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人都稱呼其為刁大傻子,養到了十七八歲,一事無成,整日吃喝嫖賭,沒個正經。
見這兒子這麼不爭氣,又怕離了自己活不了,這刁嬤嬤便求了鳳媽媽,讓這刁大傻子在楚雲閣領了一份差事,當個雜役。
這刁大傻子是個好吃懶做之徒,又是個好賭的,時常弄出個欠債不還的事情,這刁婆子常常去給他擦屁股解決麻煩。
素素暗將此事記在心中,若是利用這刁大傻子,定能支開這刁嬤嬤。
蕖香聽罷,高興地說道:“這主意準成!姐姐,真有你的!”
說起來,蕖香心中十分佩服素素。
素素雖看起來秉性柔弱,實則一身傲骨,意誌十分堅定,就如那淩寒之中獨自盛開的梅花。
況且,素素又是個讀書識字的,更比旁人多了幾分見識。兼之心思細膩,處處留心,真真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兒。
蕖香由不得對素素一頓誇讚,說是素素這麼有學問,定是個“女夫子、女宰相”。
素素聽得不大好意思了,滿臉通紅地說道:“蕖香你又瞎說什麼,本朝向來是男子做官,哪裡會有什麼女夫子,女宰相。”
蕖香笑道:“這可說不定!要是哪一天,若是出個女皇帝,不就有女夫子、女宰相了!”
素素笑著說蕖香真真是異想天開。
蕖香又問素素可有什麼要緊的東西要帶上的,這幾日也好好收拾收拾。
素素卻一片赤誠地拉著蕖香的手,真摯地說道:“我清清白白地來到這裡,又能清清白白地走,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我並無什麼要緊的東西。我所求的,就是和妹妹你在一起。”
蕖香也拉著她的手,用力地點點頭,“嗯!好姐姐,咱們一定能夠離開這裡的!”
……
距離約定的時間,隻有三天。
這期間,陸麗仙臥病在床,裝成虛弱的樣子。
素素裝成乖巧、順從的模樣,聽從鳳媽媽的安排。
蕖香是不起眼的小丫頭,在綠柳大丫鬟的打罵下夾縫生存。
鳳凰台的眾人還沉浸在花魁娘子即將“出閣”嫁人的喜悅中,唯有她們三個知道,此時的楚雲閣看上去風平浪靜,實則暗地裡醞釀著一場足以摧毀一切的狂風暴雨。
終於,到了這一天。
……
且說,這一日卻是六月初一日,天氣十分炎熱。到了那赤烏當午的時候,一輪火傘當空,無半點雲翳,真乃爍石流金之際。
太陽火辣辣的,如同下火一般,楚雲閣的眾人都隻躲在屋裡不出來。
到了日落西山之際,雲生東南,霧障西北,狂風大作,雷聲滾滾,眾人都趕著出來,立在簷下,瞧著電閃雷鳴的天,都等著下一場大雨好澆一澆這暑熱。
此時,忽聽到外麵吵嚷起來,幾個小廝東奔西走,連聲高喊道:“武陵源,走水了!武陵源,走水了!”
眾人聞聲,抬頭一瞧,隻見這地處西邊的武陵源火光明亮,將半邊天都燒紅了,火勢不小。
不知怎的,這天雷竟然直直地打到了武陵源的屋頂上,起了火星子,這屋子又因無人看守,火星遇到了乾燥的床帳子,“轟”的一聲,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這火勢本就不小,又因刮著南風,將挨著武陵源的這些個屋子接二連三地都燒了起來。
眼見這些屋子如個火燒赤壁一般燒了起來,那些姐兒們都紛紛抱著細軟逃了出來,黑壓壓地擠在院子裡,衣衫不整又都灰頭土臉的,都如那灶房裡燒糊的卷子一般,嘰嘰喳喳,有罵這邪火的,有哀怨自己錦緞衣裳有被燒著的,還有的說好端端的,偏是武陵源挨了雷劈,難不成當真是有妖孽作祟,老天爺降下天雷來?
正當亂哄哄之際,原本正在內室之中看著賬本的鳳媽媽也聞聲趕了出來,她看到這燒得如同火焰山一般的房屋,既震驚,又恐慌,又心痛,此時顧不得旁的,趕緊出了門,一麵沒了命似的督促著小廝們去救火,一麵又擔心有那賊人渾水摸魚,偷盜走了財物,讓下人們將房中的細軟趕緊抬出來。一麵又讓各屋的婆子們好好看守住姐兒們,生怕她們趁亂卷了財物逃走了。
正當這鳳媽媽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之際,又聽得小廝前來報說:“鳳媽媽,不好了!這火勢越來越大了!不知怎的,這火偏的燒到了大廚房中,那裡堆著許多做飯的菜油,這火本已撲小了許多,卻因這菜油,又將西院燒了起來。”
這鳳媽媽一聽這話,連聲叫苦,趕忙使喚上所有的下人前去救火,忽聽淮安小郡爺打發了人來,說是聽聞這楚雲閣走了水,說是怕傷著了陸麗仙,要提前接她往預備好的宅子裡去住。
鳳媽媽不敢怠慢,忙擦了擦被煙熏得黑黢黢的老臉,去瞧了淮安小郡爺打發的人來,一個老嬤嬤領著四五個下人來了,身穿著深色衣裳,正是郡王府中下人的打扮。
又見他們使了一頂小轎子來,那轎子上的印著的正是郡王府的家徽,不容猶疑,便連聲答應,忙喚陸麗仙出來,眼睜睜地看著她坐上了轎子,抬走了。
這鳳媽媽收了銀錢,又昧下了所有的聘禮,早就將陸麗仙視為淮安小郡爺的人了。況且明日就要出閣,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此時聽聞小郡爺要提前將人接走,哪有不點頭的道理。
誰知卻是天天打雁,如今是被雁啄了眼。她哪裡知道,這陸麗仙坐上的並不是淮安小郡爺派來的轎子,而是陸麗仙早已安排好的最後一出“偷梁換柱”計。這些自稱為郡王府的下人,正是蕙蘭找來的人,他們身上穿的衣裳,也是蕙蘭比著郡王府的衣裳趕著做出來的。
今日她親自送走了陸麗仙,明日淮安小郡爺派人來接花魁娘子,屆時交不出人來,便是大禍臨頭了!
此時,她被這火勢忙得團團轉,哪裡還顧得及這個!
送走了陸麗仙,鳳媽媽又想起了自己藏在後院裡的金疙瘩素素小姐,生怕這五百兩買回來的銀人兒有個閃失,忙叫人把刁婆子把素素小姐帶來。
不消多時,這刁婆子就攙扶著素素小姐來了。
這素素小姐居住的後院雖離著武陵源有些距離,但因這火勢太大,來時路上也不免嗆著了些煙火,麵色蒼白,手腳俱軟,看來是被這火勢嚇到了。
鳳媽媽瞧見素素小姐這幅柔弱的模樣,忙讓刁婆子抱著她到小花廳去休息,那裡離著武陵源最遠,火勢斷然燒不到那裡去,最是安全。又囑咐刁婆子好好看著,不能有一丁點閃失。
刁婆子口口聲聲地答應了,便領著素素小姐往小花廳處去了。
素素躺在花廳的床榻之上,刁婆子正倚著門首看著火勢,忽見一個小丫鬟跑了過來,大喊道:“刁媽媽在嗎,你兒子被橫梁砸斷了腿,如今被壓在房底下,出不來了!!”
這一天,這刁大傻子照例白日間就喝得爛醉,往一個清靜的角落一躲,便呼呼大睡起來。
楚雲閣起了火,外麵鬨得亂哄哄的,他竟也沒聽到,依舊睡死了過去。
誰知因那大廚房又起了火,燒著了西邊的房子,人人都逃了出去,唯有這一個大傻子,還在睡夢之中,忽被頭頂上燒斷的橫梁砸了腿,頓時嚇醒了,可此時想要逃,卻也是來不及了,隻能哭天喊地叫道:“娘,快來救我!”
刁婆子一聽這個消息,沒命似的地就往外跑。
此時也顧不上鳳媽媽的叮囑,想來這素素小姐暈倒在床,就算放著不管也不會出什麼差池。
刁婆子前腳走了,後腳蕖香就溜了進來,她扯了扯素素的衣裳,低聲說道:“事成了,咱們快走!”
素素頓時睜開眼,堅定地說道:“嗯!”
……
這小花廳離著楚雲閣的角門十分近,蕖香和素素隻消走半盞茶的路,就能離開這裡,況且眼下人人都救火去了,哪裡會注意到她們兩個小丫頭趁亂逃走,真真是天賜良機。
蕖香心細,特意提前給素素準備了一套自己的衣裳。素素又往臉上抹了些炭灰,將自己打扮成一個灰頭土臉的小丫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二人手拉著手,在慌亂之中的楚雲閣鑽來鑽去。
一時之間,也無人注意到這兩個小丫頭。
角門就在眼前,出了這個門,到了和陸麗仙約定的地點,就能離開這裡了。
兩個小丫頭的腳步越來越快,望著近在遲尺的角門,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簡直要跳出了嗓子眼。
“好你個蕖香!如今人人都跑去救火,你倒好,去躲清閒!!”
眼見隻三五步路就能出了角門,誰知半路竟殺出個綠柳,揪住了素素的衣領,拉扯住了她。
這綠柳瞧見淮安小郡爺打發人來接陸麗仙,原以為她能跟著一起走,心中十分高興,也跟著上轎子之際,誰知陸麗仙隻淡淡說了一句:“今日我先去,明日再打發人來接你過去。”
這讓滿心歡喜的綠柳如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她還要說些什麼,那個郡王府裡的嬤嬤出聲道:“小郡爺都已為花魁娘子預備好了,宅子裡各色丫鬟婆子都是一應俱全的,娘子無需擔心。”
陸麗仙略點點頭,便乘著轎子離去了。
因而,綠柳心中十分不爽,正滿院子裡亂走,要找一個人紮筏子出出氣。正好瞧見了蕖香滿院子亂竄,三兩步上前,就抓住了她的衣領,想要罵她兩頓出出氣。
誰知,這綠柳拉回這小丫頭一看,不是蕖香,卻是旁人。
她瞧著這小丫頭看起來倒是有幾分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怔了一怔。
彼時,蕖香一隻腳已經踏出了東角門,聽聞身後傳來綠柳的聲音,暗道不好,恐怕她將素素認成了自己。
她當下一個回身,直直地用頭將綠柳撞到在地,壓著她就廝打起來,叫喊道:“我讓你天天欺負我,我讓你天天欺負我!你又不是我正頭主子,一天到晚逞什麼威風!”
綠柳被撲倒在地,頭發上的釵環掉了一地,憤怒而又震驚地說道:“蕖香,你是不是瘋了!?你竟敢打我?!哎呦——!”
蕖香假裝撒潑,這麼一鬨,也就岔開了綠柳探究問底的心思,也順勢阻擋了綠柳的視線,對著素素低聲說道:“快走!”
素素哪裡肯撇下蕖香獨自離去,頓時慌了,欲要回去拉蕖香。
蕖香卻趁著綠柳跌倒在地上的功夫,猛地一推,將素素推出了角門,低聲吼道:“不用管我!你快走!”
“不——!我不能!”素素急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欲要再回身去拉扯蕖香之際,忽然,她身子一輕,被人從背後抱了起來,直接塞進了馬車裡。
抱起她的人正是石磊。
馬車裡端坐著的正是已經脫身了的陸麗仙,她看到隻一個素素,連忙問道:“蕖香那個小丫頭子呢?”
素素直直地跪在地上,拽住陸麗仙的衣裳,滿臉是淚地哭喊道:“花魁姐姐,蕖香又被綠柳姑娘扯回去了,你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