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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和上官三娘子從城樓跳下,雙雙殉國,天下人聞之無不為之悲傷!更何況這顏巽離和沈承影夫婦早已結拜,他認沈承影為義兄,上官三娘子為義妹。這讓他如何不恨。

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顏巽離霹靂手段殺死了林若晦,這一事震驚朝野。

林若晦一死,百年望族的潁川林氏就如樹倒猢猻散,一族之中,男丁充軍的充軍,斬首的斬首,女眷有的沒入了宮中掖庭,有的則是被沒入了賤籍。

簡單、殘暴、行之有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林若晦用他的人頭向朝中所有人展示了,這位神功武將的行事風格。養尊處優的文武百官,終於明白殘暴的北金國為何會那樣懼怕這位戰神秦王。

與這樣的人為敵,實乃天底下最可怕之事。

經此一事,顏巽離從戰無不勝的秦王,也逐漸被人在背後稱呼為“孤王”。

有林若晦的人頭在前,殺雞儆猴,以儆效尤,誰還敢和這位孤王對著乾。

從此,顏巽離樹立起了不可挑戰的威信,開啟了屬於他“萬人之上”的時代。

……

如今,這一首兒歌,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打破了原本微妙的平衡。

眼下雖被攝政王以嚴厲的手段強行控製下來,可這平靜不過是表麵上的,背地裡早就是暗流湧動。

京城中人人自危,各個高門大族,恐怕都有所行動。

畢竟,誰都不想再重蹈覆轍,成為第二個潁川林氏。

這其中就有陳郡謝氏。

陳郡謝氏,雖不似蒼梧顏氏、京兆上官氏、晉嶺祝氏那幾個家族那般顯赫,卻也是在這幾十年無數次的清洗存活了下來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如今謝氏家主是曆經三朝的元老謝琨,他頗具眼界,並不是急功近利之人,在此番暗流湧動之際,選擇了韜光養晦,慎而又慎。

謝琨已經年逾七十,所餘下的日子不多了。他將家族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嫡長孫謝佻身上。

因而,謝琨在這京城風雲變幻之際,為了保住嫡長孫謝佻不受任何牽連,動用關係,為他謀了一個前往金陵一帶巡鹽禦史的外任,為的就是讓他離開京城,免得因權力鬥爭牽涉其中,白白斷送了仕途。

謝佻身為家族中萬眾矚目的嫡長孫,自然懂得祖父的良苦用心。

此次他來到金陵,不僅是因為攝政王的授命,讓他擔任巡鹽禦史一職,同時也是為了整個家族興旺安危,要查清那紅衣小兒口中的“無極老母”究竟是為何人。

眼下朝中局勢,人人都是“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隻要找到這“無極老母”,自然可以順藤摸瓜,看清楚那故弄玄虛的背後之人,才能下賭注,站在勝利者的一方。

謝家暗中查訪,近二三年來,江南一帶出現了一名“五姥姥”的人物,說是這位五姥姥不僅能夠通曉過去未來,更有起死回生之術,一時之間,江南一帶信徒眾多。

謝佻懷疑,這位金陵城裡的五姥姥,便是紅衣小兒口中所說的“無極老母”。

……

席間,在這筵席之上,最末座的一位官吏名為馮興,他現任著金陵城副提刑一職。他原是個最卑微的捕快。七年前,曾破獲一樁當年轟動一時的“江南銀鈔造假案”,抓捕了重要犯人,從此一路高升,坐到副提刑一職。

謝佻來之前曾經看過卷宗,知道這個馮興是從最底層的捕快做起。相比較那些祿蠹的大官,這些從底層爬上來的官吏,或許對整個金陵城有更多了解。

筵席上的眾人都在喝酒飲樂,色眯眯的眼睛看著淮安老郡王帶來的美女之際,謝佻悄悄地問向馮興,可聽說過“五姥姥”的名號?

那馮興略一沉默,便說道:“回大人,屬下並未聽說過。”

宴席上人多口雜,謝佻也不方便多問,隻得將此事按下。

……

謝佻如今年已二十二歲,卻因眼下時局風雲變幻,諸多勢力暗中角逐,因而,連他的婚事也都耽擱了下來。

京城無數的高門貴女,看著他們陳郡謝氏蒸蒸日上,都向有意與他聯姻,這其中不乏晉嶺融氏和京兆上官氏這樣的大家族,可祖父卻以“孫兒尚年輕,須得經過曆練,加官晉爵之後,才能娶正妻,如此才不會辜負好人家的女兒”一類的借口都回絕了。

家主謝琨認為,謝佻是家族最出色的嫡長孫,他的正妻,一定是押在勝利者的一方。

若是賭注押錯了,恐怕整個家族就岌岌可危。

謝佻對於這些事情,聊熟於%e8%83%b8。

他雖生性恬淡,不喜朝廷之中的勾心鬥角,平生所願便是和心愛之人泛舟遊湖。但他身為陳郡謝氏的嫡長孫,從小便被寄予了厚望,自知此生心願恐難以實現。

因而,他在京城之際,常常流連於煙火之地,與數位名妓都素來交好,閒時與美人泛舟遊湖,%e5%90%9f詩作對,博得了一個京城“惜花人”貴公子的雅號,也算是稍稍慰藉。

一想到筵席之上,剛一見麵,這淮安老郡王就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身邊塞人,他不由得覺得好笑。

這位淮安老郡王的老爹,正是當年跟隨顏巽離征戰沙場的八位將軍之一、後來封了八位“異性王”的趙廣。

趙廣死後,這位他兒子雖能繼續襲爵,卻按理該降一等。但這老郡王十分有眼力見,順著杆子就往上爬,雖然還比顏巽離大三歲,竟上趕著喊孤王顏巽離為乾爺爺,說是自己老爹趙廣在世之際,便以攝政王為父,那到他這一輩,自然是乾爺爺。

鬼知道他老爹趙廣是怎樣想的,若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如此厚顏無恥,怕是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

不過無恥歸無恥,這一招倒是起效。孤王顏巽離當真認了他當乾孫子,繼續讓他襲爵。甚至破例,讓他的兒子也能跟著襲爵,這才有了後來他那個不爭氣的嫡子呆霸王和小兒子爭搶爵位一事。

顏巽離心中必定看不起此人,但他此舉是為了昭告天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今,這八位異姓王恐怕尚不知道,攝政王顏巽離已經因為一首兒歌,對他們起了疑心。

這幾個月,陸陸續續有不少禦史巡察派往八位異姓王的身邊,這還是明麵上的。背地裡,恐怕已有不少眼線來到這這八位王的身邊。

謝佻十分篤定,但凡這位“乖孫兒”有一點異動,明早就會人頭落地。

這就是孤王顏巽離的行事風格。

不過,金陵一帶的五姥姥,到底是不是紅衣小兒口中的無極老母,這一點自己需得儘快查清楚。

謝佻騎著馬,思緒雜亂,忽然身下的馬長嘶一聲,慌亂不已,前蹄奔騰,差點將他掠下馬去。

“籲——”他勒緊韁繩,不知馬兒為何突然受驚。

“公子沒事吧?”

就在此時,迎麵走來一人,他彎腰,十分熟練地拿捏住一條白蛇的七寸,將它扔到了草叢之中。

謝佻這才知道,是因為路邊出現了一條蛇,致使馬兒受了驚嚇。

“多謝。”他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對著那人說道。

此時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照耀在那人身上,宛若高山之玉一般,讓謝佻心中猛的一驚。

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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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不識廬山真麵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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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照耀在那人身上,宛若高山之玉一般,讓謝佻心中猛的一驚。

他閱人無數,十分篤信,眼前此人絕非等閒之輩,就有如一條翱翔遊弋在深淵中的一條潛龍。

“公子?”那人見謝佻有些恍惚,低著頭出聲說道。

謝佻回過神來,定睛再仔細看時,麵前之人卻是一個年輕男子,打著一柄燈籠,身穿著淮安郡王府的下人的衣裳,想是來接人的。

“我沒事——”謝佻略點點頭,勒著韁繩,馬蹄揚起,繼續向前走去。

晚風習習,讓他昏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了許多。

想起剛剛之事,他不禁覺得有幾分好笑。

看來他今天晚上,喝得的確有些多了。

怎麼會將一個郡王府的下人,看成了一個藏於深淵的蛟龍。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

筵席散了,原本熱鬨非凡的雅室,人都散儘了,隻留下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乃是今日身份最卑微的賓客,馮興。

他要做一件十分丟人的事情,那就是把筵席之上的殘羹冷炙都帶回去。

自他升官之後,便成了家,如今家裡也添了好幾個孩子,大的小的老的,七八張嘴,每日都等著嚼用。

他雖當了提刑所的副千戶,可是他那點子俸祿哪裡夠用,家裡七八口人,天天都吵著說餓得慌。

因而,每每他到了這種筵席,不僅自己吃得肚皮飽脹,更是要挨到最後,等所有的賓客都走光了,再讓店家把這些殘羹冷炙都打包,他好帶回家去,給大的小的熱一熱,便是一頓他們家過年才能吃上的好飯了。

丟人嗎?

的確很丟人。

被彆人笑話?

他並不在乎。

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他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什麼樣的人有著什麼樣的命,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就好比今日這一場席麵,能夠坐上這最尊貴的主賓位置,自然是那從京城而來、出身高貴、身居要職的巡鹽禦史,謝佻謝大人。

其次,便是本次席麵的主人,金陵城頭一號人物,淮安老郡王。

最末座的,便是他這個從最底層的蝦子巷爬上來的小人物。

今天晚上,他雖然能夠和這些尊貴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可是他十分清楚,在那些大官眼裡,自己不過是如螻蟻一般卑微。

這些年來,遭受過無數的白眼和嗤笑,馮興早已認命,如今他能坐上這金陵城的提刑副千戶,已是他這輩子能夠摸得到的最大的官兒了,況且——

況且,靠的還是那人送給自己的這一份“大禮”。

……

這七年間,他曾經暗中去查過那名叫做阿吉的豆腐郎,卻一無所獲。

那個豆腐少年郎,就如人間蒸發一般,杳無蹤跡。

對於他的消失,馮興稍感心安。

他很害怕,那人會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揭穿他,從而毀掉他眼下所擁有的一切。

貧苦,小心謹慎,庸庸碌碌,這卻已是他能夠擁有的最好的生活了,然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謊言之上。

不過,這七年間都沒消息,想來是死了吧。

如此想著,馮興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不知為什麼,他心中對那個少年很是畏懼。

這種畏懼,源自一種動物的直覺。

他出身微末,能夠在金陵城的官場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