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再親眼看到那地獄一般的畫麵了。
……
眼見那隻魔爪伸向蕖香之際,她竟爬了起來,如同一隻小兔子般,從惡鬼虎二的胯/下飛快地躥了出去。
她仍然因恐懼而止不住地渾身顫唞,但總算是驚醒過來。
她、不、能、死、在、這、裡。
孤苦伶仃的她,好不容易和素素結拜姊妹,她們立下誓言,要吉凶相照,禍福相依,死生相托,不離不棄。
更何況,女兒河畔,她和小阿姐曾經拉鉤約定,在找到關於這個世界的答案之前,她決不能輕言放棄。
對了,還有阿霽哥哥。
阿霽哥哥見她不出來,一定會拿著花簪去找麗仙姐姐。
她隻要撐到麗仙姐姐來救自己,她就能活下來!
想到這些,蕖香心中充滿了無窮儘的勇氣和頑強的求生意誌。
她一定要活下來!
她仗著身形小,腿腳又靈活,如一隻小耗子在院子裡沒頭腦地躥來躥去,加上天又黑,雨又大,路麵濕滑難行,一時之間,惡鬼虎二竟抓不到她。
接二連三地撲了個空,惡鬼虎二心中十分惱怒,暴跳如雷厲聲罵道:“直娘賊的小兔崽子!待老子抓到了你,定要將你撕成兩半!”
蕖香嚇得不敢回頭,隻拚了命地朝著狗洞跑去,眼見就要到了牆根處,誰知“咣啷”一聲,她後背狠狠地被惡鬼虎二扔擲來的磚頭砸到,悶哼一聲,摔倒在地上。
“哈哈,我看你這次往哪裡跑!”虎二猙獰地大笑道。
蕖香精疲力竭,腳已經完全軟了,再也站不起了。
聽到虎二的腳步聲臨近,她已然哭不出來了,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力量太過懸殊,她的生命隻能到此了結了。
轟隆隆——
一聲聲響徹天際雷響,就在蕖香閉眼放棄之際,忽聽到“啊——”的一聲慘叫。
這慘叫聲卻是虎二發出的。
她茫然地睜開眼,卻在一片天地極白之際,看到一個孤獨的背影佇立在她麵前,雙手緊緊握著一把刀,用力地插在了虎二的身上。
這個背影雖然單薄瘦弱,卻如佛殿中的金剛菩薩般屹立不動。
“阿霽哥哥。”
她認出了這個背影正是陸霽,又驚又喜,好似絕處逢生一般,充滿著無限的委屈,帶著十足的哭腔喊了出來。
阿霽和虎二對峙著,不敢回頭,依舊雙手死死握著刀。
“對不起,我來遲了。”
……
……
一炷香之前,阿霽趁著馮興不注意,搶了他的佩刀之後,直奔這座神秘的院子。
但他如何進去卻是個難題。
那一扇漆黑大門緊緊鎖著,狗洞太小,他鑽不進去,又下著大雨,牆麵又滑,根本就攀爬不上,隻得另想辦法。
他瞧見巷子裡有一戶人家門外立著一根竹竿,靈機一動,便撐著竹竿作為立足點,想要攀爬到牆上。
大雨之中,他摔倒了好幾次,終於跳了進來。
在他跳下來之際,虎二追著蕖香,西門小官人在屋裡收拾東西,碧桃又是在瘋狂大叫,兼之天黑又下著狂風暴雨,因而並沒有人注意到他進來了。
待他進來之後,就聽到惡鬼虎二大罵之聲,知道蕖香尚未落入虎口,稍稍喘了一口氣,屈身潛伏在黑暗之中的雜草叢之中,一直等待著機會。
千鈞一發之際,他衝了出來,抵擋在蕖香麵前,用力地將大刀插了進惡鬼虎二的身體內。
正麵對上惡鬼虎二,他的一顆心簡直提在了嗓子眼裡,握著大刀的雙手不斷沁出汗水。
若非強咬著牙勉力支撐,他的腿早就軟了。
他心中震驚於這院子裡原來藏了這麼一號人,難怪馮興放棄那立功升遷的機會,也要裝聾作啞。
又不禁暗自懊悔,當初他實在不該讓蕖香隻身犯險。
也感到萬分僥幸,他終於趕上了。
若是再晚一步,後果不開設想……
事發突然,虎二萬萬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出其不意地竟用刀子插進了自己的身體內。
萬分震驚之餘,他看清楚,捅自己刀子之人不是什麼絕世高手,完完全全就是一個瘦弱的少年。
虎二又惱又怒,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瘋狂地吼叫了起來。
他強忍著痛,不顧自己肋下插著的刀,猛地上前,將阿霽撲倒在地上,掄著碗大的拳頭,儘數全都砸在了阿霽身上。
事情變化隻在彈指一瞬間,無論是陸霽,抑或是蕖香,都完全呆了。
阿霽隻是一個賣豆腐的小貨郎,連架都沒和人打過,完全沒有套路,況且剛剛他隻不過是出其不備,才能砍了虎二一刀。萬萬沒想到這虎二竟然如此剽悍,挨了一刀還能有如此的蠻力,完全無法招架不住,隻有被撲倒在地上不停挨打的份。
登時他被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原本清秀白玉一般的麵容如同開了個染色鋪,紅的、綠的、黑的,一發都滾出來。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我讓你逞英雄。”虎二提起那醋缽兒大小拳頭,全都砸在了阿霽的身上。
陸霽身上實打實地吃了十來下,眼前被血水、雨水糊了一片,身子更是無法動彈。
最後一刻,他側著臉,對蕖香比劃著口型無聲說道:快走。
快走。
快走。
這等惡鬼,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夠招架的住的人。
眼下,也隻能犧牲自己保全她。
臨到頭,他不禁慘然一笑。
果然,自己是誰都保護不了的無、名、之、輩。
若要怪,就怪他就如那地上的螻蟻一般弱小。
……
……
阿霽哥哥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來救她。
她決計不能拋下他逃走。
要死也一起死!!!
就算是下地獄,也一起去!!!
蕖香強忍著淚水,心中打定主意,鼓足了勇氣,豁出命去!
她拾起剛剛砸中自己的那塊磚頭,猛地一躍,跳上虎二的背,朝著他的頭狠狠地砸了下去。
“咣”一聲,像是石碎山崩之聲。
虎二砸向身下阿霽的拳頭一滯,雙眼已然變成了猩紅的血色。
他的頭留著血,更添了幾分恐怖,就如從十八層地獄裡爬上來吃人的惡鬼。
接二連三被這兩個小鬼捉弄,他怒極反笑,哈哈大笑著,轉身伸手就扼住了蕖香纖細的脖頸。
“老子要掐死你!”
虎二睜圓怪眼,倒豎剛須,手上暴著青筋,蕖香的腿在空中撲騰著,很快就星眸半閃,氣息微弱,離鬼門關就差了最後一口氣。
“你放開她!”
原本倒在地上、意識已經模糊的陸霽突然爆發出一股力氣,暴起,衝上前,用力抽出了插在虎二肋下的大刀。
再一次用儘全力地砍了下去。
這一次,刀插進的是心臟的部位。
虎二低著頭,看著心口前的尖刀。
汩汩不停地冒著鮮血。
一臉不相信。
他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人血,臨到頭竟然被一個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和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子弄死了?
這實在是不可置信!
也實在可笑!!
“轟”的一聲。
他的身體如同肉山一般倒在地上。
那雙眼睛尚自睜著,死不瞑目,狠狠地瞪著近在遲尺的陸霽。
就像要將他也拖下地獄一般。
陸霽驚魂未定,心中十分懷疑。
他真的死了嗎?
“哎唷,大晚上你亂叫什麼——”
屋裡的西門小官人聽見外麵虎二大叫一聲,撇著嘴走了出來。
虎二隻是對付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子,他壓根就不放在心上,隻是不願淋雨,在屋中收拾包裹。
誰知待他背著包裹撐著傘出了門,借著一道道恍如白晝的閃電,看見了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虎二,驚得目瞪口呆,做聲不得,當下正如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冰雪水。
也顧不得去上前看一看這虎二死透沒有,慘叫一聲,丟下手中的傘,背著一個包袱就搶門而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此時蕖香已經昏倒在地,阿霽用儘了所有力氣,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管西門小官人了。
西門小官人前腳剛走,誰知後腳緊跟著又闖進來一人,那人大叫著:“臭小子,還我的刀來!”
正是捕快馮興,他見那一扇漆黑大門開著,便從正門衝了進來。
他站在院子裡環視一周,首先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虎二,心口處堪堪正插著他丟失的那一把佩刀,頓時驚開六葉連肝肺,唬壞三魂七魄心,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渾身發抖。
再瞥見倚靠在牆邊的少年,正是搶走了自己佩刀的豆腐郎陸霽。
隻見這少年渾身是血,微微昂著頭,雙眼猩紅地看著他,竟然“嗬嗬”地笑了起來。
轟隆隆——
電閃雷鳴,傾盆大雨。
那一刻,馮興隻覺毛骨悚然。
他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少年。
是地獄裡來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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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不知我者謂我斬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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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黎明,天還是黑極了。
滂沱大雨還在嘩啦啦地下著,地麵泥水、血水積流成河,不停蜿蜒流著,衝刷著、掩飾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轟隆隆——
在一片極白的天地之中,虎二倒在地上,心口處插著那一把大刀,就像就一具死了的猛虎。
他那雙猩紅的眼睛依舊死死地瞪著。
死亡增添了幾分空洞,這一種死不瞑目更讓人覺得詭異。
馮興沉默著站在暴雨之中,這個場麵完完全全地超出他的想象。
他抬起頭,借著閃光,看到了倚在牆邊、渾身是血的少年——
剛剛,他自然是聽到了笑聲。
這個笑,讓他不知所措起來。
他想罵一句:“臭小子,你笑什麼笑。”
但卻又不敢。
滿是血腥的空氣之中,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眼前的這個少年,遠比死了的虎二更加危險。
他抬起頭,謹慎地打量著對麵的少年。
他是混、是好賭、不求上進,但是他能在如大染缸的金陵城官場上混上一官半職,說明他並不蠢。
不到半個時辰內,眼前的這個少年儼然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人。
危險的、隱忍的、麻痹敵人,伺機以待,致命一擊。
就像是……
潛伏在草叢裡的毒蛇。
不再是曾經那個任人拿捏的豆腐郎,而是嗜血的地獄使者。
或者說,這就是他原本的真麵目?
馮興甚至覺得,自己察覺失刀趕了過來,恰恰也是這個少年算計之中的事情。
如今這把刀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