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臉上悶出的薄汗更密了，讓他整個人麵孔的輪廓都被氤氳開。

遲暮裡倒是很想掏自己包裡的紙巾給他擦汗，再撇開一綹一綹黏在臉上的碎發，可他今天作配。看了眼主角，Alpha好像毫無知覺。

“情侶？什麼情侶？我和遲哥？”餘程滿臉懵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遲暮裡。

“是啊。”沈朝汐把雙手背在身後，彎著一抹無辜的笑意，“你上了我的車，他好像不高興。”

“啊？是嗎？”餘程。

遲暮裡輕笑一聲：“沒，就是剛剛在校門口被曬得有點暈。吹吹風就好。”臨場演技和信口胡謅，他隨手捏來，甚至會讓人覺得他入戲太深。

沈朝汐盯著他看了三秒，大概看不出破綻，笑得更深：“我以為你吃醋了。”

遲暮裡也笑：“你放心。我和他隻是朋友。”

餘程左看看右看看，恍然大悟：“對啊，我是Alpha，遲哥是Beta啊！Alpha注定要和Omega在一起的！”

摸摸沈朝汐腦袋，“好笨。”

遲暮裡一愣，想起昨晚餘程說過，今天隻要找到機會就要狠狠薅Omega腦袋。

“......”Omega被揉得東倒西歪。幽幽的目光望著遲暮裡，仿佛在怪罪他的責任。又仿佛在問，你也這麼想嗎。

遲暮裡默默：“也有Alpha和Beta在一起，譬如我父母。”

Alpha聳聳肩：“所以你爸給你找了個omega後媽啊。”

沈朝汐：“……？”

餘程人不壞，就是說話不經大腦而已。遲暮裡笑得禮貌：“他出軌與否，和我媽是不是omega沒關係吧。”

“你……”沈朝汐在盯著他，若有所思。

遲暮裡撇開臉。好了彆盯著我看了沈朝汐。我母親沒法給遲孟京提供易感期的信息素撫慰，因而遲孟京見異思遷地理直氣壯。所以，Omega注定要和Alpha在一起。

其實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否則怎麼會答應餘程出來約會啊。

轉回頭想質問，沈朝汐已經和餘程肩並肩走遠了。

午後三時，陽光溫暖，灑落在顆顆細軟砂礫上，將整片海灘映襯得明亮燦爛。沈朝汐彎腰卸去帆布鞋，勾起中筒白襪邊緣。

“我們放一起吧。”餘程麻溜提著自己的球鞋湊上去。

“隨便你。”Omega撩了一把海風拂亂的長發。

Alpha臉顯而易見地紅了通透：“好、好。”

他想牽沈朝汐日光中白皙細膩的手指尖，對方卻倏地轉身，拋下鞋襪，一躍跑進沙灘，留下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

砂礫曬得發燙，沈朝汐跑得又輕又快，幾步就到了溼潤的潮線外。

“等等我！”餘程連忙追上。

一切一切，遲暮裡都看在眼裡。

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麼脫下球鞋的力度比平時大了些許，放在角落邊緣的動作又那麼刻意。

沈朝汐朝大海漫步去，海水沒過他的腳踝，沒過他的膝蓋，沾濕他的褲沿，Omega纖瘦的身體被潮湧潮落撞得搖擺，大浪隨時可以把他拍倒。

Alpha一把拉住Omega。

“小心！”餘程追上了沈朝汐。

“......”沈朝汐眯起眼，朝餘程說了什麼，遲暮裡聽不見。找了張帶遮陽傘的沙灘躺椅，躺下，把單詞本蓋上臉，遮住所有日光。獨自遁入極夜。

“我們一起在沙灘上寫字吧。”餘程說。

“寫什麼。”沈朝汐應。

原來看不見的時候，聽覺會更敏銳。

“寫...我們寫自己的名字！”

“名字，有什麼好寫。”

“那就寫願望，你想考什麼大學，寫下來肯定能實現。”

“沒有願望。”

“呃。——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先寫，希望沈朝汐早點走出心理陰影。”

“嗬嗬…”沈朝汐輕聲笑了，“你沒有自己的願望嗎。”

......

心亂，亂得像數一抔抓不住的白沙。沈朝汐真的有心理陰影嗎，完全看不出。反正遲暮裡知道，自己才是整座沙灘上最苦悶的那個。

乾脆從包裡掏出隨身聽，戴上了耳機。

“能不能把我，溺在你的海裡。”

“接%e5%90%bb，缺氧，停止呼吸。”

電影《還冬》的主題曲。他忽然又想起了沈家明。沈家明走得毫無預兆且悄無聲息，沒有給遲暮裡留下一句遺言，卻留下了燙手灼目的遺物。

可是沈家明，為什麼。明明那一天，你逢片必觀的影星憑《還冬》斬獲了影帝。好像是叫，周汀吧。

這段時間，他“調查”過沈朝汐。

沈朝汐，金漢中學知名問題學生。

我行我素，任性乖張，沈家明死前常年戴著厚重口罩。唯一的家長明明是老師，沈朝汐卻翹課睡覺當家常便飯。流言說沈朝汐曾經被目睹放學後和三五個Alpha走進小旅館，流言說沈朝汐幾乎和所有Alpha玩過曖昧，卻從來不屬於任何Alpha。

勾勾手指都有一群Alpha前仆後繼。

大概遲暮裡是沈朝汐招惹的第一個Beta吧。

單詞本英文符號排列組合密密麻麻。遲暮裡閉上眼，讓自己背念addicted。

沈朝汐全身沐浴在陽光下，雙臂微微張開，享受短袖白襯衫隨風鼓動的暢快。輕薄的布料透著鵝黃，肌膚仿佛在發光。

他在背Infatuated。

Omega踩進了澄碧的浪花，任海風吹亂他淡色的長發，手指撩起一綹彆到耳後，可很快又不聽話地落下。

於是他乾脆將整個前發向後撩去，光潔的額頭，溫柔的眉眼，小巧的鼻梁，都與氤氳在鹹澀的海風裡。

他柔和得像浸水的白紙，唯獨張揚的紅唇，醉人得要命。

從什麼時候開始，單詞本成了遮光板，遲暮裡不再背誦，靜止得像一台斯坦尼康，就這樣讓眼睛追隨著那個Omega，追著沈朝汐。

他隻是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

他們共度的“一掖情”難道是他的錯覺嗎？沈朝汐忘了他們曾經接%e5%90%bb過嗎？沈朝汐明明知道他永遠在學生會辦公室戰戰兢兢等一個Omega借口學生事務敲門，為什麼從來沒有上門找過？

許多念頭劃過，遲暮裡恍然大悟。

真夠無恥，他被沈朝汐的主動和驕縱寵壞。過去半個月他主動做一隻頭埋進沙子的鴕鳥，按兵不動隻是期待沈朝汐再招惹他一回。

但時至今日他才體會，像沈朝汐那樣的Omega，從來不缺Alpha簇擁，怎麼會缺一個Beta。

那個黃昏，或許隻是遲暮裡誤打誤撞了吧。

“簌。”

單詞本被猛地掀開。

陽光刺得遲暮裡滿眼泛白，他抬手遮擋，手指縫隙篩出沈朝汐的笑顏：“會長，單詞背睡著了？”

Omega含笑望著他，仿佛他是被捕住的麻雀。

遲暮裡緩了半晌：“你怎麼過來了，餘程呢。”

沈朝汐避開他的呼喚，把玩著手裡單詞書：“我不能過來嗎？”

“...”遲暮裡不知道自己深深咽了一口唾沫。

Omega當他默認。倏地傾下`身，書本擋住兩人麵孔，將整座海灘都隔在單詞書外麵。

撩了一把落在遲暮裡臉上的碎發，既而伏在他耳垂邊。

“可是我想你了。”

第23章 P-天上月-3

“學長，遲哥——”餘程大喊著跑來。

沈朝汐笑了笑，抿住唇瓣不再說話。

徒留遲暮裡一個人從耳垂開始泛紅。

“你、你們乾嘛呢？”餘程跑到跟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嚇他一跳，他摯友和夢中情人的麵孔恰恰巧被擋在口袋單詞本後麵，他還以為是在躲他接一個纏綿不舍的深%e5%90%bb。

但怎麼可能呢。那可是遲暮裡啊，不可能早戀的，也不可能喜歡沈朝汐這樣違紀當家常飯的金漢差生。——所以他才一定求遲暮裡來給他助攻。

可那兩個人離得還是太近、太近。近得他心頭窩火。

沈朝汐挽起耳邊垂發：“忽然想不起一個單詞，想問問會長。”

“單、單詞？”

“嗯。”沈朝汐無辜望著Alpha，“想用英語寫願望，不行嗎。”

餘程恍然大悟：“可以！當然可以！什麼願望呀。”

沈朝汐眨眨眼：“忘了。”

遲暮裡驀地摸了摸耳垂，剛剛那是什麼觸覺。想要向沈朝汐確認，後者卻已經在和Alpha進行上麵一番談笑風生。他漸漸冷卻。聞見燒烤與椰香隨著海風飄來，便看向遠處的小吃攤：“你們想吃什麼。我去買。”

餘程背後給他豎了個大拇指：好兄弟。知道給我們二人世界。

“那就給我買根烤魷魚吧。”

沈朝汐想了想：“...椰汁。”

“行。”遲暮裡反身走開。

“喂。”沈朝汐目送他，歪著腦袋問餘程：“他平時也這樣？”

“哪樣？”

“獨來獨往。”

餘程撓撓後腦，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算、算吧...”

沈朝汐雙眼一眨不眨：“好帥。”

餘程一愣，立即兩步衝上去攔住遲暮裡：“你回去，我去買。”

遲暮裡莫名其妙，回頭看了一眼沈朝汐，後者若無其事眺望著大海：“還是一起吧。”

餘程正色：“你去什麼啊，汐寶是指名讓我去。懂嗎。”

“行行行。”遲暮裡無可奈何，退回原位。餘光瞥了眼海風中的沈朝汐，Omega額上細細密密的汗珠像撒了一層晶瑩的粉。

遲暮裡站到他身邊，遞出手帕紙：“給。”

沈朝汐瞥過一眼，並沒有接。

遲暮裡持紙的手一顫，順勢落下，把紙收回褲兜。全程不動聲色，但初悸的心也隨著那張無用的手帕紙死了。

他好可笑，他怎麼會以為自己對沈朝汐有多特彆，他隻是一個沒有氣味也聞不到氣味的Beta而已。

他想他才不在乎沈朝汐，他對那種私生活混亂的不良同學從來敬而遠之，他想，是他錯覺太過。

可是他昨晚真的幻想過，今天是否有一幀，是沈朝汐牽住他的手，兩個人循著潮汐的微波，私奔在白沙灘上。

海岸線是一道弧度渾圓的月牙，兩道燦白的沙灘一直綿延到弧灣儘頭。碧藍的海水拍打岸邊礁石，岸上遊客如織，追逐夏天尾聲。

不知道在期待什麼。遲暮裡想，他今天是配角。

“貼。”

%e8%a3%b8露的上臂遽然一陣溫濕。

誰往那抹了一把甜膩而新鮮的草莓果醬。

遲暮裡猛地回頭，沈朝汐枕在他肩頭，汗水打濕的臉龐貼著他%e8%a3%b8露的肱三頭肌。好看的桃花眼透過細碎的劉海向上盯他，Omega有一雙虹膜偏大的眼，在日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