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1 / 1)

夏提刑見但凡問到假銀鈔究竟是何人製造的,幕後是否還有指使,那西門小倌人便一問三不知,全推給了已死的虎二。

夏提刑被上級催逼地緊了,定要逼問出這江南銀鈔造假案的幕後指使,便用了大刑。

誰知那西門小倌人十分嬌弱,受了刑昏死了好幾回,每每被冷水潑醒,一口咬定,他雖在虎二的強迫之下,犯下了拐賣娼姐兒的罪,至於那銀票造假一案,一概不知。

虎二已經死無對證,至於這西門小倌人說的話也無從查證,又因他是本案唯一的犯人,又不能太過嚴刑逼供,萬一弄死了他,可就棘手了。

正當夏提刑與縣太爺猶豫之際,州府大人傳來了文書,說是要提這西門小倌人到州府衙門問詢。

夏提刑和縣太爺樂得將這個燙手的山芋甩出去,便著人將這西門小倌人收押在監,明天一早,就派人押送到州府衙門。

……

……

夜深人靜,金陵城監牢之中,幾個獄卒吃了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唯有一個巡視的獄卒,提溜著一個燈籠,汲著鞋往監獄裡頭走了一趟,瞧見並無動靜,便撐著桌子上打盹。

縣太爺特彆叮囑,要好好看管西門小倌人,好明日一早就送去州府衙門,夏提刑便將這西門小倌人單獨收監,每隔一個時辰,便著人前去查看,免得他自戕。

眼下,這西門小倌人獨自躺在又臭又硬的監獄之中,身上又挨了幾下板子,疼痛難忍,眼下自己落入網中,心中又怨又羞,但轉念一想,虎二已死,他大可將此事全部的責任推到那廝身上。

自己雖然也犯了重罪,不過是糟踐了幾個姐兒,倒不至於死了。

隻要他留的一條命,定能翻身!

正籌謀著,這西門小倌人忽然渾身一冷,借著高高的窗戶照下來黯淡的月光一瞧,依稀能辨認出麵前立著一個黑影兒。

“誰——”他欲要叫喊,卻被那黑影兒強行往嘴中塞了一個又醜的東西,像是裹腳布。

外麵的獄卒呼呼大睡著,那個巡邏的獄卒坐在椅子上頭一點一點地犯著瞌睡,完全沒有聽到監獄內傳來的細微響聲。

西門小倌人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對麵的黑影兒,不知道他到底要乾什麼。

隻見那個黑影兒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他嚇得都尿失禁了。

怎麼,這人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到底是誰?!

這人是如何進來的!

“冤有頭,債有主。”

那個黑影兒湊在西門小倌人的耳邊,如幽鬼一般冰冷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舉起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朝著西門小倌人的下麵揮去。

西門小倌人隻聞到一陣血腥之氣,因嘴中被塞了東西,完全叫喊不出來,劇痛之下,登時昏了過去。

那黑影兒冷冷地看了倒在地上西門小倌人,冷哼一聲,又如幽鬼一般離去。

暫且留你一條狗命。

待到了五更天,獄卒才發現倒在血泊之中的西門小倌人,因他是縣太爺點名要嚴加看守的要犯,嚇得立馬報告了上級,請了大夫。

那大夫說這西門小倌人性命無憂,但卻是徹頭徹尾地被閹割了。而且,他的舌頭被割了一半,雖還能說話,以後就是個大舌頭。

縣太爺氣得半死,著人仔細搜查,定要下手之人。但查來查去,那下手之刃卻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守夜的獄卒也都說,昨夜除了他們幾個在,再無他人。

“難不成,是那些被害死的姐兒們,前來索命來了?”一個老獄卒猶猶豫豫說道。

眾人聽了,大白日頭底下,登時汗毛豎立,脊背一涼。

那縣太爺聽罷,心中也是一驚,麵上卻裝成惱怒的樣子,嗬斥道:“光天化日之下說甚麼怪力亂神!”

“無論如何,今日都得把那西門小倌人給我送到州府衙門上去!若再出了半點差池,拿你們是問!”

--------------------

第33章 素衣莫起風塵歎(3)

=============================

不知怎的,這西門小倌人收押在監獄裡,半夜莫名其妙地被閹了,又被割了半塊舌頭、小命差一點就斷送的新聞傳來了出來。

據那老獄卒說,那天晚上,他們三四個人守在監獄裡,一整夜都沒有一個生人放進去。怎地平白無故,那西門小倌人就被一個黑影兒閹了又割了舌頭。

況且,此事若是人乾做的,無論如何,都會留下蛛絲馬跡。

但他們將監獄翻了個底朝天,也找不出一絲的破綻。

總而言之,那個神秘的“黑影兒”,定是被西門小倌人和虎二害死的那些姐兒們的冤魂前來索命了!

這個“冤魂索命”的傳言,在女兒河鬨得沸沸揚揚。

那些勾欄瓦舍裡的姑娘們,本就是最信這一套,更何況,她們親眼目睹了碧桃如何慘死的,更添了幾分可信,既覺得這“冤魂”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又不免覺得有些滲人,讓人脊背發涼。

更有甚者,一個楚雲閣的小丫鬟說,有一日,她半夜出恭時,聽到不遠處隱隱約約傳來的哭聲。

這個小丫鬟起初還以為是新來的姐兒夜裡偷偷哭泣,便想前去安慰安慰。誰知她循著那聲音找去,結果竟然來到了碧桃姑娘生前居住的武陵源!

自碧桃姑娘死後,這武陵源可一直閒置著,無人敢靠近。大半夜黑燈瞎火,哪裡會有人在這裡!

這小丫鬟本嚇得汗毛豎立,正欲要離去,借著黯淡的月色,抬頭一看,瞅見了一個黑影兒在窗前飄來飄去,還發出“嗚嗚咽咽”之聲。

這小丫鬟白日裡剛剛聽人說那“冤魂索命”的傳聞,聯想到碧桃姑娘慘死的模樣,難道當真是碧桃姑娘陰魂不散,竟前來索命了不成?

這小丫鬟一想到這,登時嚇得昏了過去,到了翌日清晨,打掃的婆子將她喚醒,還滿嘴裡哭著喊著說道:“碧桃姑娘饒命,我可什麼都沒做過。”

如此一樁怪事,更加坐實了“冤魂索命”這一說。提刑院的那些捕快捕頭們,也不敢再深究,生怕惹上女鬼纏住自己。

那夏提刑和縣太爺一商議,反正這西門小倌人是作惡多端,隻留一條性命給州府衙門交差也就罷了。

因而將這一事瞞下,隻推說是抓捕到這西門小倌人之時,他已經被人閹了、舌頭也割了,至於是誰做的,也一股腦推到了死去的虎二頭上,說是二人分贓不均,起了爭端,鬨了個窩裡鬥,亂判個葫蘆案,敷衍了事也就罷了。

雖說當官的將剩了半條命的西門小倌人押送到了州府衙門,終於將這燙手的山芋丟出去,可這“冤魂不散”一事,鬨得女兒河裡各個人心惶惶。

那鳳媽媽是個“隻認錢財、不認鬼神”的心狠手辣之人,但也架不住這鬨得滿城風雨的“冤魂索命”之說。她雖逞強說自己麵上雖不信這一套,揚言道當初那碧桃是自己要跟西門小官人走的,跟她沒半點關係。

實則她也心虛的很,一向一毛不拔的鐵公雞竟也花了二三十兩銀子,讓尼姑庵的馬道婆做了一場法事消災弭禍,臥榻之處貼了各色的畫符,這才稍稍心安。

見鳳媽媽如此,那些往日得罪過碧桃的姐兒們,更是心慌,嚇得花容失色,閉門不出,就連客也不接了,天天在菩薩麵前燒高香,吃齋念佛,求碧桃姐姐不記小人過,放自己一馬。

往日裡一個迎來送往、活色生香、醉生夢死的秦樓楚館,如今倒成了一個天天燒香、人人三句不離口阿彌陀佛的“尼姑庵”,實在好笑。

……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人心不安之際,眼下又到了端午節下。往年到了此時,女兒河也是頗為熱鬨,但今年卻因那“冤魂索命”一說鬨得人心惶惶,也都無心過節了。倒是那辟邪的艾草賣的甚好,家家戶戶門前都插滿了草人。

雖說整個楚雲閣都消停了許多,但若論最清靜之處,還數原本最為熱鬨的鳳凰台。

自蕙蘭帶著碧桃的骨灰離開後,陸麗仙一下子就如那入了定的老尼姑一般,整日閉門不出,就連往年要給金陵城各個富家大戶預備下端午節禮,也懶得疏於打點。

那日送彆,眾人都瞧見了,一向和她要和的蕙蘭竟也棄她而去,這花魁娘子當真成了眾人眼裡的笑話。

更何況,若說這楚雲閣誰和碧桃姑娘結怨最深,自然是陸麗仙。

眾人不免心中揣測,想來這花魁娘子連日稱病不出,定是碧桃姑娘的冤魂找上門來了!

因而,這些楚雲閣的姑娘們,暫且將自己的安危擱在一邊,又都冷眼瞧著陸麗仙的笑話,背後都罵她是專門克彆人的掃把星。但凡和她走得近的,無論男女,都要倒黴。

要不然,當初她和蕙蘭、碧桃一同來到女兒河,怎地隻她當上了風光無限的花魁娘子,而碧桃慘死,蕙蘭卻斷了一條腿?

這都是她這個“掃把精”克的!

常言道,三人成虎,這流言漸漸就傳開了,不僅那些姐兒們更不待見這位花魁娘子,就連外麵那些十分傾慕她,往日頻頻給她送酸詩、相邀她去賞花吃酒的王孫公子們,也漸漸疏遠了。

自陸麗仙當上花魁娘子後遇冷,還是頭一遭。

那些姐兒們見如此,都更加開心了。又說這陸麗仙都年逾二十了,怎麼還厚臉皮霸占著花魁娘子的美名。

這花魁娘子的名號,也該換一換人了。

這些冷嘲熱諷的話,儘數都落入了陸麗仙的耳中。

但她並不為之所動。少有幾位熟客給她下端午赴宴席的邀約帖子,也都回絕了。

她將自己鎖在了鳳凰台,整日裡也不甚梳妝打扮,素顏朝天,連日操持,憔悴許多,仔細一看,倒真有幾分“年老色衰”之像。

……

花魁娘子不美了,不吃香了,這事最著急的是楚雲閣的老鴇子鳳媽媽。

她雖預備著將寶押在了素素小姐身上,但素素年紀尚小,正是那匣子內待價而沽的美玉,需得幾年調/教才能亮相。

眼下陸麗仙不接客,那白花花的銀子可就流失了。

她借著探病去瞧了一瞧病榻之上的陸麗仙,可嚇了一跳。

幾日不見,往日裡如牡丹一般嬌豔的花魁娘子,怎地消瘦到如此,臉兒蠟黃一般,頭發蓬鬆著,就如那秋天裡枯草一般衰黃,臉也不塗,胭脂也不抹,看上去平白老了七八歲。

這鳳媽媽假模假樣地擠出了幾滴眼淚,嘴上滿口念叨著:“我的兒,你受苦了,彆聽那幫小人口中嚼的閒話,那都是眼紅嫉妒你,才編排你咧。”

“你且好好養病,什麼人參、肉桂,媽媽都給你買去,你年紀還輕,哪裡會養不好的?”

陸麗仙躺在床榻之上,連咳了兩聲,臉色更加蒼白。她說自己雖用了藥,倒總不見好,每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