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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刺 橘子皮炒牛肉 4287 字 9天前

時也決不會再多回頭一眼。就像當初新政一案牽涉貪汙,他僅憑半個月便以新政連坐之罪讓聖上廢黜了先太子,又以雷霆手段處決了其黨羽,自己登上了太子之位。

百官視他為暗夜蟄伏的狼,無不畏之。

可蘇悠卻知,周沅那樣的人從來不隻是眾人口中溫雅謙和、克己複禮的三皇子,他心有謀略有權勢,隻是差一個機會。

窗外有風沙沙,清幽的梅香縷縷迷漫在側,本該是寧神助眠的,蘇悠卻睡得並不踏實。

她夢見了四年前與周沅的最後一麵。

雪飄進窗戶裡後細碎成了粉末,迎風而舞,而隨之落地的除了被撕碎的婚書,還有他卑微的挽留。

父親為證清白自縊在大理寺,她看著姍姍來遲的周沅,冷笑出了聲:“父親被害,你做了什麼?”

周沅對她便似藏於嗬護的珍寶,總是想她所想,事事遷就。得知父親進了大理寺,不怕牽連為父親求情而觸犯了聖怒,可他毫不顧及甚至願舍棄一切,在勤政殿外跪求了整整一夜。

得知父親自縊,他不顧高熱之症趕著風雪來見她,眉鬢結霜麵色蒼白,顫顫巍巍走來,輕言安慰她。

她未曾言一句,隻是麵色冷然,退後了幾步。

他頓在那有些惶然無措,想伸手去拭她眼畔的淚,卻再次被她躲開。

然後看著她的怨恨,冷笑,以及無情的撕毀婚書,那停留在半空的指尖微蜷終是地收了回去,沒有任何辯駁,十分頹喪的攬下那罪:“怪我。”

在眾人眼裡,無論何時他都是那光風霽月的三皇子,氣度儒雅無不被人讚許,可此刻幾乎卑微到了塵埃。他彎下腰想從那堆雪裡拾起被撕成碎片的婚書,可風卻卷得更遠了些,什麼也不曾拾起。

她漠然看著,指節一點點攥緊,心亦如同那些碎片被割裂成一瓣一瓣,疼得有些難以承受。

便轉了身,不再去看。

可身後的人卻仍舊停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祈求著,或許她能回頭。

但她沒有。

隻餘陣陣的虛弱的咳嗽聲,最後無了聲跡。

可他的最後一句話,她還是聽見了。

“蘇悠,但願你我不再相見。”

暮雲低垂籠罩著整個汴京,大雪掩去了一切痕跡,她也沒了回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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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顧氏便派人來傳話了,宮中昭儀娘娘調製的香方已經用完了要給續上,順便再多調製幾份送給各宮的娘娘。

可如今龍腦香和沉香十分稀缺,平時采買的香鋪也陸陸續續關了鋪子,蘇悠不想失信於人便準備南市走一趟,那兒的南來北往的商販居多,希望還能買到些。

夜裡下過雨清早又晴了,攤鋪沿街而擺,街道人群擠擠熱鬨的緊,蘇悠雇了輛馬車行到南市街頭就下了車,選擇了步行。

但她今日運氣不佳,一下馬車沒走幾步便遇見了王語然。

她身著粉橘襦裙,天水碧紗羅披帛,盈盈走來。打量了一眼蘇悠,見她穿的衣裙仍是上次在西園時穿的,麵露忍不住奚落道: “蘇姑娘不好好在家裡製香,跑來街上做什麼?哦,倒是我忘了,你本就是這個市井之人。”

蘇悠不想理她,繞開而行。

王語然卻給婢女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將其拉住。

她勢氣凜人:“攀上了寧遠侯府,便覺得自己身份不一般了?與人行禮問好不會?”

蘇悠蜷了蜷手指,儘力忍住。

可王語然卻愈發瘋起來:“少在這裝模作樣!你那大伯突然進宮向聖上重提起婚約,不就是你交待的嗎?”

“不過,你那大伯倒是個聰明的,知曉太後不同意,便又改口說你淪落市井染了俗氣品行不配太子,要幫你退婚呢!陛下也覺得愧疚,將你那大伯擢升了禮部的員外郎。”

蘇悠怔然,她都四年未回蘇家,以為自此斷了關聯,卻沒曾想蘇家竟然還敢利用她的婚約來謀利!

王語然知道蘇家對蘇悠的態度,臉上寫著得意,繼而哂笑:“既然身份不匹,就少做些春秋大夢,你也不想想,以你如今的身份隻能臟了人眼!”

“嗬。”蘇悠指甲嵌在掌心的肉裡,麵色卻十分平靜,她掙脫出另一隻被握著的手臂,也湊上前譏諷道:“那你呢?是想要當五皇子妃呢還是太子妃呢?不過,五皇子妃肯定是不行的,不然你也不用憋屈這四年。至於太子妃恐怕也是沒可能,榮國公府朝三暮四的,太子瞧不上。”

四年前榮國公還是太子的屬臣,如今卻成了五皇子的人,而這期間王語然與五皇子兩人之間互相傾心的傳言不少,但也止與此。

而太子能安然回京,大約誰也沒有想到,丟了西瓜撿芝麻,王語然自然少不了發瘋。

但蘇悠不怕她瘋,眉眼帶笑,附在她耳畔,直言激惱她:“眼高於頂,兩頭貪,終於把自己炒成了一盤沒人要的剩菜麼?”

“你!”

王語然怒意蹭蹭地揚手就想打過去,但卻被身邊的丫鬟及時製止住了。

南市是京城最熱鬨的街道,人流混雜,幾乎都是挨著擠著走,王語然將她那華麗馬車停在街頭本就顯眼,加上她此刻囂張跋扈的模樣,很快就圍觀了不少看戲的人。隻待她的巴掌落下,不消一個時辰,王語然的名字定然會在南市各大話堂的說書先生嘴裡。

王語然氣得臉一陣青紅,眼眶都快憋紅了。

蘇悠見她一臉憤怒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笑說:“今日多謝王姑娘掛念了。”

隨後轉身離開,不再理會身後之人的惡毒神色,直接去了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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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位於喜鵲街的青雲樓雅間裡,一個園領錦袍的男子將手中茶杯摔打了出去,口中憤憤:“好他個趙六郎,居然敢拿個贗品誆騙本皇子!”

六皇子一想到自己花了整整三千兩買的畫竟然是贗品,就氣到臉漲耳紅,他看向一旁的男子訴苦道:“那趙六郎如今連我都敢騙,五哥可得想辦法好好懲處他!”

五皇子漫不經心地端起茶盞,寬慰道:“父皇信任他趙家,且他又是太子的人,難免有些傲氣……倒是你,也該長點心了。”

“可三哥在的時候他從不這樣……”

六皇子苦著臉,心知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了,歎了口氣,自憐自艾道:“三哥能保家衛國,五哥聰明能替父皇分憂……而我連一件像樣的壽辰禮都拿不出來。”

六皇子年紀不過十五,心性單純也藏不住情緒,因尋了一副假畫,便喪了氣。

五皇子卻道:“慌什麼,既然東西沒收到,便讓他趙六郎再尋一副真跡來不就成了?”

“可東西都讓人送過來了……萬一他反咬我一口,如何是好?”

“你若直言沒有,他還敢以下犯上不成?”

若是敢,那便有了由頭罰他。

六皇子覺得有道理,當即喚人把桌上的贗品給扔出去銷毀,隨後又派人去管趙六郎要東西。

他前腳剛走,王語然便紅著眼眶跑來了。

她自小就被太後帶在身邊,與宮裡的皇子公主十分相熟。除了太子以外,五皇子算是她第二個心儀的男子。

但五皇子對她無感,見她帶著哭腔進來,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眉頭微皺略顯不耐煩:“我忙於處理朝政難得抽空出來一趟,你哭成這般是為何?”

一想起蘇悠先前的那番話,王語然就滿腹委屈,決定不再矜持,直言道:“我想你娶我!”

“……”

五皇子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手裡茶杯險些沒端穩:“此事應該與你父親商議,哪有女子提親的,不成體統!”

“可你分明答應了爹爹,會好生待我!”

“本皇子難道對你不好嗎?”

見他這反應,王語然氣不打一處來:“榮國府棄了太子輔佐你五殿下,你這樣辜負於我,就不怕爹爹他們重新跟了太子!”

周策聞言隻是笑了一聲,他笑麵前的女子太過天真。○思○兔○網○

政權之爭並非兒戲,一旦選擇便不可能有回頭的餘地。何況周沅那樣睚眥必報的人,哪裡還容得下榮國公。

至於喜歡王語然更是無從談起,她任性驕橫,空有其表,實在無趣。

但他也不會去與她計較什麼,隻道:“本皇子沒空與你在這玩鬨,你趕緊回去。”

王語然還想再說什麼,便見麵前的男子陡然沉臉,一副不容違抗的語氣,最後與她說了一句:“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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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悠從南市出來時已經快午時了,所幸在街尾的幾個香料鋪尋到了需要的香料材,隻急著回去便走了近路,從喜鵲巷穿過後,然便停在了拐角處。

適才有人從她麵前經過,手裡拿著的正是她剛賣出去裝《江山圖》的紫檀木盒,她下意識多看了一眼,便見那人毫不憐惜地直接將那紫檀木盒踩碎,隨後扔在了拐角處的垃圾簍裡,頭也不回的走了。

木盒被踩的稀碎,裡頭的畫卷也踩扁了。

恰巧青雲樓灑掃的阿婆端來一托盤茶樓裡的瓜果皮乾要就要倒進去。

蘇悠情急喊住:“阿婆,彆倒!”

說話時,已經來不及了,阿婆已經將托盤裡的雜物都倒了進去。

蘇悠見狀,三步作兩步邁上前,彎腰伸手去垃圾簍裡翻。

“哎呦,蘇姑娘你……這可是汙穢東西……”阿婆有些不忍看。

她也是識得蘇悠的,尋常也會去蘇悠那兒買花囊,對她的事也多有同情,但今日見她竟然艱苦到要翻垃圾簍,莫名有些酸楚。

蘇悠沒有解釋,撿起那畫,撥弄開黏在畫卷上的果皮,仔細一辨,發現竟然真的是自己賣出去的那副。

三千兩銀子,竟然說丟就丟?

蘇悠有些氣憤,把畫收起攏在袖子裡,回過頭說了句:“謝謝阿婆。”

阿婆欲言又止想,艱難道:“蘇姑娘日後有需要幫忙,儘管來找老婆子……”

蘇悠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是在翻垃圾簍被誤會了。

因也不知從何解釋,便隻道:“……謝謝阿婆。”然後轉身離去。

巧的,被五皇子喚來對質的趙六郎也剛好行至此,與他同行而來的還有一位氣度不凡的藍衣男子。

原本這事沒人會在意,但蘇悠方才的喊聲,臨近些的人都聽見了,便下意識地尋聲看去。

因為背對著,趙六郎並沒有看見是蘇悠,但他憑著風流多年的經驗,隻一眼便判斷出那背影氣質絕對是個容色姝麗的漂亮姑娘。

折扇一攤輕輕晃著,憐惜心泛濫:“如此妙憐的姑娘,怎就落到如此地步了呢……”

他的眼睛隨著蘇悠的背影走遠,大有要去助人解難的態度。

周沅則一早就注意到蘇悠了,但他隻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先一步走進青雲樓,催向身後的人:“找了個贗品本就是你辦事不力,你若不上心,彆怪我也不講情麵。”

趙六郎不知他為何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