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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初,晚風習習,夜色溫柔。

他突然想起那一夜的妙人兒來。

越是這種求之不得的感覺,越是讓人抓耳撓腮。

她如今會在哪呢?

謝佻拿起那繡著蘭草的手帕子,深深嗅了,牽了牽嘴角,自信滿滿地說道。

“妙人兒,我一定會得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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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火兩片火紅衣小兒當殿坐,這一句是參考了“一片火兩片火緋衣小兒當殿坐“。野史中相傳這是駱賓王寫的,想拉攏裴炎加入揚州叛亂,推翻武則天。

第72章 知是九秋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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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大內皇宮。

“哎唷,慢著點!”太監總管高延福皺著眉,手持著拂塵,瞧著一幫小太監們將後花園裡的梧桐盆栽,小心翼翼地搬到紫宸殿內,喝道:“小心著點!若是弄掉了一片葉子,可仔細你們的皮!”

眾小太監們答應著,雖明日已是立秋了,卻暑熱未退,他們四五個人合力搬動著一盆巨大的梧桐盆栽,仍是有些吃力,天氣悶熱,出了一身的汗。

忙活了半日,小太監們終於把許多梧桐樹盆栽移於紫宸殿內。隻見八棵小的梧桐樹,圍著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微風浮動,樹影婆娑,霎時好看。

因多了這九棵梧桐樹,這原本莊嚴肅穆的紫宸宮,一下子也多了幾分自然之趣。

待布置完,高延福緊繃著的臉總算是露出了一個笑容。今年他四十七了,想當年,他剛入宮時,也是幫著搬移這梧桐盆栽。

一眨眼,三十年過去了,他熬成了總管大太監,中間這棵梧桐樹,也從一棵小樹,長得這般粗壯挺拔,綠蔭繁茂。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這三十年間,他在這紫宸殿上,見了多少刀光劍影、風雲變幻,其中千難萬險,危急時刻,不足為外人道也。

“高爺爺,您說,今年咱們還會去西郊舉行秋祭大典嗎?”一個小太監擦著汗問道,樂嗬嗬地問道:“我剛剛入宮,可想瞧一瞧那秋祭大典的氣勢。”

本朝有祖訓,待立秋這一日,天子會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到西郊設壇迎秋,舉行祭祀秋神的儀式,並下令武將開始操練士兵。

除卻十五年前黃巾賊內亂,北金兵臨城下,朝廷萬分危機之時,沒有舉行這秋祭大典。本朝上百年來,無一遺漏。

隻是,這秋祭大典的規矩也稍稍有些變化。因小皇帝軒轅章尚小,內有上官太後主持後宮事務,外有攝政王顏巽離總攬大小軍國事務,並未親臨朝政,這秋祭大典的首祭雖是小皇帝軒轅章,卻也不過是走過場而已。那亞祭,卻由原來軒轅皇室的親王,變成了總攬朝政的攝政王,再者是位高權重的文武大臣。

隻不過,今年發生了許多的事情,又有近來謀逆之事,軒轅宗室的近枝子孫已經去了十之八九,真不知道這首祭之人會是誰……

宮中所有人,皆都在心中犯嘀咕。

殿內的太監宮女,見有人出聲相問,皆都豎起耳朵來。

隻聽聞諾大的紫宸殿傳來一聲清脆耳光聲,原來是高延福抬手給了那小太監一巴掌。

“呸!沒眼色的東西,我說過什麼,在這宮中當差,最要緊的便是‘謹言慎行’!不該問的彆多問!仔細你的舌頭!”高延福一臉怒色,嗬斥道。

這高延福是宮中的大太監,素日裡總是笑眯眯的,今日動怒發急了,卻是少見。

“是、是,高爺爺,小人再也不敢多嘴了。”這小太監忙跪了下來,使勁打了自己三十個大嘴巴子,直打到臉頰高高腫了起來,嘴角流血,這才揭過此事。

其餘的小太監瞧見了,皆都不敢再吭一聲,屏氣凝聲,乾起活來,靜悄悄的,就連咳嗽都不聞一聲,隻聽聞衣料摩攃的聲音。

高延福息怒後,右手猶自發麻,剛才那一巴掌打的實在不輕。

心中雖有不忍,卻也是為了他們好……

他在這宮中當差三十餘年,自知一句話、一個眼神,便會惹來殺身之禍。唯有將自己變成一棵不會說、不會聽的樹,才可暫保平安。

待到明年,這棵梧桐樹定還會在此。

至於這殿裡的人,卻不知明年是生是死。

高延福望著中間那棵巨大的梧桐樹,怔怔地發起呆來。

……

到了晚間,後宮之中傳來上官太後的口諭,說是小皇帝軒轅章外感風寒,身體不適,今年就不往西郊舉行那秋祭大典了。

聽到這個安排,眾人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原本劍拔弩張的局麵,也稍稍緩和了一下。

雖說不往西郊舉行那秋祭大典,但這大內皇宮也預備著秋祭。上至皇帝太後,後宮妃嬪,下至宮女太監,皆都佩戴楸葉,飲秋水、赤小豆,以應時序。

……

這一日,正是“立秋”。

天還未亮,太史官便在紫宸殿候著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大殿之外日晷上,待影子指向了“立秋”,太史官便高聲奏道:“秋來。”

奏畢,隻見中間那一棵大梧桐應聲落下一兩片葉子,以寓報秋之意。

圍繞在旁邊的八棵小梧桐樹,也跟著落下一兩片葉子來。

此光景,正是暗和了“梧桐葉落而知秋”的意思,至於怎那太史官喊一聲“秋來”,這梧桐樹上的葉子就會落下來,就是代代總管太監們琢磨出來以應天時的訣竅了。

隨著太史管那一聲“秋來”,這皇宮大內的太監們一個個揚聲喝道:

“秋來——”

“秋來——”

“秋來——”

這一聲聲“秋來”,從站在皇宮大內“東南西北”角樓太監的口中呼喊而出,響徹了整個皇宮大內。

……

聽到遙遙的傳來一聲“秋來。”

文宣殿裡,一人手中握著的筆一滯,猶豫之際,毛筆上滴下一滴墨,在宣紙上暈染開來,像是一滴黑色的淚跡。

“立秋了……”

那人擱下筆,淡淡地說上了這一句。

“是,王爺。您批了大半晌的折子,也該歇歇了。”

高延福立在一旁恭敬地說道,他朝立在外麵伺候的宮女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端茶來。

“嗯。今日皇帝身體可還好?”

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太後娘娘說了,皇上隻是因前兒個貪涼,夜裡和小宮女們在後花園裡撲流螢,被夜風吹著了,這才外感風寒。昨兒個太醫已經去瞧了,開了幾劑疏風解表的藥,將養幾日,也就好了。”高延福道。

那人“嗯”了一聲,再沒說話。

高延福見宮女端著茶盞來了,也就下去守在這文宣殿外了。

“王爺,請用秋水。”一位宮女舉著朱紅釉盤,上麵擺著一隻黑釉茶盞,恭恭敬敬地說道。

因今日是立秋,宮裡上上下下都要飲這小赤豆煮成的秋水,意為消災祛病。

這茶盞下還壓著一張紅紙,上麵寫“今日立秋,百病俱休”八個大字,這也是宮中的規矩。

“放那吧。”

那人並不抬頭,繼續看著手中的密報。

那名宮女,正要躬身下去。

“這上麵的字,可是你寫的?”那人端起茶盞之際,瞥見了那紅紙上的八個字,出聲問道。

那名宮女止住步子,帶著幾分歡喜說道:“回王爺,正是奴寫的。”

那人抬眸,瞥了一眼麵前的宮女,見她頗為麵生,應是第一天在這文宣殿裡當差,生得倒是不錯,麵龐白淨,身材窈窕,臉上帶著幾分怯怯的,倒更顯得幾分惹人憐愛。

“字體娟秀,清秀靈動,倒是寫的一手好簪花小字。你叫什麼名字。”那人隨口問道。

“回王爺,奴叫步輕煙。”那位宮女低著頭說道。

“輕煙……步輕煙……?”那人的聲音帶著幾分疑惑。

“是,是奴的父親為奴取的名字,取自那一句‘乍若輕煙散,時如佳氣新’。”步輕煙仍不敢抬起頭,低著頭怯怯的說道。

那人卻沒了聲音,步輕煙心中一緊,不知自己說的話,可犯了上怒,心中戰戰兢兢,汗水涔涔而下。.思.兔.在.線.閱.讀.

“抬起頭來。”

那人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步非煙微微地抬起頭來,身子顫唞了起來,萬分害怕,淚珠兒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睫毛像是受了驚的蝴蝶一般,不停的顫唞。

慌亂之間,她不經意地瞥見了居坐在上位的那人,隻見他的麵龐清臒俊秀,劍眉入鬢,鳳眼生威,一雙眸子精光四射,英氣逼人,眉梢眼角帶著烈火驚雷之勢,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心。

此人正是權傾朝野的攝政王顏巽離。

和顏巽離的目光隻稍稍一相接,步輕煙的心,有如蜻蜓點水一般,濺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她慌得又低下頭來,麵靨卻浮上了兩朵紅暈。

她實在沒有想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攝政王大人,這般年輕,又生得這樣英俊。

“下去吧。”顏巽離淡淡說道。

步輕煙心中倏地一鬆,卻又暗暗失望。

“是。”她起身,恭聲說道。

待這文宣殿又隻剩下顏巽離一個人。

他對著麵前的空氣,開口說道:“鴉久。”

“是,主人。”

空蕩蕩的文宣殿,有如鬼魅一般飄下一個人,身著黑衣,麵龐被黑布罩住,隻是露出一雙猶如夜梟般的眼睛。

“她是哪來的。”顏巽離問道。

鴉九說道:“是太夫人……”

一聽到這,顏巽離眸中的厭煩一閃而過,“知道了,不用說了。”

鴉九不再說話。

“那件事,辦的如何了?”顏巽離出聲問道。

“屬下無能,正全力去辦,目前雖沒有線索,但他們是往南邊逃走了。”鴉九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找不到那兩個人,你也無須來見我了。”顏巽離冷冷說道,目光掃過麵前的鴉九,猶如一道閃電,令人心中生畏。

“是!屬下以項上人頭擔保,定會尋回那兩個人!”

鴉九說道。

顏巽離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屬下還有一件事,要稟報主人。”

“說。”

“前些日子,小皇帝派了許多太監,去往江南各個地方搜尋美人,如今也去了有好些日子了。屬下在暗中觀察,他們並未和當地官員有勾結。”

“嗯。”

“要不要屬下……”

顏巽離開口說道:“小六喜歡美人,我這個當叔叔的,自然也要幫他搜尋美人,充實後宮。”

鴉九明白其中含義,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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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場景的描寫,參考了宋末吳自牧《夢粱錄》卷四有雲:“立秋日,太史局委官吏於禁廷內,以梧桐樹植於殿下。俟交立秋時,太史官穿秉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