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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如何相見。

正兀自懊惱自己粗心大意,轉念一想,阿娘曾說過,月老會將命中注定的男女腳踝上係上紅線,哪怕兩個人相隔千裡,也能相會。

她和小阿姐雖說都是女子,但既已約定,想來他日也能重逢。

正胡思亂想之際,馬車突然停下了,那個假寐的嬤嬤睜開眼,凶巴巴地對著草姐兒和素素道:“都下車。”

草姐兒手腳麻利地跳下車,抬頭一看,驚得目瞪口呆。

那母夜叉開的鮮魚鋪子,還隻是開在女兒河的碼頭處。

到了這裡,她才是真正踏進了女兒河,真正的金陵繁華之所,楚雲閣。

隻見平地起了三層高樓,占地頗廣,在主樓和附近三棟的樓宇之間,都架設了淩空飛橋,明暗相通,翠幕低垂,雕梁畫棟,說不儘的風流繁華。

此時華燈初上,自歡樓彩門處,燈火蠟燭悉數亮起,酒樓上下的燈燭交相輝映,金燈高掛,朱簾繡額,燈燭晃耀,光輝璀璨,樓上樓下客人如雲,門庭若市。

一大群濃妝豔抹的娼妓們,聚集在主廊的各個窗戶前,搔首弄姿,向過往之人頻頻拋著眉眼,等待著客人招呼。哪怕是隔著十裡八裡,也能聞得遙遙傳來的歡聲笑語,好不熱鬨。

這裡是紅粉佳人的溫柔鄉,也讓無數英雄好漢、王孫公子骨軟筋麻的銷魂窟。

“這也太大了……”

草姐兒張著嘴巴,癡癡呆呆地望著楚雲閣,她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建築,這地方就如佇立在雲間仙境的玉宇瓊樓一般。

“叫花子,滾開!你也不看看,這是甚麼地方!竟敢上這來要飯,快滾!”

一個龜奴瞧見了衣衫襤褸的小叫花子,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又手持著大棍將他趕走。

目睹這一幕,草姐兒如同當頭挨了一記悶棍,心中頓時生出了憤懣之情。

大家都在金陵城內生活,憑什麼有錢人在這裡花天酒地,一擲千金,而她們卻在一貧如洗的家中忍饑挨餓,饑不果腹。

老天爺怎地如此不公!

這到底是為什麼!

“楞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進來!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等著人攙扶?!”

草姐兒滿腔憤怒,卻被嬤嬤推搡著進入到楚雲閣。

……

“媽媽回來了。”

樓上樓下的姐兒們見鳳媽媽回來了,忙如一群花蝴蝶般飛了下來,簇擁上前,殷勤問候著。

鳳媽媽挑了個清靜地兒坐下,自有一乾丫鬟們奉上茶,又絞了熱毛巾遞上來。

“媽媽此行可尋到可心的美人兒了?”

“瞧著媽媽臉上的笑容,定是尋到了佳人。媽媽還不快些帶進來,讓我們瞧瞧?”

一幫姐兒圍著鳳媽媽嘰嘰喳喳地說著。

鳳媽媽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她此行歸來也是滿心歡喜,竟讓她尋到了出身高貴的素素小姐,收獲不可謂不豐。

剛才在母夜叉的地盤,人多口雜,不方便細說。如今到了自己的地界兒,她終於能好好地看一看,花了五百兩銀子買回來的銀人兒了。

嬤嬤早已將素素小姐並草姐兒都帶了進來。

那幫姐兒一瞧見素素小姐,眼毛精光,就如瞧見了小雞崽子的黃鼠狼一般,一哄上前,細細打量,口中嘖嘖稱讚。

“唷,媽媽這是哪裡弄來的這個小妹妹,當真和壁畫上的美人一般。”

“嘖嘖,這小妹妹一出現,真真是蓬蓽生輝,這耀眼的光芒照得奴幾個就跟個廚房裡燒糊的卷子一般了。”

鳳媽媽聽著這幫姐兒們誇耀素素小姐,心中也頗為得意。

數十載間,她經營著這麼大一家青樓妓院,見過無數的女子,早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

她一眼就看出,這素素小姐是個萬裡挑一的美人胚子,再配上這高貴的出身、大家閨秀嬌養出來的品行,隻要稍加調/教,不出五六年,就是這女兒河裡頭一等的花魁。

雖說這身價也實在昂貴,那黑心的母夜叉,竟還要她再花二十兩冤枉錢買那一個小黑泥鰍,真真是氣煞她也!

說起來,她的確是太心急了,原本是有和那母夜叉討價還價的餘地。

不過,這也怨不得她。這二三年間,她尋尋覓覓,見了多少女孩,都不趁她的心意。

眼下,這楚雲閣雖是女兒河裡頭一等的青樓,但雖有花魁娘子招攬著客人,但年紀也太大了,樓裡其餘的姑娘們又都是仨瓜倆棗的,撐不起台麵,眼看著這楚雲閣就要到了青黃不接的地步。

這如何讓她不著急!

“行了,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們哪裡還有這等子功夫在我這磨嘰,還不快去招攬客人去。”鳳媽媽喝罷茶,擺出一幅威嚴姿態,出聲嗬斥道。

那幫姐兒嬉嬉笑笑之間,正欲要出門去,忽聽到那自踏進楚雲閣就一直低垂著頭、沉默不語的素素小姐突然開口說話道:“我寧死不從。”

這聲音雖柔弱,卻也如柳葉弦聲,十分堅定。

那幫姐兒皆止住了腳步,豎起了耳朵,這素素小姐看似柔弱,一進門就要和這鳳媽媽打擂台?此等好戲,可不容錯過。

草姐兒自進門起,就跟在素素小姐身後。隻不過,在素素小姐明豔光彩的映襯下,倒顯得她愈發黯淡,就如同跟在千金小姐身後的小丫鬟一般,眾人也都視而不見,草姐兒抬頭看向了素素小姐,瞧見她那嬌弱的身影微微顫唞,能察覺出她對現在的絕望,還有未來的恐懼,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表明了自己的姿態,心中對這素素小姐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情。

鳳媽媽冷笑一聲,似乎早有料到這素素小姐不會輕易首肯。

她又端起茶杯,悠悠地說道:“寧死不從?進了我楚雲閣的門,還有你不從的份兒?!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手裡經過了有多少姑娘?哪一個不是寧死不從的貞潔烈女?後不都成乖乖聽話、好好服侍客人們的姐兒?我勸你,早些識相,也少吃些苦頭。”

也有那機靈的姐兒上前勸說道:“小妹妹,你就聽姐姐一句勸吧。聽鳳媽媽的話,保管你以後的日子舒舒坦坦的,不比你在高門大戶裡過的日子差,一生受用著呢。”

那素素小姐臉色又蒼白了幾分,複而閉嘴不談,臉上似是有決絕之意。

鳳媽媽冷笑一聲:“你要鬨,不過是一哭二鬨三上吊,或許還要絕食。這些把戲,我見得多了!這麼著,這個丫頭子,是和你一起買來的。你若死了,我讓她也給你陪葬,如何?”

鳳媽媽那塗滿丹蔻的手指頭輕輕一指,指向了角落裡的草姐兒。

“黃泉路上,有她給你作伴,你也不孤單,如何?”

聽到這話,草姐兒徹底驚呆了,她從未想到,自己被賣到女兒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素素小姐陪葬。

素素小姐渾身一顫,她微微抬起頭,飛快地瞥了一眼站在角落裡的草姐兒,似乎十分愧疚。

屋裡的那些個姐兒,眼神卻不為所動,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了。經鳳媽媽調教過的姐兒,少說也也有百八十個,原也有那家族敗落,流落風塵之中的大家閨秀,起初哪個不是哭天喊地寧死不從的,可到最好還不是老老實實地聽話接客。

這女子一入了女兒河,就如那吊桶已自落在他井裡,掙不起了。與其打破了頭,朝一頓打,暮一頓打,倒丟下那臉麵,討個生活。

起先,她們也曾經是……

場麵正僵持著,忽見一個小丫鬟匆匆忙忙跑進來說道:“花魁姐姐回來了,花魁姐姐回來了。”‖思‖兔‖在‖線‖閱‖讀‖

當今女兒河的花魁,正是楚雲閣頭牌姑娘,陸麗仙。

傳聞這陸麗仙生得如那牡丹花一般國色天香,嬌豔非凡。金陵城中,那些富豪公子,慕其容顏,都備著厚禮求見。況且這陸麗仙性情高傲,不入她青眼的俗人,憑他有再多的銀子,也閉門不見。

這種不把等閒男人看在眼裡矯揉造作的姿態,更是讓這一群紈絝公子的心都吊了起來,跟那小貓兒爪撓似的,花費千金也要見得這陸麗仙一麵,甚至坊間傳出一句話來,說是這金陵公子不看金,不看銀,就在女兒河中看麗仙。

因而幾乎將這楚雲閣的門檻都踩平了,弄出個天大的名聲出來。可以說,這楚雲閣的招牌,全憑著陸麗仙在撐著。

這不,這剛開了春,這陸麗仙就被被金陵城的最有名的富戶鄭家的三公子鄭衙內接去一同去蘇州遊玩了半個多月,今日才回來。

聽聞得陸麗仙回來了,一向波瀾不驚的鳳媽媽,神色也有幾分慌張。

那些原本站著看熱鬨的姐兒,各個臉色一聽到陸麗仙的名字,臉色也都變了。有那一等妒忌的,也有不屑的,有冷嘲熱諷的,更有那諂%e5%aa%9a討好的。

單憑這個名字,就讓這屋中一眾佳麗變色,這花魁娘子陸麗仙的派頭可真不小!

就連村裡來的草姐兒,也聽聞過當今女兒河花魁娘子陸麗仙的大名。

她正好奇這大名鼎鼎的花魁娘子是怎麼樣的一個人,聽聞一陣珠翠叮咚的聲響,那腳步聲愈發地近了。

那鳳媽媽剛朝著嬤嬤使了個眼色,要將素素小姐帶下去,卻已是遲了,隻聽聞得外間傳來一個翠鳥啼曉般的聲音說道:“我剛到金陵城,就聽聞媽媽竟花得五百兩銀子買回來一個小妹妹。我這馬不停蹄地一路趕回來,為的就是要看看是怎樣的一個標致的小美人兒,能讓媽媽如此舍得花如此大的價錢。”

“嗬嗬,想必那位妹妹的姿色定是比我還有勝出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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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先說明下,本文不寫雌競,雖有相互比較、勾心鬥角的內容,主旨也在於揭露女子的悲哀命運。

第9章 稱花中為首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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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小丫鬟挑子了珠簾,一群丫鬟們簇擁著美人兒搖颭地走了進來,彩繡輝煌,恍若神仙妃子。

進來的這位美人兒正是大名鼎鼎的花魁娘子陸麗仙,隻見她櫻桃口,杏臉桃腮。楊柳腰,蘭心蕙性。體態輕盈,眉梢眼角自有一段風流。上穿著織金紗緞衣裳,下穿紫綃翠紋裙,又罩著一件大紅妝花段子袍兒,腳下露紅鴛鳳嘴鞋,前搖寶玉玲瓏,愈發顯得芙蓉粉麵,容顏俏麗。真真是應了那句話,“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饒是草姐兒這般沒見識的小村姑,隻望了一眼這花魁娘子的絕代風華,頓時渾身酥|麻了,一顆心噗通噗通地狂跳。

若說那素素小姐是天然璞玉,這花魁娘子陸麗仙之美,卻是經過巧匠之手精心雕刻的一塊光彩奪目的美玉。

真真是這女兒河裡名副其實的花魁娘子。

這陸麗仙一進來,便和要被嬤嬤帶出去的素素小姐打了個照麵。

“怎麼我剛來,這位妹妹就要走呢?”陸麗仙仔仔細細地打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