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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攝政王大人到底屬意何家女子,正當他們就快要放棄希望時,攝政王忽然主動登門拜訪,說他有意求娶上官家的女兒為妻。

這可把大伯父和大伯母高興壞了,嫁給攝政王為妻,合該落在身份最珍貴的嫡長女上官媛身上,但他們又怕攝政王顏巽離嫌上官媛姐姐年紀太大了,便準備讓生得花容月貌、年僅十四歲的妹妹上官瑤也跟著姐姐一起嫁過去,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大伯父和大伯母是如此打算的,自以為萬無一失,合該闔家歡喜,誰知這通盤的打算,卻是被一個手鞠球攪得滿盤皆輸。

……

三月三,上巳節。

到了這一天,春意盎然,百花盛開之際,京城中的少男少女往往要出城去,在水邊遊玩采蘭,著新裝,踏歌起舞,上巳春嬉。

這個時候,京兆上官氏的女孩子也都能出府去,在山野之間好好歡愉一日。

今年卻不同往常,上官府並未安排出遊,而是在府中舉辦了一場春日宴,貴客主人皆沿溪而坐,流杯曲水之飲,%e5%90%9f詩作賦,禊飲歡樂。

上官家中所有的嫡女都出席了,為的就是讓攝政王顏巽離相看家中最出色的女孩子。

唯有次房的上官婧,沒有受到邀請。

李夫人得知此事,幾乎要氣出病了,此時也不顧顏麵,直勾勾地找到長房要和王夫人理論,說府中所有嫡出女兒都要參加那春日宴,憑什麼婧兒去不得。

王夫人不慌不忙,卻冷笑一聲道:“你也知道,這次春日宴不同尋常,為的就是讓攝政王相看家中嫡女。婧兒雖說也是嫡女,可她並沒父親,可知是個福薄之人,並無資格選為攝政王妃。既如此,她又何苦來攪擾大家的興致。此次春日宴關係重大,若壞了此事,你一個寡婦,可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聽到王夫人說婧兒是個“並無父親,福薄之人”,李夫人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炸了,這無異於是赤摞%e8%a3%b8的羞辱,欺負她們孤兒寡母。

李夫人臉上極為難看,卻奈何無人撐腰,隻得忍氣吞聲,悻悻而去。

上官婧見到母親如此受辱,心中不忍,勸解道:“娘,你就彆和大伯母爭了,那春日宴我不去了……”

“傻孩子!你怎肯能說這麼不爭氣的話!娘教了你你十餘年,為的就是這一天!你若不去,咱們娘倆兒這些年吃得苦,受得委屈豈不是白受的了?!”

上官婧囁嚅道:“就算我去了……那位大人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上官婧長得雖美,卻不是最出挑的那一個。

論身段,她不如大姐姐上官媛修長挺拔。論相貌,她不若四妹妹上官瑤那般嬌俏可人。

況且,她又沒有華貴的衣裳首飾,和長房的姐姐妹妹站在一起,更加襯得她寒磣羞澀,小家子氣。如此一來,她又何必湊上去自取其辱呢……

李夫人卻冷笑一聲:“我的兒,你放心,若論府中這些女兒,唯有你最像你小姑姑。況且,為娘還有一計,保管你定能被攝政王相中……”

說著,她便翻箱倒櫃地去找東西。

上官婧低下頭,沉默不語。

她知道,娘口中說的小姑姑,也是天下聞名的上官三娘子,上官晴灩。

她從未見過這位小姑姑,她還在繈褓中之時,這位小姑姑便已經從燕州城跳下,以身殉國了。

雖坊間對這位巾幗女英雄十分追捧,到處立了神位祭祀,還撰寫了許多戲本演繹她的傳奇故事。

但京兆上官府中卻對這位離經叛道的女兒諱莫如深,幾乎無人提起這位小姑姑,唯有娘私底下講了許多關於這位小姑姑的事跡。

甚至從上官婧開始記事起,娘就有意無意地讓她處處模仿著這位小姑姑。

小姑姑愛穿藕荷色的衣裳,娘便將自己所有的衣裳,都做成了藕荷色。

小姑姑愛梳隨雲髻,她自及笄後,就每天梳著隨雲髻。

小姑姑愛吃筍,她每一日的飲食都少不了筍。

小姑姑愛蹴鞠,她自七八歲,就被逼著學蹴鞠,哪怕她跌倒在地,摔得疼哭了,娘還是要逼著她繼續學。

此凡種種,不能列舉。

……

唯有一件娘不讓她跟小姑姑學的,那便是從小教她要恪守女子之道,不能和男子私定終生,更不能做出半夜和男子夜奔的荒唐事。

有時候,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娘一直讓自己模仿小姑姑。時間長了,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上官婧,而是上官晴灩的影子……

上官婧正低著頭失神地想著,李夫人卻將一個東西遞到了她的手中。

“婧兒,你拿著這個,到三月三那一日,這個就是咱們娘倆致勝法寶。等你被攝政王相中了,就讓長房那群人看一看,我們娘倆兒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李夫人冷笑一聲,又十分得意地說道。

上官婧低頭一看,娘塞到自己手中的東西是一個手鞠球,雖然做的十分精致,用五彩線編織出一朵芙蓉花的圖案,卻是有些舊了的……

……

春日宴,一牆之隔。

上官婧立在牆下,聽聞牆外傳來歡宴的聲音,心中有些落寞,更多的是不甘心。

大家都是上官家的女兒,就連庶出的二姐姐都能與宴,憑什麼她是次房嫡出的女兒,卻不能露臉……

懷著這一份不甘心,她捧著那一個陳舊的手鞠球,用力地將它拋了起來,拋向了牆的那邊……

“嘩啦”一聲,這個手鞠球似乎落到了溪水中,順流而下……

……

日落,黃昏時分。

上官婧失魂落魄地坐在後花園的秋千上,春日宴已經結束了,想來攝政王大人已經相中了大姐姐,或者是四妹妹,哪怕是庶出的二姐姐,也比她有機會……

她不禁暗自惱怒起來,自己真是昏了頭了,怎麼會相信娘說的,靠著一個小小的手鞠球,就能翻轉乾坤。

夕陽西下,她獨自坐在秋千上,身上都有些冰涼了,心也像一顆石子,慢慢沉入了池塘之中……她欲要站起來,卻因坐太久,頭猛地有些暈眩,眼前一黑,就要摔倒時,卻被一雙有力的臂膀堅實地扶住。

她看不清眼前的人,隻覺那人身材魁梧,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她慌了神,欲要慌忙離去時,卻聽那人沉聲說道:“這個手鞠球……是你的嗎?”

他手上握著的正是她隔牆丟過去的手鞠球。她心中一驚,抬眸隻匆匆一瞥,隻看到眼前男子身材高大,身著深絳色蟒袍,腰間佩劍,似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上官婧眼神微微一動,已是猜到麵前男子的身份,卻不敢抬頭看他,嬌怯羞澀地點了點頭,“嗯,這手鞠球……是我的。”

“你叫什麼名字?可是這上官府上的女兒,怎地剛才筵席之上,不曾見你?”那人沉聲問道,口%e5%90%bb頗為生硬。

“奴……我叫上官婧,是上官家三娘子,我因今日身體不適,並未出席……”

她按照母親交代的話,一字一句地說道。

“上官家三娘子……”他低聲默念,口%e5%90%bb較剛剛卻多了一絲不易查明的溫柔,“哦?你生病了?”

她搖搖頭,“隻是偶感風寒,現如今已經好了。”

“這個手鞠球,你是從哪裡得的?”他問,淩冽的眼神帶著十足的審視。

“這手鞠球……是我小姑姑送給我的滿月禮物,我一直很喜歡,從小便貼身帶著,剛剛我一個人坐在這裡,有些無聊,便拋來玩,不曾想,竟是掉到牆那邊去了……”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語氣雖然嬌弱,卻也不卑不亢。

那人沉默了半晌,隻聞得隱隱的風聲。〓思〓兔〓在〓線〓閱〓讀〓

“嗬,原來她竟是把這個球送給了你……”他的口%e5%90%bb,帶著幾分嘲笑,卻又是那般的懷念。

上官婧沉默不語,想來這人口中的“她”,應該就是自己的小姑姑上官晴灩。

“這球,你可會玩?”他抬起頭問道,又將球遞給了上官婧。

“嗯。”上官婧接過球,拋了起來,口中還唱著歌謠,“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手鞠球高高地拋起來,又慢慢地落下。

長日將儘,借著最後一絲餘暉,上官婧用餘光瞥向了立在一旁的那個人,隻見他長身玉立,默默地注視著她,一雙鳳眼中帶著說不儘的悵然和落寞。

上官婧麵靨“唰”的一下便紅了,心中有如小鹿砰砰亂撞,拋在空中的手鞠球,也掉了下來。

那個手鞠球滾落在那人麵前,他拾了起來,遞給她道:“你拋的很好。”

說罷,他便離去了。

上官婧立在原地,兩靨發燙,渾身發軟,如同發燒了一般,可唯有她知道,她此時心中,是如何的纏綿悱惻,一見傾心。

……

自三月三春日宴後,攝政王很久都沒有再造訪上官府中。

大伯父和大伯母為此十分焦急,也不知攝政王大人,到底看沒看上上官家的女兒。聽說,還為了此事,特意進宮去問上官太後。

上官太後隻說了一句話,“攝政王一定會娶上官家的女兒的。”

大伯父和大伯母聽了此話,心中稍安。

隻要能保住京兆上官氏的地位,無論攝政王是娶大小姐,還是四小姐,倘或將上官家的女兒全都娶了,也在所不惜。

到了七夕那一日,攝政王終於又來了。

隻是這一次,攝政王說是尋常做客,在筵席上,他閉口不談自己的婚事,這讓大伯父和大伯母大失所望。

嫡長女上官媛自然是最沉不住氣的那一個,她躲在屏風後麵偷偷覷著攝政王,她的丫鬟侍琴前來傳信,說是攝政王本來要來定親的,卻臨時改了主意,說是因為上一次春日宴之際,是次房的三姑娘在後花園私會攝政王大人,因而攝政王大人才會猶豫不決。

大姐姐上官媛平日驕縱慣了的,心高氣傲,平日裡除了大伯父和大伯母,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況且她年已二十二,十分恨嫁,隻一心要當攝政王王妃,如今聽到這個消息,豈還得了,當下便叫了幾個心腹丫鬟婆子,一股腦去尋上官婧算賬。

可巧,那日上官婧依舊在後花園裡同丫鬟金鵲兒在打秋千,擲球玩,見到大姐姐上官媛來勢洶洶地興師問罪,嚇了一大跳。

上官婧怯懦地說道:“是誰惹了大姐姐不高興?”

上官媛氣得衝得心頭一點火起,雲山半壁通紅,也不顧大家閨秀的做派,直直地衝到上官婧麵前,甩手就給她一巴掌罵道:“下賤東西!隻會用那下作手段勾引漢子。你也不照照鏡子,就憑你是個沒爹的野雜種,也配和攝政王大人說話?”

金鵲想要上前護主,早被上官媛帶來的婆子一把攔住,嘿嘿笑道:“小東西,嫡長女要管教下麵的妹妹,豈由你插手的份兒?”

上官婧已是跪在上官媛麵前,捂著紅腫的半邊臉,哭得梨花帶雨道:“我不知道姐姐你說的是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