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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無論如何,自己都完全被拖下水了。

他有幾分被團團戲耍的惱羞成怒,又有一種被毒蛇一直盯著、汗毛聳立的恐懼感。

他當真是小看這個賣豆腐的臭小子了。

“馮興。”

對麵的少年突然開口說道。

聲音冰冷之極,卻又帶著十足的嘲笑。

“我送你的這份禮,你還喜歡嗎?”

……

轟隆隆——

雷鳴不斷。

陸霽倚靠在牆角,盯著趕過來的馮興,嘴角微微扯動。

這事情還沒完。

果不出所料,馮興到底是來了。

搶了他的佩刀,也是存了一份心思,到了緊要關頭,或許能借他的力量,救出蕖香。

他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虎二,冷笑了一聲。

如今,看來是不用了。

虎二雖已經死了,但事情還沒完。

他看了一眼倒在泥水之中,暈了過去的蕖香。

人是他殺的。

但他卻不能讓自己和蕖香牽涉其中,這會給他們倆帶來無窮儘的麻煩。

這事不能連累蕖香。

他強撐著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虎二的屍體前。

深吸一口氣,用儘身體內殘留的最後一絲力氣,將那把刀從虎二心口處拔了出來。

虎二的屍體未涼,血又濺了出來,呲了他一身。

他麵無表情地抹了一把混在臉上的雨水和血水,拎著那把大刀,一瘸一拐朝著馮興走了過去。

馮興見他拎著刀朝自己走來,心中大驚,他要乾什麼。

下意識地想要逃跑,腳卻生了根,如同被定住一般,一步都動不了。

陸霽走到離馮興隻有半步之遙,將手中尚滴著血的大刀擲到了他麵前。

“刀還你。”

馮興呼吸一滯。

這意味著殺掉虎二的功勞,全都歸了自己。

這份大禮,的確夠大的。

他打量著眼前的少年,突然明白過來。

更意味著,今天晚上,虎二的死,和眼前的這個少年沒有任何關係。

馮興心情複雜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少年。

心中生出有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眼前的這個少年,絕非久困在蝦子巷的池中之物。

早晚有一天,他會是睥睨一切的上位者。

馮興扯了扯嘴角,強忍著想要向眼前這位少年屈膝下跪的衝動,低著頭,忠順地說道:“是。”

“那個東西呢?”

就在他正準備彎腰撿起刀的時候,頭頂上又傳來了少年冰冷的聲音。

那件東西,自然是那一件信物,芙蓉花簪。

馮興站直了身子,從袖中拿出了那一支昂貴的花簪,雙手遞給了眼前的少年。

……

陸霽拿回了那一支芙蓉花簪,又抱起了紅蕖,將她安置在屋簷之下避雨。

也將那一支芙蓉花簪小心地放回了她的懷中。

待他做完了這一切,聽到外麵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呼喊著“蕖香,蕖香!”

看來,楚雲閣的人來找蕖香了。

做完了這一切,他掏出了身上唯一乾淨的手巾,小心擦了擦蕖香臉上沾染上的血跡。

這是今夜,他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做完這些後,他便悄聲離開了。

……

……

“阿霽哥哥!”

蕖香在夢中大聲呼喊道。

夢中她眼睜睜地看著陸霽墜入了一個滿是血的熔爐之中,她想要拉他上去,奈何纏著他的毒蛇實在太多了,隻能看著他越陷越深。

就在她在夢中哭喊著叫他的名字之際,她從夢中驚醒了。

“蕖香,你終於醒了!”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眼睛腫的像核桃一般的素素。

“素素……我這是怎麼了?”蕖香一臉茫然地問道。

“傻妹妹!你都昏了一天一夜了,高燒不止,我還以為你挺不過來了!”

素素說話時,眼淚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我……我沒事……”蕖香有氣無力地說道,她想要站起來去找阿霽哥哥,想要確認他的安危,誰知自己猛地一站起來,隻覺一陣頭暈目眩,又倒在了床上。

“吧嗒”一聲,懷中的芙蓉花簪卻掉在了床上。

見了花簪,蕖香一愣。

此物她不是給了阿霽哥哥了嗎?怎麼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是阿霽哥哥還給她的嗎?

“蕖香,你做什麼!快躺下!”素素又強將蕖香按了回去。

蕖香一把拉住素素的手,問道:“姐姐,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素素對視上蕖香一臉焦急的眼神,無奈地搖了搖頭,隻好將情況到告訴了她。

原來那天晚上,她逼迫著刁嬤嬤帶她去見陸麗仙,說了蕖香可能在蝦子巷遇到危險一事。

陸麗仙聽罷,二話不說,就帶著楚雲閣最強悍有力的一幫下人趕到了蝦子巷。

最終在巷子尾的一處院落中,找到了蕖香。

也在牛棚之中,找到了神誌不清的碧桃,一同帶了回來。

“那去的人有沒有見到一個少年——”蕖香急忙地打斷問道。

“少年?”素素搖了搖頭。“我雖沒跟過去看,但蕙蘭姐姐是跟著去了的。據她說,院子裡除了你和碧桃兩個,隻有一個捕快,還有一具屍體——”

聽見屍體,蕖香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慘白,難道說——

“蕙蘭姐姐聽那位捕快說,那具屍體正是本案通緝要犯,虎二,和西門小官人是同夥,被他一刀殺死了。至於你說的那個少年,沒有人看到過。”

此外,素素還聽蕙蘭姐姐說,陸麗仙此行除了帶回了蕖香和碧桃,也向那一位叫做馮興的捕快特彆叮囑,今夜蕖香出現在這裡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告知。

一是為了蕖香的安全,二是為了此事傳出去,對楚雲閣的聲譽造成影響。

封口費是五十兩銀子,馮興自然是無不答應的。

聽到這,蕖香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不過,虎二死了,是誰殺的。

她小小的眉頭又擰成了一個結,擔憂起來。

阿霽哥哥,你如今在哪?到底怎麼樣了?

“彆多想了!當前要緊的事,可是要養好身體。”

素素叮囑道,幫她掖了掖被子,又端來一碗剛熬好的稀粥。

可此時蕖香哪裡還有胃口吃的進飯,她又連忙問道:“碧桃姐姐如何?”

素素端著粥的手一滯,眼中流露出萬分的不忍,歎了一口氣道:“即便是救回來了,怕也無力回天了。”

蕖香的心直直地墜了下來,到底,還是不行嗎……

……

……

此時,陸麗仙和蕙蘭正守在碧桃的房中。

碧桃被救了回來,但經過郎中查看,卻是舌頭已經被割掉了,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

天又熱,她又被丟在牛棚那種地方,身上的傷口腐爛化膿,甚至都生了蛆蟲。

她就像是一塊被丟棄的臭肉。

任誰都知道沒救了。

聽郎中如此說,蕙蘭放聲大哭。

陸麗仙不哭也不笑,隻是繼續守在碧桃的床前。

黑夜與黎明交替之際,碧桃突然醒了,原本已經瘋癲的她眼神之中似乎回複了一絲清明。

她死死地拉住陸麗仙的手,張著嘴哇哇地叫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可是沒有舌頭的嘴,就像是一個灌滿了風的洞%e7%a9%b4。

隻是嗚咽著,沒有人聽懂她要說些什麼。

蕙蘭的眼睛已經快哭瞎了:“碧桃,你一定會沒事的……”

陸麗仙歎了口氣,對著碧桃輕聲說道。

“你放心,我一定送你回家。”

聽到這句話,碧桃終於鬆開了手,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她死了。

她終於能夠,回家了。

蕙蘭伏在碧桃身上放聲大哭,陸麗仙怔怔地望著安詳離去的碧桃,輕輕地唱起了那一首童年時歌謠:“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裡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當年放牛郎。蘆葦高,蘆葦長,隔山隔水遙相望……”

“蘆葦這邊是故鄉,蘆葦那邊是汪洋。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邊編織忙。蘆葦高,蘆葦長,蘆葦笛聲多悠揚。牧童相和在遠方,令人牽掛爹和娘……”。*

唱著唱著,陸麗仙歌聲哽咽,清麗的麵龐留下兩行清淚。

這一刻,陸麗仙終於懂得,碧桃這麼多年的怨恨。

她恨的不是男人的薄情寡義,

而是恨,為什麼當初要將她從家鄉帶出來。

……

……

馮興升官了。

他向縣太爺說,這些日子他明察暗訪,探知那西門小官人、虎二並幾個拐來的姐兒們都潛藏在蝦子巷的這座廢宅子裡。

他見那西門小官人、虎二今夜要走,便一個人衝了進去,拚死搏鬥。

鬥殺了虎二,那西門小官人卻趁機溜走。

不過金陵城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那西門小官人無處逃匿,想來很快就會落網了。

馮興抓了要犯,立下了大功,自然是升官。

升了官,自然是不用待在蝦子巷這一等醃臢下賤的地方。

這日清晨,就在馮興耀武揚威、威聲赫赫離開之際,他回頭望了一眼昏暗的蝦子巷。

那一位吆喝著甜豆花的豆腐郎並未出現。

此時,馮興心中五味雜陳。

他既不想再見到那一位賣豆腐的少年。

卻又一種隱隱的期待。

他想看到那個少年,他日會成什麼一種樣子。

……

……

跑,拚了命的跑。

他被一頭猛虎逼到了懸崖之際。

“要麼跳下去,要麼殺了它。”

那頭猛虎張開血盆大口咆哮之際,他的腳底無聲無息地爬來一條白蛇。

它嘶嘶地吐著蛇信,瞳孔豎成了一條線。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際,那條白蛇猛地一躍,攀上了他的右手。

“就讓我來幫你吧。”

白蛇變成了一把大刀。

有了這把刀,情形強弱頓時轉變。

他揮舞著那把大刀,砍向了那頭猛虎。

那把刀不停的砍向了猛虎,一刀,一刀,又一刀。

他殺紅了眼,已經陷入了到了一種瘋狂的狀態。

他想要破壞,破壞,無止境的殺戮。

他所承受到的所有的不公平、嘲笑、鄙視,全都發泄了出來。

一刀,一刀,又一刀。

被他壓在身下的猛虎早就成了篩子,身上滿是窟窿。

一刀,一刀,又一刀。

他心中恐懼越來越少,甚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之情。

直到他再也無力舉起大刀,猛虎也已經徹底死透了,他這才精疲力竭躺在地上。

望著漆黑的天,他的嘴角,微乎其微的勾了勾。

“能夠主宰彆人的生死,這樣很痛快吧?”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