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遲暮裡抱緊他,那我要感謝我的家屬沈朝汐。
想著,又輕笑一聲,嗤笑。
向苓一拍遲暮裡後背:“我發現你今晚露笑的次數比平時一周還要多,這麼開心啊?”
遲暮裡笑道:“是嗎。因為見到了一直想見的...周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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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樓就在大劇院附近,名叫桃源樓,一家紅木裝潢的地道老字號粵式茶樓,以精致粵菜著名。開了十多年了,裝修是嶺南風情濃鬱的富麗堂皇,進門左手邊牆上就是一張張老板與各路明星官員合影的照片。
周汀一張張掃看:“喲。侯老師、王老師也來過。”
向苓笑道:“是啊。都是熟人吧。”
桃源樓隻招待業內人士,大眾需要提前預約,除特定日期外不接待散客。向苓的麵孔就是一張通行證。點單小妹殷勤迎上:“向老師好。還是樓上包廂雅座?”
“好。”向苓說,“先帶這三個客人上去,我點單。”
周汀站到她身邊:“讓我也看看菜單。既然是慶功宴,不能讓你請客。”
回頭對沈朝汐與遲暮裡,“你們先去包廂。”
第4章 N-確信犯-4
被指向的兩個人下意識對視。
四目相對,沈朝汐臉上帶著淡淡微笑,像是一道暗示,仿佛他們仍然是戀人,他仍然會挽住他的手,步伐輕快,一步兩個台階,登上他們私密的天台。他們在那裡做過。
而沈朝汐竟然真的走近他,伸出手想挽:“走吧。”
遲暮裡心底嗤笑一聲,雙手都揣進兜裡,客套道:“沈編先請。”
沈朝汐收回手,笑容也逐漸消散,兀自轉身,跟上服務員指引,登上往二樓的台階。遲暮裡望著他包裹在深藍色襯衫下的單薄身影,一步一步,不大流利,仿佛登上階梯這件事也需要預演才會熟練。
遲暮裡目光落在他後頸,被羊絨圍脖包裹著的omega腺體,還留著他徒勞的咬痕嗎,還是已經被彆人的痕跡覆蓋。
不論如何,和beta沒關係。
包廂名叫繡意。正對大門的牆壁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明的玻璃如若無物,開闊的視野居高臨下,月海市南部海灣夜景儘收眼裡。
遲暮裡反手合上包廂大門,選在與沈朝汐間隔兩個座位的九十度角,這樣他既不與他過分靠近,也不必與他麵麵相覷。
偌大的包廂接近死寂,遲暮裡想,沈朝汐你真的變了。以前,你一定會做點什麼引起所有人注意。
“砰!!”
巨響。
遲暮裡驚起朝他看去,沈朝汐右手握著筷子,紮穿餐具塑封。雙目仍然垂著,盯著手心塑封破洞的瓷碗,像盯著損壞的玩具。
遲暮裡終於看向沈朝汐的手,凍得通紅,小指無名指不自然地痙攣。沈朝汐隻穿一件單衣,在冬夜裡怎麼可能不冷。他無端地怨恨起周汀,鬼使神差,起身打開了房間的暖氣。
暖氣“滴”一聲響,沈朝汐喚他:“暮暮。謝謝。”
一聲闊彆已經的親昵的稱呼,讓遲暮裡笑容的溫度瞬間歸零。他才發現自己臉上還掛著那抹演技的笑意,給自己解釋動機:“不好把周導冷著。”往上看去,出風口正對著窗邊,他食指反複按動調溫鍵,送風,風力最大。
沈朝汐的碎發被暖風吹得飄起,他解開發圈,從圍脖裡撈出碎發,重新紮了一個鬆鬆垮垮的垂肩小髻,散落的鬢角挽在耳後:“可是我討厭暖氣。”
“是嗎。”
討厭的前提,是經曆。
曾經他們蝸居的小平房,冬天不要說暖氣,連熱水都斷斷續續。沈朝汐體寒,每晚都手腳冰涼,遲暮裡隻能給他指尖哈暖,讓他雙腿勾在自己腰上,腳掌貼在小腿肚。他許諾:我答應你,明年冬天,我們就搬進有暖氣的房子。
遲暮裡坐回位置,一手支臉,頗有些挑釁地望向沈朝汐:“怎麼?和他睡久暖氣房,還不習慣了。”
沈朝汐看了回來,這一刻,他們終於對視:“和誰。”
遲暮裡掛上笑意:“你說是和誰。”
總之不是和我。
Beta調整坐姿轉了回去。剛剛那句話,他完全可以不加“和他”兩個字,可卻還是加了。從強調“暖氣房”,成了強調“和他睡”。他在期待什麼,期待沈朝汐否認嗎?
過去五年,他幻想過無數次沈朝汐離開他過得如何如何。大概搬進Alpha的豪奢彆墅了吧,必定用不著抑製劑了吧,更也不可能每天打著算盤拮據度日了吧。
“你回來乾什麼。”遲暮裡問。
沈朝汐雙手輕輕放下桌,寡淡苦笑。
“今天是你第百場商演啊。”
“我說過要給你禮物的。”
“那束花,你喜歡的冬青藍。”
“該有《燒》……”
你送的是大禮,還是大刑啊沈朝汐?
遲暮裡打斷他:“花,謝謝。然後帶著你的電影和導演彆再讓我看見。”
“你不喜歡《燒》,那我再寫一部。”
“……我對電影已經沒興趣了。”
沈朝汐輕聲說:“電影不是你的夢想嗎。你連夢想都不要,那也…太糟了。”
遲暮裡笑了。
是啊,我是活得糟糕透頂。
你既然知道我沒了你糟糕透頂,為什麼要走?
熱流衝上顱頂,遲暮裡一下站起,雙拳刺痛,指甲猛然攥緊肉裡,青筋在他手臂上暴起。
他忽然明白過來,那件單薄的藍襯衫,那雙凍紅指尖的手,都是沈朝汐故意讓他心軟的把戲,最後隻是為了這一句嘲諷。腦子如被重錘砸過,嗡一聲天旋地轉。
記憶斷片,他情緒激動時總會記憶斷片。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抓住沈朝汐胳膊,把Omega半身按倒在餐桌上,囚禁在手臂與手臂之間狹小的空間。
“記好了。我怎麼樣,都和你沒有關係。”
圍脖掛在沈朝汐臉上,深藍色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半截精致鎖骨:“以前你從來不生氣。”
心臟撞擊著%e8%83%b8腔,遲暮裡深吸好幾口氣讓自己平複:“放過我吧,沈朝汐。我好不容易把你忘了。”
“忘了嗎。”
“早就忘了。”可他依舊將他鎖在桌上,甚至按得更深。
沈朝汐撫上他緊皺的眉頭:“你明明在氣我。”
“我怎麼配。沈編。”遲暮裡偏頭冷笑。
“彆光生氣。”沈朝汐按住他手臂,往自己衣裡按:“罰我。”
遲暮裡抽出手:“你也不配。”
沈朝汐垂下眼,“再不罰我,就來不及了。”眼角溼潤泛濫。
遲暮裡早就不吃他這一套:“虛偽。”
樓下點單台前,向苓忍不住又摸出一支煙:“你最近...品味變好了,也變怪了。”煙盒遞給周汀,後者擺手拒了。
“小朝性格是有點怪,不過是個好孩子。”
“噗!”向苓抓著煙笑得不行,“你這是什麼語氣?當爹的語氣?”
“他身體不好,你多多包容。”
“啊。生什麼病了?”
周汀傾下`身,在向苓耳邊耳語一陣,後者霎時啞聲。
“這是...?等等,這個病...?!你——”向苓猛地按滅了手裡的煙,不知該說什麼,“那你還讓他穿這麼單薄出門?你是不是根本不懂照顧人——”
“是他要求的。”周汀淡淡打斷她,“他說,想再感受感受冬天有多冷。”③思③兔③網③
“...真是個瘋子。”向苓將煙頭猛地丟進垃圾桶裡,“他是瘋子。答應他的你,也是。”
“所以如果他哪裡得罪了你,向老師就看在我的麵子上消消氣。”
向苓咬著煙:“你以前對哪個情人都不這樣啊。怎麼,你欠他不成?”
周汀輕輕笑過:“我確實欠他。”
向苓忍不住呢喃:“他現在病情怎麼樣了,看起來...”見周汀靜靜闔上眼,一副任由她宣泄的模樣,她歎道:“算,我旁人還是不多嘴了。不過啊,我才知道你為什麼要拍《致遠方》。是因為他?”
“嗯。”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圖什麼?圖臉?可你還沒有標記他,對吧。”
周汀似笑非笑望著她:“或許,就是圖今天這場小聚?”
第5章 N-確信犯-5
兩人進入繡意,向苓被撲麵而來的暖風熏得後退一步:“暖氣開這麼大,不悶嗎?”
而沈朝汐與遲暮裡相安無事坐在各自位置上,冰冰涼涼的模樣,倒是稍稍降低了室溫。
想起周汀剛剛的話,向苓忽然就能原諒沈朝汐的所有毛病,她坐在沈朝汐對麵,暗暗觀察。表麵看不出和普通人有太多區彆,估計周汀出錢幫他控製了病情。這個病起初一段時間看不出太多征兆,但病來如山倒,隻要病情發展到了某個時間點,就......
沈朝汐忽然朝著她偏頭一笑:“在看什麼?”
向苓頓時尷尬,她自以為把視線藏得很好:“聽說劇本你寫了整整五年。”
沈朝汐雙手支在桌上,捧住臉:“嗯。”
想起他的病向苓心說不和他計較,轉而看向遲暮裡:“我作為前輩,是真希望你能拿到這個機會。畢竟你這張臉不去大銀幕可惜了。”
遲暮裡隻看到周汀在沈朝汐身邊入座,替他的Omega拆開餐具塑封:“是了。舍你其誰。”
簡直臟眼。
剛剛吼過的喉嚨聲音沙啞:“謝謝周導、沈編給我這個機會。但我想再看看劇本,考慮考慮。”
“哎呀。有什麼好考慮的。”向苓連連搖頭,“去演吧,劇院工作我幫你協調。”
遲暮裡還想說些什麼,服務員適時端來餐酒:“各位老師,第一道開胃菜,黑鬆露淮山炒鮮鮑。”
周汀持筷先夾一份,但是放進沈朝汐碗裡:“同一道菜,試試和上次那家有什麼區彆。”
見遲暮裡乾坐著,向苓舉筷招呼道:“來,小遲多吃點,你平時可吃不到這些。”
遲暮裡知道她沒有惡意,隻是單純情商低而已,訕笑道:“是享受不起。”雖說七年前,他隨父親出入的餐廳都與桃源樓同等檔次。
向苓微抿一口紅酒,對周汀道:“小遲他啊,很努力,也很不容易。”
“噢?”周汀被挑起興趣,“小遲不是科班出身,怎麼進入月海大劇院的。”
“靠刷臉唄。其實月海大劇院每個季度都有麵向社會招聘配角演員的小劇本,小遲次次都參演,不管角色大小,都是最肯花功夫的那個。有次無意間被我注意,確實演技有天賦,所以我就把他引薦進了劇場做編外演員。”
遲暮裡盛酒起身敬道:“謝謝向老師引薦。”
“哎呀,彆客套。”向苓與他輕輕碰杯,朝周汀眨眼,“你可要對他好點哦。他真的很不容易,一個人要賺錢養兩個人,還堅持演員這條路。”
遲暮裡持杯的手一抖。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