬鬆的褲管被風鼓起,兩截腳踝白皙得發光,在六層樓高的空中微微搖晃。

或許沈家明跳樓前,也像這樣坐在天台欄杆上搖搖欲墜。可遲暮裡隻偷偷從父親電腦裡看到警察發來的照片,沈家明淺色的發糾纏在樓下盛開的繡球無儘夏花壇裡,讓所有人都會為他的死猜測原因。

一堆念頭成群結隊掠過他腦海,帶起的漣漪不斷回旋,他輕聲呢喃:“老師...”

後者置若罔聞。雙腿輕快地搖搖晃晃,仿佛他不是坐在天台欄杆上,而是淺灘小溪邊。

目擊者心臟猛地抽緊:“老師——!!”

接下來他會在三秒內知道,沈朝汐胳膊纖細,體重也輕。被他向後一扯,兩人雙雙失去平衡跌倒在天台裡。

天空通透得仿佛失手打翻的湛藍水彩盤,日光傾瀉了沈朝汐淺色柔軟的發。尚且是少年的遲暮裡還無從知曉,和任何人接觸,沈朝汐能在十次心跳內確定這個人能給他多少好意。

而當時沈朝汐立即確定,遲暮裡會把全部真心都交給他。

他讓發絲落了beta滿臉,輕輕摘下一邊線式耳機,塞進beta耳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l’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

一首比天空還要湛藍的英文曲。很短。三分鐘。適合做他們初遇的片尾曲。片尾字幕上行滑過,遲暮裡 飾 遲暮裡。而沈朝汐起身站起,拍了拍衣上塵土。感謝觀影。

沈朝汐雙眼迷離朦朧,仿佛午覺剛剛睡醒,朝遲暮裡伸出手:“起來。”像是命令,但注腳是莎士比亞十四行詩裡最溫柔的一句。

遲暮裡拉著他站起:不要命的怪同學。可是太像了,簡直是十七八歲的沈家明出現眼前。

他忐忑問:“你是不是...認識沈家明老師。”沈家明說過自己有一個兒子,和他一樣是Omega,比遲暮裡年長一屆,叫沈朝汐。

難道——

沈朝汐眨了眨眼,反問:“你認識沈家明?”

“師生。”遲暮裡頓了頓,“也是朋友。”

遲暮裡等著他繼續發問,那麼他就會告訴沈朝汐,他是如何在去年文化節結識的沈家明,那時他剛剛結束一台讓觀眾興致乏乏的《我與我的七中,共創美麗校園》情景劇表演,沈家明在後台攔住他,很誠懇說,你特彆有表演天賦,要不要和我學一段時間表演訓練。

不過沈朝汐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哦。”雙手搭上欄杆去俯瞰大課間嘈雜的校園。

遲暮裡站到他身邊:“這裡的欄杆年代久遠,你剛剛很危險。”

“哦。”

漫不經心的態度讓遲暮裡額頭一痛,從這一刻開始,他會知道自己永遠拿沈朝汐沒辦法。

“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學生禁止入內。”

沈朝汐反問:“你不是學生嗎。”垂眸看向遲暮裡彆在校服的%e8%83%b8針,七中學生會徽標加上職位名,笑得玩味:“原來你就是學生會會長。”

“......”遲暮裡聽出他話裡的揶揄:會長就準許入內了?

得益於七中“強化自主管理,喚醒學生成長內驅力”辦校理念,學生會話語權不低,除了參與操辦運動會、文化節等等課外活動,還有管理學生風紀、維持校園秩序的責任。學生會會長擁有全校幾乎每扇門的鑰匙,也不離奇。

沈朝汐靠上欄杆時,鏽蝕的部分岌岌可危地晃動了一陣。他梨渦淺淺:

“會長,賠我。”

“……陪你?”

沈朝汐發絲在風中飄搖,抬起另一手,朝下指去:“賠我。”

遲暮裡往天台下看去:遠遠一本書落在繡球無儘夏的花壇裡。

“你剛剛在看書?”

“嗯。”

“...”遲暮裡沒想過有人會這樣看書,“什麼書?”

沈朝汐以一隻腳跟為支點,倏爾轉向遲暮裡,踮起腳尖,讓他們雙眼平視。很近,太近,鼻息掃在遲暮裡唇上,後者心臟再度抽緊,卻似乎與剛剛是不同性質。沈朝汐牽起薄唇,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