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1 / 1)

孟京那裡拉下臉求情遊說,讓沈朝汐在沈家明死後仍然有家可歸。

想通隻用了一瞬,沈朝汐從他生命裡消失的一瞬。接受卻花了整整五年,行屍走肉的五年。

卻也還沒能接受。

很冷。手指很快凍得發僵,雙腿也像一台遵循既定程序的機器,帶他回到了舊校舍原址,曾經他和沈朝汐的天台所在。寒假夜晚,間間教室默契地一片漆黑。遲暮裡站在樓下向上眺望,天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供天文社使用的敞篷型建築。

沒有天台了。就算有,他也沒鑰匙。

雪花紛紛揚揚,灑落在他的額上發上,很快化成冰涼的水滴。

是誰從身後環住了他。腳步很輕,無聲無息,像是幻影。

時至今日,遲暮裡仍然覺得沈朝汐是無味的。就像他奪門而出時那股冬夜的冷空氣,簌然鑽進熏暖的大禮堂,清澈了所有糜爛腥甜的酒肉糕點香。

沈朝汐雙手藏在他們高中的藍白校服裡。扣在他小腹上。

“會長。”

第16章 N-白夜光-3

是夢,是幻覺。

遲暮裡隔著校服握沈朝汐的手,摩挲著每一根手指關節的輪廓,直到發上積了一層薄雪,他才轉身,仍然躊躇。

他總是夢見沈朝汐,不同衣著的沈朝汐,深紅拚格針織衫意味著噩夢,而月海七中藍白校服往往意味著美夢。

他的美夢暫時沒有醒來的跡象。淺色的發髻在耳後紮成小束,沈朝汐笑意輕得像小雪,化在遲暮裡鼻尖,無聲無息。

仿佛就在片刻之前,仿佛就在上一個課間,遲暮裡被沈朝汐勾出教室,兩人像隻是恰好同路的陌生人,走進沒有監控也沒有路燈的角落,就肆意沉醉地接%e5%90%bb。

餘程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音響遠遠傳來:“非常感謝各位親朋好友、父老鄉親今晚又回來參加我們的18級校友會。”

清了清嗓,沒有半點剛剛挨揍的跡象:“都知道我們月海市最知名的景點是什麼吧?對,月半灣!所以今晚第一個節目,我和老婆給大家唱一首《月半彎》。”

隨著一句“藍牙設備已連接”,《月半彎》的前奏經由音響,穿過禮堂天花板,穿過這場雪,傳到兩個人耳邊。音質像是蒼老了整整七年。

“那夜真的好浪漫~”

“我帶你去看月半彎~”

想必林頁已經舉著麥克風從幕布後款款走出了吧,和他的Alpha深情牽手,情歌對唱。

“有點害羞,卻很幸福~”

“這種感覺我很喜歡~”

沈朝汐靜靜聽著,仰頭對遲暮裡笑,他也唱:“帶我去看月半灣。”

遲暮裡輕輕笑了:“好。帶你去。”

七年前,就是在月半灣,他們瞞著餘程趁夜私奔,從那之後徹底一發不可收拾。遲暮裡不知道眼前幻影來自那個時間點的前或後。如果是之前,沈朝汐隻是%e5%90%bb過他而已。如果是之後,他們已經更親密過了。

不論如何,怎樣都好...

笑著笑著,鼻尖止不住泛酸。

“潮……”他哽咽了。尾音拖得很長。

“嗯?”沈朝汐歪了歪頭,溫熱的指尖撫過遲暮裡溼潤的眼角,被緊緊抓住,帶進懷裡。

“想回去,見你。”

沈朝汐溫溫笑:“回哪兒?”

“回高中。”

“我們就在高中。”

“想見你。”

“我就在這。”

“潮……”十七歲的沈朝汐的影子,遲暮裡不知道他出現的原因,自然也製造不了他再度出現的條件。

或許這首歌結束,或許下一分鐘,下個瞬間,夢就會醒。他又開始患得患失,愛上沈朝汐之後他就沒有停止過患得患失。

眼眶撐得發澀,他也不敢眨眼,怕眨眼沈朝汐就消失了:“你先彆走。”

沈朝汐笑了:“我就在你身邊。”

“傻瓜...你會走的。”遲暮裡不想露怯,定了定神牽出笑容,但沈家明的表演訓練沒有任何作用,哪怕他乾脆捧住沈朝汐的後腦%e5%90%bb下,也%e5%90%bb得哽咽,止不住淌淚。

“唔...暮暮。”沈朝汐輕聲呢喃,柔軟的唇瓣相互糾纏,甘甜又伴著小雪冰涼。

他似乎已經穿上了童話裡到點消失的水晶鞋,夜跑在富麗堂皇的宮殿,隨時可能被打回原形,一無所有。

所以他%e5%90%bb得比遲暮裡還要急切,雙手捧住Beta後頸,要把他的一切都交出去,也要把遲暮裡的一切都奪走。

可遲暮裡隻敢輕輕吮xī,他怕眼前人是一觸即碎的泡沫。唯獨緊緊抓著沈朝汐校服衣領,越抓越緊。

有些話他憋在心裡憋得太久,沈朝汐消失之前他一定要問出口。

“你愛我嗎...潮...你愛過我嗎...”

“你不知道嗎...”沈朝汐氣若遊絲,手臂酸了,垂在他後背,虛虛扣著。或許這是他即將消失的預兆。

剛剛揮給餘程的一拳返回打在%e8%83%b8口,遲暮裡心口悶痛:“我不知道...。”

夜色很深,遮不住沈朝汐臉頰酡紅:“那...暮暮...你聞聞我......”他的聲音更輕了,喘著粗氣,在彼此之間化成久久都沒散去的白霧。

遲暮裡緊抱住他,深深呼吸。無味:“...你親口說給我聽,好嗎。”

“那你聽...”沈朝汐身子一沉,壓進遲暮裡%e8%83%b8膛:“我...每個器官...都在說愛你...”他喘得很深,遠遠超過了一個%e5%90%bb的餘韻。

遲暮裡垂首靠了上去,沈朝汐的心臟跳得比他還要劇烈,頸窩持續發燙。太真實了。實在太真實了。

如果是夢,未免太真實。

如果是現實,未免太夢幻。

如果是低溫讓他高燒錯亂,但願世界永凍,大雪連綿。

可遽然間,像是遮掩劇場調度的幕布在不合適的時間被整個扯開,數道刺眼的手電筒光打向他們:“找到了!在這裡!”

台上演員麵麵相覷,觀眾嘩然。

遲暮裡掙紮著眯起眼,手電筒光打在他臉上,他想起曾經和沈朝汐走下過山車的瞬間,整個人都頭重腳輕,在反複失重超重裡忽然被拋回大地。

遲暮裡連忙看向懷裡的人。

他以為沈朝汐會像大霧在日出裡那樣緩緩消散,但沒有。

借著手電亮光,他看到Omega雙眼迷離,大喘粗氣,臉頰泛著潮紅。溫度很低,但他額上、頸窩細汗綿綿。

其實沈朝汐也和他一樣,絲毫沒有歲月蹉跎老的跡象,但是氣質,隻是氣質,再也不是十七八歲熾熱燃燒的模樣。

他猛地把他推開。

二十五歲的沈朝汐。

Omega手足無措看著他,雙手還保持著剛剛被擁的姿態。良久,輕輕歎息,摸進校服口袋,摸出一瓶小藥片,卻沒拿穩,藥瓶摔進地裡。

像是巨石砸在遲暮裡顱頂。不是幻影,是真正的二十五歲的沈朝汐。Beta碰了碰唇,想起餘程,想起餘程拿著那張報紙新聞在同學會上談笑取樂,想起周汀,他身體幾乎是難以控製地湧起反胃。

翻江倒海。最終想起他剛剛抱著沈朝汐,像白癡一樣求他彆走的模樣,簡直是條被遺棄街頭,染了滿身皮蘚,看到主人光鮮亮麗走過還搖頭擺尾迎上去的狗。

他曾經和沈朝汐走下過山車,伏在垃圾桶邊乾嘔,大概就是類似這種感覺。

沈朝汐苦笑著看他一副想吐吐不出的模樣,抬手想拉他衣角:“就這麼反感我嗎...”┅思┅兔┅在┅線┅閱┅讀┅

遲暮裡把他手打偏:“彆碰我!”

上下掃看那件高中校服,怒意愈深,抓住他校服衣領:“給我脫了。”

沈朝汐任他抓著,足跟離地,無動於衷。

遲暮裡咬牙切齒,扯開他校服拉鏈,內裡是昨晚那件雙G深藍棉衫,怒火更是燒得腦內空白,他一把扯下沈朝汐的高中校服,摔在小雪潮濕的泥濘裡。

三個被這場麵震得發愣的來者總算回過神,他們衝上去把兩人分開,兩個人扶住搖搖欲墜的沈朝汐,一個女人朝遲暮裡吼:“你乾嘛啊?他是你愛人嗎?他進雨露期了,你沒感覺嗎?!”

一連串劈頭蓋臉的訓斥,遲暮裡漸漸怔住。“不是...”他隻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

眾人安撫沈朝汐情緒,他彎腰拾起地上的藥瓶,拇指擦去濕泥,標題的化學成分他很熟悉,供Omega緩解雨露期情熱。

女人奪走Beta手裡的藥瓶,塞給沈朝汐:“這是你的藥嗎?”

“嗯。”沈朝汐氣喘不止。不忘捅遲暮裡一刀:“他是Beta。他不知道。”

“有藥就好。還好今天學校裡人不多,你的信息素已經散到禮堂那邊了。”

“......”難怪音樂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看來這場同學會已經戛然而止。

不必多說,遲暮裡也能想象被獸性支配的Alpha們一個個呼吸促起,翹首四視是哪個Omega的信息素彌散蔓延,Alpha膨脹的欲*沸騰了整個冬夜。

可遲暮裡好像個誤入燈展的盲人啊。一片漆黑裡,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女人安撫沈朝汐:“彆怕,我是醫生。我們都是Omega。我們會幫你的。”

同伴附和:“咱們帶你去禮堂找點熱水,把藥吃了。”

“......”沈朝汐默默不語,像個死掉的玩偶任他們拖著走。

遲暮裡向前把他們攔住:“等等。”

“你又想做什麼!”

遲暮裡咬牙:“不能帶他去禮堂,裡麵都是Alpha。”

“你放心。我已經讓他們都回避了。”

“......”

“而且要我說,你更危險!”

“……”

沒有人邀請他。遲暮裡也隻好跟著,走了十米,又回頭拾起沈朝汐臟兮兮的校服,踉踉蹌蹌兩步跟上。察覺Omega腰後在襯衫下露著一條白皙的縫,這麼冷的夜啊,他手忙腳亂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朝汐肩上。

女人懷疑地看向他,忽然大驚:“你該不會是...會長吧!”

遲暮裡皺起眉,也端詳她:“你是...葉書語。”學生會生活部的部長,是個Omega。以前特彆敬重他,鞍前馬後喊會長有什麼工作需要我幫忙,現在呢,她是沈朝汐的天降救星,而他好像個被當眾揭穿的家暴男。

不,算不上家暴,純粹是暴力。

葉書語苦笑:“會長,你真的變了...好多。”

沈朝汐被帶進禮堂的那一刻,原本鬨哄哄的偌大空間竟然默契地鴉雀無聲。

餘總最熟悉沈朝汐的信息素,不可能認不出,所以現在帶著林頁不知所蹤。葉書語太天真了,Alpha隻會被更高級的Alpha指揮,沒有組織人,剩餘Alpha一個都沒走。怎麼可能會走。遲暮裡甚至清楚聽到所有年輕未婚的Alpha同時倒吸一口氣。失神而抽離,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