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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支芙蓉花簪有多麼珍貴,一時之間,竟不敢伸手去接。

陸麗仙不屑地笑了笑,將這支芙蓉花簪塞到蕖香手中,輕描淡寫地說道:“憑它怎麼珍貴,也不過是一個勞什子,若你能找到碧桃的下落,這簪子送給你也無妨。”

不得已,蕖香隻得收下了這支芙蓉花簪。

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捧在手心,既感覺沉甸甸,心中又有一種隱隱的興奮。

她的眼睛閃亮亮的,望著蕙蘭、麗仙二位姐姐,鄭重其事地說道:“蕖香一定不負二位姐姐所托!”

“一定會探聽到碧桃姐姐的消息!”

……

距離碧桃被西門小官人拐走,已經隔了三日,那一行人卻音信全無,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官府死死地盯著這幫人,不僅是因為他們在女兒河騙吃騙喝,拐走了幾個姐兒,更要緊的是這個西門小官人是解開這一樁“江南銀票造假案”的關鍵線索!

掌管戶部尚書的融大人連發幾道命令,要他們江南一帶的官員徹查出銀票造假一案,他們正如個沒頭蒼蠅一般亂撞,如今得了這條線索,豈有不賣力的。

西門小官人謊稱自己是山東客商,那些假銀票是從哪裡來的?他背後還有沒有團夥?這些假銀票是不是他製造的?

這些要遠遠比拐走幾個姐兒要緊,也關係著江南一帶大大小小官員的烏紗帽,絲毫不敢怠慢。

因而金陵城府衙已經將周圍各個縣衙都貼了告示,若有線索,立刻通報。

這幾日倒是也有一些收獲,抓到了幾個當初說是西門小官人的家丁、幫閒之人。嚴加拷問之下,這幫人沒有不說的。

原來他們壓根就是西門小官人的家丁、仆奴、小廝,而是這金陵城裡的遊手好閒的閒漢們。

那西門小官人找到他們,說每人給他們一天一錢銀子,跟著自己後麵吃飯、喝酒,隻需將他當主人伺候。

有吃、有喝,還有錢拿,一聽有此等好事,這幫閒漢豈有不從的,便成群結隊地跟在西門小官人屁股後麵好吃、好喝、充大爺擺闊、講排場。

正是如此,那一幫見高踩低的老鴇才會被騙了去,真以為這西門小官人是大財主。

至於西門小官人和那些姐兒們的下落,這些閒漢一概不知,隻說那西門小官人居無定所,每一日都換不同的幫閒伺候,神出鬼沒,因而他們也不知道其行蹤。

衙門裡的人嚴加拷打,想要套出西門小官人的下落,一行地痞流氓卻都是如此說法,看來他們的確不知道西門小官人的下落,隻得作罷。

唯有一個叫做白三賴的地痞想起了一件事。

有一日,西門小官人宿歇在楚雲閣裡碧桃姑娘的房中。正巧那一日他要找西門小官人要銀子,直剌剌地就進了碧桃房中,以為房中隻有西門小官人和碧桃姑娘。

誰知竟迎麵走出來一個彪形大漢,一臉橫肉,凶神惡煞,就如那地獄裡來的羅刹鬼一般,一看就是手上沾過血的主兒。

那彪形大漢厲聲喝道他是什麼人,來做什麼。嚇得他趕緊裝作一副喝醉了的模樣,推說自己走錯了門,急忙逃了出來。

退出來之前,這白三賴聽到房中傳來了西門小官人的聲音,略帶女喬喘地說道:“虎二哥,你怎麼還不進來。”

白三賴說到這時,擠眉弄眼地說道:“官老爺,我敢保證,那西門小官人和這虎二哥的關係不一般,要不怎地,那小官人的喚他的聲音,竟比那些個騷娘們還要嬌滴滴的,哎唷唷,聽的我這一把骨頭都酥軟了……”

白三賴說到的這個“虎二哥”,倒是一條線索。

官府著人按照白三賴的描述,畫了畫像,著人在金陵城內到處詢問。

這一問,倒問出了些結果,金陵城內大大小小的賭場都見過這個叫做“虎二哥”的,說他人狠話不多,十分好賭,而且賭的很大,不過運氣不太好,十賭九輸,不消一天就能輸個七八百兩銀子。

府衙中人再一探查,發現這“虎二哥”用的賭資也是那假銀票、漂白銀,和那西門小官人使用的假銀票如出一轍。如此便可斷定,這西門小官人和這虎二哥,定是團夥作案。

雖說有了頭緒,這虎二哥也和那西門小官人查無蹤跡,就如人間消失了一般,既不知他們身在何處,也不知他們要去往何方,就連那些個被拐走的姐兒們,也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官府找不到西門小官人和虎二的蹤跡,蕖香更是一無所獲。

她天未亮時便跟著陸麗仙出門去,直到晚上才回來,一連數日,她都去盯著城門口和碼頭,卻都沒有探聽得任何的消息。

今天又是跑斷腿卻一無所獲,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楚雲閣,也不回鳳凰台,徑直就去找素素去了。

因碧桃一事,鳳媽媽被鬨得沒有心思來管教素素,那些婆子丫頭們天一黑就溜出去抹牌了,素素日常點著一盞燈候著蕖香的到來。

院子裡傳來“噗通”一聲,像是鳥兒輕輕地掠過水麵,素素就知道是蕖香從大槐樹上翻進來了,忙出門迎去,皎潔月光映照下,卻瞥見蕖香垂頭喪氣的神情,就知道她今天又是一無所獲。

素素上前拉著蕖香的手安慰道:“你累了吧,快進來歇息一會吧。你餓嗎?今天蕙蘭姐姐打發小丫頭子給我送的槐香紫霞餅還有幾塊,你吃些吧。”

蕖香木木地跟著素素進了屋,坐在凳子上,十分垂頭喪氣,也不說,也不笑。素素拿來了紫霞餅,她就塞到了嘴裡,因吃得太快,不想噎著,臉都憋紅了,幸好素素忙捧了一盞熱茶過來,她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這才好了。

填飽了肚子,蕖香不由得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守在金陵城的碼頭、城門都好幾天了,還是沒有一點碧桃姐姐的消息……也沒人看見他們出城去,這可真是奇怪了,他們到底能去哪呢……”

一想到時間拖得越長,碧桃的處境就越是岌岌可危,蕖香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她從懷中掏出了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麵正是陸麗仙給她的那一支芙蓉花簪,她貼身帶著,生怕有一絲一毫地閃失。這幾日她像個小魚兒一般混跡在金陵城內,四處打探消息,卻是沒有機會用上這一支芙蓉花簪。

她注視著這一支花簪,歎氣道:“我幫不上任何的忙,要辜負麗仙姐姐的心意了……”

素素沉思半晌,本想告訴蕖香今日她想出的一個主意,忽瞥見了這一支芙蓉花簪,忡然變色,不由得“哎呀”一聲,聲音帶了幾分顫唞,秀目含淚道:“這一支芙蓉花簪……是我娘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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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花簪的描寫部分文字引自故宮博物院裡【鑲寶石碧璽花簪】文物詞條。

第20章 風住塵香花已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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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秀目含淚道:“這一支芙蓉花簪……是我娘的遺物。”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蕖香睜大眼睛,張大嘴巴,“啊?”了一聲,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這一支珍貴的芙蓉花簪,不是麗仙姐姐獲得花魁娘子這一稱號的彩頭嗎?怎麼會是素素娘親的遺物?

物是人非事事休,睹物思人,素素強忍著心酸,淚珠兒不停地在眼眶中轉,她指著這一支芙蓉花簪說道:“你看,這花蕊上有一處比彆的不同,正是我剛滿周歲那年,偷偷拿了這一支芙蓉花簪玩耍,不小心磕到的了,磕掉了花蕊上的寶石,後來娘親讓人用黃寶石修補了,隻是到底材質有幾分不同,若不細看,是看不出的。”

蕖香順著素素的手仔細一看,果不其然,這簪子上的芙蓉花蕊上,有一處與彆個不同。

她撓了撓頭,疑惑問道:“這一支簪子是花魁姐姐給我的,怎麼又會是素素你娘親之物?”

往事不堪回首,素素用手帕子抹了眼淚,哽咽著說道:“蕖香,你可曾聽說過潁川林氏?”

蕖香是個鄉野丫頭,哪裡聽說過這個,搖了搖頭。

素素便娓娓道來,原來這一支芙蓉花簪背後,還掩藏著一段百年望族的榮華衰敗史。

話說自本朝開國以來,皇家天子一脈軒轅氏和七大世族共治天下,三百年過去,皇嗣綿延不絕,這七大世家卻有的興盛,有的衰敗,如今隻剩下四大世族,分彆是京兆上官氏、蒼梧顏氏、晉嶺祝氏,還有就是潁川林氏。

這四大世族,以京兆上官氏曆史最為淵源悠久,前朝便稱霸一方的豪門壯族。這京兆上官氏與皇家軒轅氏聯姻最為緊密,自開國以來曆經的十幾位皇後,半數都是這京兆上官氏的嫡女。難怪世人戲稱,本朝皇位,一半是軒轅氏,一半便是這京兆上官氏。

晉嶺祝氏,雖不京兆上官氏這般顯赫,卻可是實打實的“巨富”,他們緊握本朝的金礦、銅礦、鹽礦,在這神州大陸上流通的每一枚錢幣,每一張銀票,都是這晉嶺祝氏所印發的。世人都說,若是皇帝老兒缺錢花了,還要向這晉嶺祝氏打欠條呢!

這蒼梧顏氏,本是發跡於行伍之中的一支世族。族中不少兒孫都當兵從軍,盤踞在軍隊之中。但自老祖宗秦國公顏齊去世之後,兒孫不爭氣,早把那騎馬打仗的本事丟了,都成了酒囊飯袋之徒。

又逢北金國入侵、黃巾賊作亂,蒼梧顏氏一族統帥的軍隊頻頻敗仗,惹了眾怒,族中子孫喪命的喪命、丟官的丟官、抄家的抄家,本已是奄奄一息,不曾想竟殺出了一個名為顏巽離的旁係子孫。

這顏巽離因是旁係子孫,本不受重用,從軍隊裡最底層的大頭兵做起,白手起家,用兵如神,就有如那天神下凡一般,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竟一路做到了統帥三軍的上將軍。不僅掃平了黃巾賊的內亂,更是北上抵擋了北金國的馬蹄,不僅救了奄奄一息的蒼梧顏氏,更是救了本朝的江山社稷。

顏巽離有如此豐功偉績,從發跡於行伍之中的士卒,扶搖直上,成為了當今輔佐幼帝、總攬天下事務攝政王。隻是因他殺伐之氣過重,六親不認,世人都稱其為“孤王”。

而這潁川林氏,雖不似京兆上官氏那般顯赫,也沒有晉嶺祝氏那般顯赫的家財,更不似蒼梧顏氏那般把持著三軍,卻是天下讀書人最為向往的世族,更是被譽為“國師”一族。

三百年間,潁川林氏出了不少讀書人。從本朝以後,幾乎每一任的太子太傅均出自這潁川林家,可以說,滿朝的文官,無不是這林氏的子孫,或是受教於林氏的學生。

隻可惜,五年前,這潁川林氏因錯行一步,壓錯了籌碼,在與孤王顏巽離的鬥爭中敗得一塌糊塗,廢太子下了天牢,這林家也牽扯其中。浩浩蕩蕩的一個大家族,頓時作了鳥獸散,把持朝政數百年的“國師”一族的潁川林氏,也成了過眼煙雲。

潁川林氏蒙受了滅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