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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樹上,啾啾地鳴叫著,似是不明白樹下這個人為何這麼傷心。

……

俗話說“神仙難過正二月”。

不出所料,草姐兒走遍了山林子,忙活了兩三個鐘頭,她隻摸到了幾尾手掌大小的小魚和一些野薺菜。

她見太陽快要落山了,也該回家燒火做飯了,便準備回家。

可巧,挖野菜的時候遇到了一株野桃樹,樹乾極粗,此時開得正好,遠遠望去,如噴火蒸霞一般,十分漂亮。

她便折了幾支花枝,給鄰村的花姐姐送去。

花姐姐名為花娘子,人長得如花兒一般美,也愛花兒草兒的,兼之她擅長廚藝,常常給草姐兒做一些小零嘴兒。

草姐兒拿著桃花枝往花姐姐家中走去,心中美滋滋的想,也許花姐姐能給她做花糕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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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蘆葦最知風兒暴,蘆葦最知雨兒狂。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裡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當年放牛郎。”兒歌摘自《葦編五絕》

第3章 繞床弄青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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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她正邁著小步伐往花姐姐家去,忽聽到一陣忽聽吹吹打打的的喪樂之聲。

她心中好奇,不知誰家治喪,便湊上去瞧熱鬨,隻見送喪的隊伍稀稀拉拉,走在前麵的男男女女哭喪著一張臉,也不是真情實意地哭,平白扯著個嗓子乾嚎。

倒是有一個穿麻衣的老婆子已然哭得不省人事,嘴裡口口聲聲喊道:“我苦命的女兒啊,我那早死的冤家啊,你走了,讓我一個老婆子指望哪一個去。”

草姐兒認得那個婆子,正是鄰村花家婆子。

花婆子隻生得一兒一女,那她口中喊的“苦命的女兒啊”,豈不是就是花姐姐!

思及此,草姐兒如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小臉慘白,手中的桃花枝也落在了泥土裡。

路旁的婆子對出殯的隊伍指指點點,湊在一起說閒話:“聽說,那個苦命的花娘子要她那狠心的後爹要賣到女兒河去,花娘子寧死不從,竟趁著天黑上吊死了。”

“喲喲喲,想不到這花娘子不吭不響,竟還有如此的誌氣,以往倒是我們小瞧了她去,隻當她是個克夫的喪門星。”

另一個歪嘴婆子絮絮叨叨道:“要我說,什麼名節不名節的,這年頭,活下來最重要!你們是沒瞧見女兒河上的那些個姐兒們穿得是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出門在外有一幫丫頭婆子前呼後擁的,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氣派。要按花娘子那個模樣,嘖嘖……”

那婆子咂咂嘴不說了,眼中流露出羨慕之情。

幾個婆子也都閉了嘴,望向那口薄木棺材之中,眼中有嘲笑的、有不屑的、還有幸災樂禍的。

真的是花姐姐?

怎麼會是花姐姐!

草姐兒對這些婆子的話置若罔聞,卻像丟了魂似的,默默地跟在了送喪的隊伍後麵。

直到收斂花娘子那口棺材草草地下了葬,眾人散去,荒郊野外隻剩下草姐兒一個小人兒,她這才撲在花娘子的墓碑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花姐姐你怎麼就走了啊——”

草姐兒哭得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她實在不明白,前幾天她還和花娘子一起鬥草,怎麼今天她就被孤伶伶的一個人被埋在了黃土之中。

自阿娘離去後,草姐兒隻是強咬牙堅持著,小小的一個六七歲孩童卻挑起了照顧一家老小的重擔。

此時花娘子猝然離世,心中積累的一腔委屈、愁苦、孤獨再也忍不住,全都哭了出來。

荒郊野外,唯有她一個小小的人兒獨自哀悼著花娘子。

這些人中,唯有她是真心為花娘子的逝去感到惋惜。

花娘子溫柔嫻靜,又做的一手好廚藝,也是十裡八鄉遠近聞名的美人。早些年就許了人家了,夫婿是個斯文的讀書人,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

誰知,她還沒過門,婆家上上下下十幾口人,都被黃巾賊殺死了,這當中,就有她那短命鬼夫婿。

此事一出,十裡八鄉都說她是克夫的命,是一個白虎精轉世的孤煞星。

村裡的老百姓們最是信這一套,因而也無人敢往花家去提親。後來雖沒了黃巾賊,又趕上鬨饑荒,村裡的人家填飽肚子都難,哪裡還想得去討媳婦!

漸漸地,花娘子閉門不出,臉上再也沒了笑容。

她那狠心的後爹見花娘子沒人要,家中平白要養一個賠錢貨,心中便打起了歪主意,竟要將花娘子賣到女兒河去……

饒是隻有七八歲的草姐兒,也知道女兒河是做那皮肉生意、不三不四的地方……

潔身自好的花娘子是被他們逼到了絕路……

是他們逼死了花姐姐!

草姐兒攥緊了拳頭,無比憤怒。

花朝節那日,花娘子難得出門,卻隻敢和草姐兒她們一群小丫頭子鬥草。

花娘子美麗蒼白的麵龐上浮現一絲憂愁,唉聲歎氣地說道:“如今也就你們這些小丫頭子願意和我玩了,旁人……都隻說我是克死夫君的掃把星……”

幾個小丫頭子怯怯懦懦,不敢說話。

唯有草姐兒站了起來,拍了拍花娘子的肩膀安慰道:“花姐姐,你才不是掃把星。”

她又舉起了手中的梅花贈給三娘,“花姐姐就像梅花,我阿娘說過,梅為花中魁首,在百花之先盛開!要我說,花姐姐往日還有一門好姻緣,須得一個如鬆柏一樣的好姐夫來配呢!”

花娘子羞得滿臉通紅,眼神卻多了一絲光彩,她丟下手中的萱草,朝著草姐兒撲去,“你一個小妮子,瞎說什麼呢!看我不撕你的嘴去!”

昔日鬥草的歡愉景象浮現在小草的心頭,轉眼間,花姐姐卻如枯萎的梅花一樣凋零了。

她嗓子都哭啞了,再也哭不出聲,隻得啜泣幾聲,將竹簍裡的幾株盛開的桃花放在花娘子的墓前。

“花姐姐,阿娘說,善良的人死後都會去西方極樂世界,那裡一年四季都盛開著鮮花,有吃不完的糧食和糕餅……”

“花姐姐,你人這麼好,一定能到那裡去的。你若在那裡見了阿娘,你給她說,小草很想她……”

說罷,草姐兒又撒了幾滴眼淚,這才戀戀不舍的歸家去。

……

待她快到家中,卻已是玉兔初上之際。

她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天,心中暗道不好,她哀悼花姐姐,竟是忘了時辰。

她走近一瞧,果見家中堂屋裡點了燈火,阿爹佝僂瘦削的身影映在了紙糊的窗戶上,像是一個被大雪壓彎了的竹竿。

沒趕上在阿爹回家之前燒火做飯,定是要挨罵的。因而,她放輕了腳步,正準備躡手躡腳溜回到廚房,先將竹簍中的魚兒燉上,再到阿爹麵前領罵。

她剛從後門溜進廚房,果然聽到徐老婆子在裡間大罵道:“這個草姐兒,當真是個野孩子!都這個時辰了,一天到晚光顧著玩,哪裡想得到家中還有她爹、弟弟、我這個老婆子等著她做飯呢!她想餓死我們不成!”

隔壁又響起了陳老五那木訥的聲音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娘,你先消消氣。我看鍋裡還有早起剩下的稀粥,就些鹹菜吃就罷了。”

徐老婆子一聽這話,又大罵了起來:“怎麼!又吃稀粥!我這個老婆子受得了,你一個大男人,累死累活的乾了一天農活能受得了!況且還有珠兒,他那個年紀,合該吃些好的,怎麼能天天喝稀粥!”

陳老五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中氣十足的徐老婆子一眼,心中念道,你既然不想喝稀粥,那就下地燒火做飯。你隻是腿疼,怎麼就下不得地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但他畢竟是個老實人,又念著素珍臨死前,千叮嚀萬囑咐,要善待徐老婆子,隻得忍氣吞聲。

裡屋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草姐兒鬆了一口氣,正準備走進去負荊請罪,誰知又聽到一聲。

“老五,前兒個我給你說的草姐兒那件事,你想得如何了?”

草姐兒聽提及了自己,倒不好貿然進去了,正疑惑是關於自己什麼事。

陳老五陷入了沉默。

徐老婆子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彆跟個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你是一家之主,那件事成不成,全在你一句話。”

陳老五慢吞吞地說道:“素珍臨終前,要我好好照顧草姐兒——”

“素珍素珍素珍!你還有臉提素珍!我那苦命的素珍跟了你四五年,就沒過幾天好日子!你若是真心疼素珍,你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唯一的親骨肉一天到晚忍饑挨餓,連口奶都喝不上嗎?”徐婆子大聲嗬斥道。

草姐兒本想回頭燒火做飯,卻因這一句“素珍唯一的親骨肉”滯住了腳步。

她不懂,外祖母何為這樣說。

難道,她不是阿娘的親骨肉嗎?

“我知道你拉不下這個麵子。你我都不是什麼惡人,原都想當那救苦救難的菩薩。可是如今是什麼世道,我們一家三口,都要餓死了!你還要那臉麵做甚麼!”

“想當初,正因為我從中主持,你才能取得素珍這樣好的媳婦兒。如今素珍去了,你就該聽我的話,把那野丫頭子賣了吧!你若是拉不下這個臉,我去叫人把她領走!女兒河那,原有我一個熟人——”

一聽到這話,草姐兒腦中“嗡”的一聲,如同炸了的炮仗一般。當下她並未多想,直著脖子就衝進裡屋,憋紅了一張臉跺著腳對徐老婆子大聲喊叫道:“外祖母,你為什麼要把我賣到窯子裡去!”

徐老婆子萬萬沒想到草姐兒聽到了這番話,又會當麵頂撞她,頓時一張老臉也臊得通紅,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小聲嘟囔道:“你——你小聲點!被人聽到了像什麼話,什麼窯子不窯子的……”

說到後麵,她似是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陳老五本就是老實怯懦之人,此時見草姐兒當麵質疑,更是不言不發。

草姐兒一把撲倒陳老五懷中,拽著他打了好幾個補丁的衣衫哭道:“阿爹,阿爹,你彆把小草賣到窯子裡去。”

陳老五心中不忍,隻得口中答應著:“我不……不——”

“你彆哭了!他不是你親爹!”徐老婆子緩過來勁,在陳老五放話之前,連忙將此話說了出來。

此話一出,草姐兒愣住了。

什麼叫做,他不是我的親爹?

“你就是一個野種!當年素珍在大雪天撿了你回來,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如今你也該回報我們陳家了!”

徐老婆子一口一個陳家,然而滿屋子旁人都姓陳,隻有她姓徐,她才是那個外人。

“你騙人!我就是阿娘的女兒!不是撿來的!”小草急了,衝著徐老婆子大喊道。

徐老婆子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