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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很幸福。”遲暮裡猛地熄屏手機,心臟就堵在喉嚨裡,隻一眼就讓他頭暈目眩。

大約緩了兩分鐘,他重新開屏繼續讀下去。

“和老婆是高中認識的。在一起七年了。現在很幸福。老婆是Omega,我是Beta。是我追的他。”

中間一段詳述他們高中如何相識相愛,遲暮裡一目十行,翻得有點快。直到最後一段。

“其實雨露期對我來說根本不是困擾,倒不如說特彆幸福。我和老婆都是教師編,如果雨露期趕在暑假,我們就約定不打抑製劑,讓他一直雨露泛濫下去。所以懂得都懂:)老婆平時很高冷,雨露期那周就像鼻涕蟲一樣,我走到哪黏到哪,平均每天愛愛十次。”

十...十次?每天?一周?

“所以一年狂歡這一次就夠了,多了真的受不了。其他時候老婆必須要上班,我沒法用信息素安撫,隻能給他打抑製針。好的抑製針價格不低,每個月一次相當於多供一套房貸。還好我和老婆工資都不低,所以我們會一起出錢買最好的抑製針。這裡建議Beta朋友還是儘量給老婆打好的,質量好的抑製針不傷腺體。”

遲暮裡默默想,十次每天一周著實誇張,但憑他的家庭條件,市麵上最頂尖的抑製針沈朝汐可以隨便挑。

——等等。我在想什麼。

怎麼就快進到雨露期和抑製針了!?!!

遲暮裡猛地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雙手把被子一抱,睡覺。真睡了。

淩晨三點零一分。遲暮裡看完了“Beta和Omega在一起是什麼體驗”的所有高讚回答。轉眼又打開了相關問題“Omega和Beta在一起是什麼體驗”。

第一條高讚:“建議分手。”

“......”遲暮裡默默點開。

“建議分手。Omega和Beta在一起就是自找苦吃。如果你要和Beta在一起,先做好一輩子對牛彈琴的準備。你要知道,他對你的信息素沒有任何反應,他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需要他,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想一個人靜靜。一切都要你事無巨細地提醒,他才會反應過來。”

“而且你要知道,沒有標記就沒有安全感,你永遠不知道他是不是外麵有了彆人。而你,卻要一直克製自己彆被路人Alpha的信息素吸引。”

“最最重要的是,跟了Beta,就意味著你要一輩子打抑製針。我真的怕疼。我受不了。我不想腺體被打成篩子。”

“所以聽我一句勸,有的選Alpha,千千萬萬不要找Beta。他們不值得。”

隨手一拋,手機消失在床裡。遲暮裡閉上眼,腦袋忽然空了。空得什麼都沒有,隻剩隔壁Alpha舍友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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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懷裡仍然緊緊圈著沈朝汐留給他的小羊玩偶。一個德國牌子,縫紉工藝精湛,七年了還沒有變形,漆黑的塑料眼珠也沒有半點鬆動的痕跡。

反而是記憶先變形。

遲暮裡知道自己又做夢了。一場遙遠又甜蜜的夢。這七年反反複複在他腦內上演的情景劇。他往往拿著四等座的票根,坐在大劇院最後一排,遠遠看著舞台上演員來來往往,聲嘶力竭喊著台詞,麵孔卻都漫漶在頂光燈裡。

但今夜不同,今夜他坐在電影院裡。沈朝汐的臉被手搖膠片放映機打在巨幕上,沈朝汐笑了,沈朝汐笑著,沈朝汐笑過。

膠卷卡頓,一幀一幀。跳動著,跳動著。沈朝汐說:“獻給,墨涅,拉奧斯。”

爛片。

“...”

遲暮裡無聲慨歎。手臂遮在眼前,淚如潮水,久違地染濕枕芯。

原來那時候的他,曾經那樣悸動過,天真過,失眠過。

真是可愛,又可憐啊。遲暮裡同學。

你愛了他七年,可是到頭來,你都不敢確定他有沒有一瞬愛過你。

第14章 N-白夜光-1

像煙花升空,無聲爆燃。狹小群租房裡寂然亮起一束慘淡白光,遲暮裡回了半神,被潛意識操縱著翻出床單裹挾的手機,淩晨三點零七分。

他抹了抹溼潤發花的眼,手機屏幕上竟然少見得新消息刷屏99+。來自他的粉絲群:夕陽在遲暮死去。

是的。連他自己解釋不清為什麼,他這從來沒有話題度的十八線話劇小演員也會有粉絲群。目前人數有17個。平時偶爾有人水群,不局限於話劇,什麼都聊。大多時候遲暮裡是旁觀者,隻在上傳劇照的時候出現。

他才想起今晚忘記上傳劇照了。果然消息前列都是粉絲催他發劇照。

晃動的北冰洋:“抖抖小遲,試圖把劇照抖出來!”

北冰洋就是當年撮合遲暮裡建群的元老級粉絲。據說群名是他拿著遲暮做關鍵詞,在隨機取名器裡生成的。遲暮裡端詳過,夕陽在遲暮死去,好像個無端縫合的破爛玩偶,但勉強拚湊一起又算不上病句。當時北冰洋問他,如果夕陽在遲暮死去,會是什麼死法?遲暮裡複:燒死。

一盞鯨魚燈:“今晚我可是在現場哦。”

鯨魚燈也是元老級的粉絲。圖片是張票根,是前排一等座。

自己:“今晚小遲演得還是那麼好。[點讚][點讚]”

“自己”是最近進群的新粉。——最匪夷所思的是,時不時還有新粉進群。明明遲暮裡沒有社交媒體,也從來沒有宣傳過粉絲群。

鯨魚燈:“最近好多話劇演員轉戰影視,什麼時候能看到小遲拍電影?”

北冰洋:“是啊,話劇出身,演技一定碾壓所有人。”

自己:“小遲真的很適合大銀幕。”

鯨魚燈:“確實。”

下麵是一溜的複讀:確實。確實。確實。

不止一個人對遲暮裡說過類似的句子:“我希望有一天能在大銀幕上看到你。”譬如沈家明,以及沈朝汐。

“......”心臟絞痛。

仿佛為了躲避瘟疫而出門遠行,沒想到徒步一周又回到原地。隻是想到沈朝汐,遲暮裡都呼吸促起。

起身打開床邊窗戶透氣,望不見夜色儘頭的淩晨三時,距離黃昏與晨曦都太遠太遠。街道、樓宇、高架橋,安詳如初生,又靜謐如將死。

遲暮裡淺淺呼吸,他也靜謐。

氣溫冷得徹骨,早先大概下過小雪,薄薄積了一層溼潤在窗台。這座城市冬季難熬得很,可惜被劃為南方,沒有地暖,隻能靠空調製熱。從昨夜起,遲暮裡也恨透了熱風。

他繼續將群聊往下翻去。

接下來幾個群友煞有介事地從他的骨相、皮相、演技、業務水平分析他拍電影的合理性。

鯨魚燈總結:電影臉!

自己:你是對的[點讚][點讚]

最後一條消息來自愛斯基摩人的雪屋。

愛斯基摩人的雪屋:嘿嘿。如果小遲的電影上映了,我一定包場去看。

雪屋是什麼時候進群的,遲暮裡記不大清了。禦演乄隻知道他身體不好,似乎患著某種難愈的慢性病,過去幾年一直在接受治療,時常在群裡分享膠囊、點滴、針頭、療養院的照片。

這十七個群友,遲暮裡和他互動最多。因為每次進手術室,雪屋都求遲暮裡給他發一句語音打氣。

“加油哦。一定會好起來的。”

諸如此類。

遲暮裡記得最嚴重的是有一次雪屋病情惡化,發了一張打碼的病危通知書。

“小遲,我好像挺不過今天了。”

遲暮裡卻因為排練沒能及時看見,回複消息已經是三個小時後:“你在哪?我去找你。”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雪屋秒回:“彆來找我。等我好了,我去找你。”

雖然後來雪屋沒找過他,但好在,挨過了那個夜晚。

夕陽在遲暮死去。遲暮裡很珍惜這個小群。

彼此非親非故,隻靠網絡這一條纖細的紐帶聯結,但遲暮裡很清楚,他已經一無所有,沒有愛人,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夕陽在遲暮死去的寥寥幾個人,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少數幾個還願意陪他說說話的。

他闔上窗,起身旋開台燈二檔,給自己沏一杯安神熱茶,燒水時順手將今晚攝影師拍攝的劇照傳上粉絲群。

“今晚有點累,回來就去休息了。忘記上傳劇照,抱歉。”

燒水壺發出水沸的聲響,遲暮裡泡了一杯薏苡仁茶,粉絲群裡竟然有人回複。

一盞鯨魚燈:“還沒睡啊。”

遲暮裡複:“睡了一覺,剛醒。”

一盞鯨魚燈:“噩夢?”

遲暮裡打了兩個字“美夢”,刪掉,複:“不算噩夢。”

一盞鯨魚燈:“咦。讓我猜猜。是不是夢見誰了。”

遲暮裡:“夢見過去了。”

一盞鯨魚燈:“我也經常夢見高中的事。”

高中...倒是被他說得很準。遲暮裡沒有回複,鯨魚燈又發一條:“以前有個人很喜歡我。後來他不喜歡了。”

遲暮裡淡淡笑了,回一條:“能從高中走到最後的,很少。”

過了大概三分鐘,鯨魚燈問:“我想知道小遲在高中有沒有喜歡的人。”

遲暮裡被他問住。不再回複。

或許是正好夢見,又聊到,他順手打開被他拖進消息管理盒子的高中校友群。常年999+,一進群,最新公告直接彈進眼裡,標題是:月海七中18級校友返校活動。

“......”遲暮裡笑了一聲,餘程這個人還真是會搞事。這個校友會會長他來當,挺好。

他點進公告,好巧不巧,返校日活動竟然就定在明天下午六點。

公告寫,餘總出資在學校大禮堂辦了一場自助晚宴,量大管飽,不限人數,歡迎各位校友攜家帶口一起來重溫高中時光。甚至還組織了校友節目表演,以及小遊戲...

看來餘程過得挺好。每年都有錢力精力辦這樣一出熱鬨的校友返校活動。而遲暮裡,當年被寄以厚望的學生會會長,如今蝸居在這狹小一隅,不論殼還是芯,都幾近破敗。他和餘程,都得到了應得的。

次日夜,六點一刻,遲暮裡久違地站在月海七中校門口。

這幾年,他活得像夢裡,不再定詳細的計劃表,也不再瞻前顧後自我周旋,常常不知不覺,任憑身體本能帶他某時去某地。用四個字概擴,行屍走肉。

門口保安換了一茬又一茬,校門口也重新加固裝修,換過校長之後,連公告欄裡的學校簡介也變了樣。舊校舍已經被完全拆除,換做一棟嶄新高聳的教學樓,而他當年的“新校舍”則牆麵斑駁,成了新的舊。

冬季,夜晚六時天色便像深夜,踏進校園的第一步,他仿佛立即能抬腿奔跑,朝著寢室奔跑,趕在宿管查寢之前。

今天是周六,學校裡幾乎都是校友,成年人抽空從各地趕回來,三五成群談著近況。想必大多數都已經就業,少數繼續攻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