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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心裂肺大聲哭喊著。

她終於知道了她的來處。

卻再無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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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引自《出塞》徐錫麟

第58章 落花時節又逢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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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不要啊!”

蕖香目睹了沈承影和上官晴灩雙雙從城樓跳下的這一幕,她痛苦欲絕,恨不能跟他們一同去了。

然而,她的回憶並沒有結束。

她看到柳姑姑抱著繈褓之中的孩兒為躲避戰火,一路南下,想要尋找沈將軍的結拜弟兄顏巽離,卻杳無蹤跡。

好不容易到了江南,卻因黃巾賊作亂,烽煙四起,一乾綠林賊寇已經殺到了杭州地界,見柳姑姑一行人氣度不凡,便料知是大戶人家出身的仆役,便起了賊心,要打劫柳姑姑。

跟隨柳姑姑一路南下的四個護衛,忠心護主,在與賊寇相搏的過程中,不幸犧牲了。

隻剩了柳姑姑一個老嬤嬤,帶著繈褓之中的芸兒,去往金陵尋去。

黃巾賊作亂,江南百姓們民不聊生,流離失所,作奸犯科之人愈多。饒是柳姑姑萬般小心,還是被一個賊人盯上了。

那賊人不但搶走所有財物,更要奪取柳姑姑懷中的嬰兒。柳姑姑拚死保護孩兒,卻因年老力衰,哪裡是這賊人的對手。萬般無奈,柳姑姑隻得抱著那賊人跳入了寒冬臘月的大河之中,卻是和那賊人同歸於儘了。

如此這般,這繈褓之中的小女娥沈芸,先是爹死了,娘死了。如今照料的柳姑姑又死了,獨自一個落在茫茫大雪之中,眼見就要凍死了。

這時,一位女子路過,隱隱聽到有嬰孩的哭啼之聲,循著聲音找去,果見在一個破廟內,發現了一個繈褓之中的孩兒,瘦得跟個猴兒一般。心中不忍,隻覺十分可憐,便帶著這孩子回了家,用米湯哺育,千辛萬苦,總算是活了下來。

這女子,自然是李素珍。

那繈褓之中的女嬰,是沈芸,是草姐兒,也是蕖香。

……

大夢一場,蕖香終於得知了她的身世,她的心中並無歡喜,隻覺滿心的悲涼與憤怒。

她不懂,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

為什麼爹娘死守了燕州城四十天,朝中卻沒有一兵一糧的支援!

為什麼他們這樣為國家獻出生命的忠義之士,最後卻落得一個連屍骨都沒有人收殮的下場!

為什麼那幫貪生怕死、屍位素餐、魚肉百姓的懦夫,卻能高坐在廟堂之上!

這個世界,到底還有沒有是與非,黑與白,正義與邪惡之分!

她想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她曆經大悲大喜,心緒激動,近乎癲狂。

安息香本已燃儘,夢境已經結束,她本該醒來,可此時她卻不願醒來。

這個世事如此肮臟,黑白顛倒,小人得誌猖狂,無良者高坐廟堂,好人卻受儘苦難。

她不願苟活在這樣的世上!

她不願醒來!

可是,若她再不醒來,便會神識消散,永遠也無法醒來。

神識若消散了,她的軀體雖活著,卻也隻剩下一個軀殼了。

她的處境十分凶險,性命危在旦夕。

……

蕩悠悠,她感覺自己越來越輕,如一縷青煙,飄蕩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她遙遙地聽到了一個聲音在呼喚她。

“蕖香……蕖香。”

這個呼喚,就像是遠方的荒野吹來的一陣帶著潮濕氣息的微風,輕輕拂過了她的麵龐,讓原本快要消散的她,重新感受到了生的希望。

“回來吧,回來吧。”

那個聲音繼續呼喚道。

可她已經迷失了太久,早已失去了回去的方向。

正當她惶惶間不知所往之際,隱隱之間,感覺麵前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對著她說道:“蕖香,跟我回去吧。”

然後,這個影子牽著她的手,“蕖香,不要怕,我在。”

這個人的出現讓她不再焦慮,不再沮喪,不再憤怒,也不再孤獨,隻是感到一陣熨燙的安心,猶如掌心傳來溫暖而又堅定的感覺。

她能感受到,麵前之人對自己並沒有惡意,是完全的信任。隻是,卻不大記得是誰。

她想要看清楚麵前之人是誰,卻因逆光,隻看到了一個的輪廓。她隱隱記得,曾幾何時,這個背影,也曾站在她麵前,守護著她。

她牽著那人的手,一直往前走。

走過了漫長的黑暗,直到她感受到了光亮——

……

蕖香慢慢睜開了眼睛,久違的光亮讓她感覺到一陣暈眩。待她適應後,看清麵前的人,微微一怔,秀目禁不住地流下兩行清淚。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時隔七年,恍然隔世。

眼前的他,褪去了青澀,更顯成熟。

然而,他望著她的時候,一如七年前那般真摯,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過。

是真是假?是夢是幻?

她微微張著嘴唇,猶自不相信,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她的嘴唇顫唞著,沙啞的聲音說道:“阿霽哥哥?”

他原本沉靜如古潭的眼神,此刻卻因擔憂著她的安危,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咕咚”一聲,攪擾了原本平靜,濺起了圈圈漣漪。

好似凋零的桃樹春上又結了滿枝頭的花蕾,去年梁間築巢的燕子又回來,望穿秋水的思婦終於等來了歸鄉的征人。

他望著她靜靜地微笑,沉聲說道。

“蕖香,是我。”

……

蕖香實在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真的就是消失了七年之久的陸霽。

她雙目含淚,嘴唇微微地顫唞,直直地望著他。

她想問,他這些年去哪了?當年她昏迷之後,那一風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想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太多太多的問題……

這些年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問……

可她隻是哽咽沙啞地問了一句。

“這些年……你還好嗎?”

她想要笑,卻是欲語淚先流。

她和他都是微末之人。

隻一眼,就可看出彼此這些年的不易。

她是,他亦如是。

他隻是同樣癡癡地望著她,幽潭般的眸子明了又暗,喉結上下滾動,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與之傾訴,可最後又都歸於平平淡淡的一句。

“我很好。”

……

……

……

“孩子,你醒來了?”五姥姥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進來,望著蕖香緩緩地說道。

因姥姥走進來,蕖香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卻正是天色熹微,旭日初升。

她不禁有幾分詫異,自己來時,還是晌午時分,怎麼一眨眼,就到了日出時刻,難道自己是睡了一天一夜?

思及此,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自己一夜未歸楚雲閣,綠柳定會懷疑她私自逃跑,一定會派人到處搜捕,鬨得人仰馬翻不說,甚至可能會給陸霽和五姥姥帶來麻煩。

她眼下的麻煩大了!

儘管她此刻有太多的話想對陸霽說,可她卻要顧及眼下之事。

她掙紮著下床,對著五姥姥深深一拜:“蕖香已經醒了,此番多謝五姥姥。”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可見到你想見的人了嗎?”五姥姥問道。

她的話,意味深長,一語雙關。

蕖香點點頭,“已經見到了。”

說罷,她望了一眼陸霽,焦急又不舍地說道:“陸霽哥哥,我需得先回去一趟,待今日天黑了,我再來找你。”

說罷,趕著就要往外走。

誰知,因她足足昏迷一天一夜,水米未進。又因曆經了大喜大悲,思緒過甚,早已沒了力氣,眼前一黑,腿一軟,不由自主地就如搗蒜一般向前迭去,眼見就要撞到桌子角。

幸得陸霽手疾眼快,上前一步,攬住了她,扶著她坐下,彎下腰,直直看著她,鄭重其事地對著她說:“莫慌,你吃些東西,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也不遲。”

“可是——”

蕖香心中十分焦急,要是綠柳找到這來,那就不好了。

陸霽卻打斷她的話,堅定地看著她道:“放心,有我在。楚雲閣那裡,我會幫你安排。你隻需要好好休息就夠了。”

七年未見,陸霽眼神益發的堅定。

他周身散發著一種奇異的氣場,仿若一塊久經打磨變得光澤明潤的璞石,又有著運籌帷幄的自信和沉穩。

他的話,給人一種難以拒絕的信任感。

見陸霽如此說,蕖香隻好點了點頭。

說實在的,她又累又困,頭暈得緊,雖是剛剛醒來,卻仍然很想睡覺。兼之渾身酸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眼下的她,的的確確不能直接回楚雲閣麵對綠柳的盤問。

既然都消失了一夜,那她也不在乎這一會了。

“那我先稍稍打個盹好了——”她如此說著。

因放下了心中的石頭,稍稍感到心安,她這一句話都還沒說完,歪在椅子上,竟是睡著了。

陸霽見她睡著了,稍稍鬆了口氣。

將她抱回床榻之上,又脫下自己的衣衫為她蓋上。

上一次,也是在這個院子裡,那一晚的風雨夜,他殺了虎二之後,將她抱回屋簷下躲雨。

一眨眼,已經過了七年了。

可她還是很輕,抱起來輕飄飄的,實在像一隻瘦嶙嶙的小貓兒。

看來她這七年,過得實在是艱辛。

他望著熟睡之中的她,輕輕歎了一口氣,眼神儘是溫柔憐惜。

待他做好了這一切,轉過身,眼神驟然變化,他冰冷地看著五姥姥,質問道:“姥姥,你為何要對她用祝由術?”

……

原來五姥姥對蕖香使用的,是祝由術。

這是上古巫術的一種,流傳至今,已經鮮有人會了。這祝由術十分精妙,不僅可以喚醒一個人所遺忘的記憶,甚至能夠“看到”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但此術也十分凶險,稍有不慎,被施術者便會失去神識,永遠都不複醒來。

昨夜,陸霽照例來到五姥姥這裡問候,卻驚覺蕖香竟也在這裡,更讓他十分焦急的是,五姥姥對她用了祝由術之後,她不僅失去了快要失去神識,甚至不願醒來。

膽戰心驚之下,他整整守了她一整夜,努力喚醒她求生的意識,這才不至於讓她徹底迷失。

他不敢設想,倘若他今日沒來,蕖香又當如何?

思及此,他十分惱怒。

哪怕五姥姥對他有恩,他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蕖香!

他冷冰冰地望著五姥姥,一字一句問道:“姥姥,你為何要對她用這如此凶險的祝由術?!”

他知道,五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