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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刀複而又變成了那一條白蛇。

它慢慢蜿蜒著,吐著蛇信,爬上了他的%e8%83%b8膛,在心口處盤踞了下來。

他甚至能感覺到它冰冷濕涼的觸?感。

冰冷、危險、又充滿著力量。

他凝視著它的豎瞳,好像隔著門縫瞥見了另外一個世界,是聖賢書上未曾教給的世界。

幽暗的世界,不可言說的世界,卻是更為真實的世界。

它說的沒錯,原來,掌握著一個人的生死。

是這麼令人愉悅的一件事。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條白蛇的七寸,將它提了起來。

緊接著。

他張開嘴,將它完完整整地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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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不知我者謂我斬白蛇”引自白居易的《漢高祖斬白蛇賦》

第29章 番外·去年今日此門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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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這個名字,是我爹給我起的。

他是一個落了第的窮秀才,在窮山村裡當一個教書先生,賺來的束脩勉強夠糊口。後來家計緊張,他便寫些豔俗的傳奇話本子,賣給金陵城內的書肆,賺些酒錢。

我爹很喜歡一首詩,常常念著“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因而,他便給我起名為碧桃。

說實在的,我並沒有多喜歡自己的名字,覺得有點俗。

若是讓我自己起,定會起個什麼瑤琴、婉玉這樣更風雅的名字。

想來,唯有這樣的名字,才堪配傳奇話本子中那些風流俊雅的俏公子。

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看才子佳人的傳奇話本子。

那些都是爹的藏書,有些是他寫的,有些是彆人寫的,他都一股腦地堆在了爛床板底下,日漸一日,這些話本子蒙了塵,蛀了蟲,生了灰,慢慢腐爛。

嗯……回頭想一想,這就像那些秦樓楚館裡那些人老色衰的老姑娘們。

我爹雖教我認字,卻是不許我看這些書的。

但他哪裡管得住我,我每每趁爹出門的時候,便從床底下抽出來一本傳奇話本子來看。

看得多了,自然知道這些話本子的套路,無非就是才子佳人後花園,落第書生中狀元。

俗歸俗,老套歸老套,可我卻很愛看。

這些話本子,讓身處於窮山僻壤中的村丫頭,也能做一場自己變成相府千金,遇得如意郎君的美夢。

看了許多話本子,我很是早熟。

當同一個村子裡和我一般大的小丫頭,如蕙蘭、春韭還隻知道鬥草、玩泥巴的時候,我已經偷偷地和阿牛哥在草垛後麵親嘴了。

對了,阿牛哥是我們村子裡長得稍稍還算俊美的兒郎,我把他當成了話本子裡落第的書生。

而我,自然是家道中落的相府千金。

……

說實話,親嘴的感覺,並不像話本子裡描寫的那般令人神魂顛倒。

親完之後,我擦了擦嘴,覺得也不過如此。

倒是阿牛哥很激動,他渾身亂顫,臉都憋紅了,呆呆地看著我,就像是看著天上的仙女一般。

他說,碧桃妹妹,你是村裡最美的姑娘。

我聽罷,嫣然一笑。

我是知道我是美的,尤其當我笑起來,露出臉上兩個小梨渦的時候,沒有一個男人不著迷的。

就像爹嘴裡天天念叨著那一句“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的酸詩。

見我笑了,阿牛哥愈發癡了。

他如老牛一般吭了一聲,然後將我壓在身下,在我身上亂摸的時候,我卻害怕了,推開他,站了起來。

我整理被弄亂的衣衫,七分嬌羞、三分得意地撫了撫鬢邊的頭發,輕笑一聲道:“阿牛哥,你急什麼,是你的,總歸是你的。”

我還記得那天阿牛哥的眼神,像一隻餓狼幾乎要將我活生生吞了,又像是見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一般,跪在地上,拉扯著我的衣衫,滿口叫我“好妹妹”。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離幸福很近。

即便我不是話本子裡的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即便阿牛哥不是那風流俊俏的多情公子,我也能夠體會到“才子佳人”的快樂。

我一直以為,我會嫁給阿牛哥,然後生幾個孩子。

雖然早晚會變成了一個隻知道柴米油鹽的村婦,但年輕的時候到底做過“才子佳人”綺麗的夢。

這些遙遠的回憶,能讓我夏日炎炎的午後打盹時,像掏出了一塊老薑糖獨自慢慢地品砸。

這樣就足夠了。

……

現在想來,我實在是太天真了。

一如當時的人們,總以為安穩的日子會永遠的持續下去。那時的我,哪裡知道,世事難料,這四個字,最是刺骨冰寒。

在我十四歲的時候,黃巾賊作亂,家裡又遭了饑荒。

家家戶戶都窮的揭不開鍋了,村子裡已經沒有小孩念書了,也沒有人找爹寫那些話本子了。

那一日,爹突然說,要把我嫁給村裡的老鰥夫做填房。

那一刻,我嚇傻了。

我茫然地看著將我養大的親爹,好似一個陌生人。

我問:“爹,你怎麼能這麼做,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啊!”

爹卻彆過頭不看我,硬下心腸說道:“你嫁給他,總比餓死好。”

但是,要將我嫁給老鰥夫,我寧願去死。

第一時間,我將此事告知了阿牛哥。

我原以為,他會站出來,為我做主,跑到我爹麵前,說我倆已經私定終身了。

再不濟,他帶著我私奔就是。

誰知,阿牛哥聽罷,沉默了半晌,垂下頭,有氣無力地低聲說道:“好妹妹,這不算是一件壞事。”

我一愣,什麼叫做這不算壞事?

“那老鰥夫活不了幾年了。你伺候他一場,等他死了,他又沒個子嗣,那幾畝水田還有那頭牛,還不都是你的了。”

我睜大眼睛看著阿牛哥,一臉不可置信。

“嘿!你放心,就算你跟了那老鰥夫,我也不會嫌棄你的。等那老鰥夫死了,咱倆就——”阿牛哥說著說著又笑了,竟還帶著幾分得意。

說罷,他拉著我的手,摸向了他的……

我用力地甩開了阿牛哥的手,怒目而視,死死盯著阿牛哥,又體會到那一種陌生之感。

嗬,他不僅不帶我走,還惦記上老鰥夫那幾畝水田和那一頭牛。

我氣得渾身發抖,卻又失望至極,說不出話來。

阿牛哥瞧見我生氣了,又要上前親我的嘴。

這一次,我卻推開了他,甩給他一個巴掌,罵道:“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彼時,在我天真的幻想中,男人就該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就該是風流倜儻的多情公子。

怎麼會是一個願意將自己的心上人去嫁給老鰥夫的王八!

阿牛哥挨了我一巴掌,一半臉紅腫著,另一半臉氣得煞白,卻低著頭不敢看我,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不信我?要不你現在就給我!我保證這輩子都不負你!”

我愣了,看到阿牛哥怯懦的眼神裡竟是貪婪之色。

就像是……豬槽裡的豬玀。

那一刻,我心中那個努力築構的“落第書生”形象破滅了。眼前的人原形畢露,像是被孫行者一棍子打死的妖精,那是第一次,我對男人感到十足的惡心。

我狠狠地朝著他臉上啐了一口,罵道:“算我看走了眼,怎麼會相中你!從此以後,咱們一刀兩斷!”

待我走後,阿牛哥還在背後大叫:“與其你叫那個老鰥夫糟蹋了,還不如給了我!”

“碧桃,你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

……

走投無路之際,我把這件事告訴蕙蘭和春韭時。

彼時,蕙蘭全家都餓死了。春韭的爹娘也死了,隻剩下一個親哥,說是要把她賣到窯子裡去。~思~兔~網~

春韭不肯,被他哥打得渾身是傷,渾身青紫,卻決意不撒口。

春韭聽說我的遭遇,她攥起拳頭,抬起頭,看著我,惡狠狠地說道:“要不,咱們逃走吧!”

聽到這句話,我既興奮,又失望。

興奮的是,終於有人說出這句話了。

失望的是,為何這句話是春韭說出來的,而不是阿牛哥。

蕙蘭猶豫說:“咱們三個小姑娘,出了村誰都不認得,又沒個門路,能去哪啊。”

其實,那個時候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女兒河。

眼下到處都打饑荒,何處又能收留三個姑娘?

隻有那做皮肉生意的女兒河。

但這話,我不敢說出口。

春韭稍稍一猶豫,便說出了女兒河。

現在回想,她總是,比我多幾分膽量。

春韭說,與其等著彆人將自己賣了,還不如自己去搏個出路,再差,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我想了一想,很是認同。

沒有什麼比嫁給一個老鰥夫更差的事情了。

蕙蘭雖害怕那地方,可她全家都死光了,她沒有彆的選擇,隻得跟著我倆走。

於是,我們三個窮山村出來的小姑娘,女扮男裝,走了一天一夜,終於來到了金陵的女兒河。

……

……

我一來到女兒河,就立刻愛上了這個地方。

我竟不知道,天底下竟還有如此繁華的地方。

我沉浸於高樓大廈之間,沉迷於數不清的精巧吃食,沉溺於華麗的衣裳首飾……

我甚至有了一個專門伺候我的丫鬟,我將她其名為“玲瓏”。這是我幻想過無數次的名字,若我真是相府千金,若我真有一個丫頭,那我便給她這個名字……

沒有想到,我的夢竟然真的有朝一日實現了。

我一頭紮進了這個天上人間,仿佛掉進了話本子裡的世界,這裡隻有歡聲笑語,隻有青春,隻有富饒,沒有貧窮、饑餓和衰老。

我愛極了這快活的花花世界。

我原以為這等快活日子會繼續持續下去——

直到那一天,鳳媽媽用她那三角眼上上下下打量著我,看著養尊處優的我,不再麵黃肌瘦,而是變得豐腴,言行舉止也變得文雅,不再是那鄉下來的窮丫頭。

她努嘴笑著給我道喜,說我要接客了。

我麵上雖強顏歡笑著,心中卻是冷冰冰的一片。

何喜之有?

但我明白,若是我不聽話,便會如惹了王母娘娘的仙女,離開永遠快活的仙界,貶謫人間。

吃她的、穿她的、住她的,不能違背於她,我隻好點頭應下。

……

第一個梳籠我的客人,是一個嶺南來的做絲綢生意的客商。

他年紀很大了,比我那窮秀才老爹,還要大三歲。

至於他的相貌,我早就忘記了。隻記得他咧嘴一笑,有一顆門牙是顆大金牙,總是粘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