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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心中懷恨,便設計將文秀奸殺了去。誰料,這文秀的親哥哥文勇是一個小小的百夫長,看到自己親妹子的屍體,悲痛欲絕,一怒之下,帶領著幾十個將士趁夜衝進軍營之中,要殺了黃癟三,為文秀報仇。

這黃癟三嚇的屁滾尿流,半夜光著屁股就跑到了李將軍那裡尋求庇護。然而,軍中對黃癟三早已積怨已深,此事一出,猶如一顆火星,落在了火藥桶中。

將軍府外,數千名將士們點著火把,手持兵器,在府外振聲怒吼著:“殺死黃癟三!殺死黃癟三!殺死黃癟三!”

李司荀明白,若是順從士兵的心意,殺了黃癟三,那麼他絕對會被顏巽離猜忌,疑有造反之心,恐怕是人頭落地。但若保下黃癟三,則傷了將士們的心,恐怕不出今夜,軍隊裡就會釀成嘩變,他照樣人頭落地。

前也是死,後也是死,這李將軍被逼到絕境之處,竟有了破釜沉舟之心,持劍斬殺了黃癟三,帶著一萬將領,城門大開,向北金國投降了。

李將軍投誠,北金國可謂是天降大喜。北金國雖疑有詐,但太子完顏勝乃是膽大心細之人,他深知此一時非彼一時,昔日戰神顏巽離和那個衰敗的王朝恐怕已經到了分崩離析的地步。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北金國太子完顏勝便按照李司荀之言,以檀州為據點,一口氣攻占了北境三座城池,一時之間,北境全線告急,唯有重鎮燕州獨自支撐,卻也是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

東邊,有洪大全這個已經自稱為“大武”皇帝的強敵。西南,又有軒轅瑛打出了“清君側”,虎視眈眈。如今,北境全線告急,燕州獨木難支,恐怕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前有狼後有虎,真可謂是存亡危機之秋。

謝琨重重歎了一口氣,他仰望著高高在上的攝皇帝顏巽離,身姿依舊雄偉,卻不再那麼不可一世,竟生出了幾分傾頹之氣。

謝琨心中忖思,那一句“太白起,紫薇落”竟然一語成讖?

難道,自己竟看走了眼?

到了今日這個地步,顏巽離作為這天下的掌權者,該怎麼做?

謝琨緊皺眉頭,猛然醒悟,心頭一震,事到如今,也隻有那個辦法了……

……

深夜,空蕩蕩無人的太極殿,一人枯坐其中。

是顏巽離,他是前所未有的潰敗和無力感。

時至今日,他該如何力挽狂瀾,扶大廈之將傾。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其實早在二十年前,林若晦就已經給出了那個答案——

放棄燕州,放棄北境,南下遷都,偏安一隅,稱王稱帝。

……

安內攘外,此乃安邦定國之計。

他和北金國打交道打了小半輩子,自知若失去了北境七州的庇護,北金國的鐵騎便長驅直入,若至無人之境。

那麼,為了抵抗北金國的鐵騎,他唯一的選擇,便是南下遷都。

遷都金陵,依靠江南富庶之地,休養生息,徐徐圖之,至於燕州……不如和北金國議和,將燕州割讓給北金國,換取時間,自己便可騰出手來,平定洪大全之亂,還有那個陰魂不散的軒轅瑛。

他枯坐了一宿。

最終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

朝中之人,沒有比他更恨北金國,他恨不得將這幫蠻夷之族趕儘殺絕。

然而,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有朝一日,他會做出和北金國議和的決定。

他內心萬分痛苦掙紮,卻也自知,事到如今,他早已不是那個一無所有,卻敢愛敢恨,勇往直前的蒼梧庶子顏巽離了,他是攝皇帝,這世間最尊貴的人,他要為對江山社稷,天下蒼生負責!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日!”

忽然,空蕩蕩的太極殿中,似乎有一人狂妄地放聲大笑,聲音陰惻惻的又尖又細,似是從地獄裡爬上來厲鬼。

“誰!”顏巽離赤紅著雙眼,右手按著劍,如一頭凶猛的虎,虎嘯山林。

陰森的大殿,除了他並無一人。

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哈哈哈……怎麼,顏老二,你不記得我了?”又傳來了一陣陰翳的咯咯笑聲,一陣陰風吹過,似是有人進來了。

顏巽離心中一驚,他似乎看到林若晦的幽靈飄蕩在大殿中。

林若晦麵色陰慘,雙目睜大,鮮血淋漓的腦袋,正是他臨死前的樣子。

顏巽離愕然,當真是林若晦……

“哈哈哈,顏老二,你還不是和我一樣,說什麼為了江山社稷,天下蒼生!其實你心裡最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貪欲!”

林若晦伸出血淋淋的手指,指著顏巽離,肆意狂妄地大笑著,“如今的你,和當初的我,又有什麼區彆!”

“你胡說!”

顏巽離就像一頭發怒的猛虎,如雷咆哮著。

他抽出宵練劍,使出全身力氣,朝著林若晦擲了過去。

隻聽聞到一陣“嘩啦啦清脆”的聲音,劍鋒劃過空氣的聲音,宵練劍像是擊碎了什麼東西,落在地上。

那裡,並無一人,也無幽靈,隻是立著一麵銅鏡,卻是被宵練劍擊碎了。

此麵銅鏡,名為“止水鑒”,乃是本朝太祖皇帝所立,說是要每日上朝前照鏡子,用以警戒自己,以正衣冠,以正風氣。到了夜間,這麵止水鑒會被圍上帷幕,想來夜間有風,將帷幕吹掉了。

原來,沒有什麼林若晦的鬼魂,隻不過是他自己的倒影。

望著鏡中自己的倒影,顏巽離稍稍清醒了過來,卻更加痛苦。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一步步地到了這幅田地。

他回首,望著大殿之中的龍椅,就是這張龍椅,猶如詛咒一般,讓他墮落成這個樣子!

他心中生出一種怒火,想要用宵練劍,一刀劈了這張椅子。

他一步一步朝著那張龍椅走去,舉起宵練劍——

最後一刻,他卻收起了宵練劍,鬼使神差般地,他坐在上去。

坐在這張龍椅上,所有的疑惑都消失不見,一種安心感隨之而來。

他的眸中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猶如被林若晦奪舍了一般。

他早已沒有了回頭之路了,更何況——

他也不想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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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眼見他宴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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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後,京城中卻又下了一場雪。

金瓦白雪,紅牆銀衣。春寒料峭,薄薄的春雪落在佇立了三百年的碧瓦朱甍上,莊嚴,肅穆,滄桑,黃昏之中,卻似日漸垂暮的老人。

太極殿前的白玉石階上,一行人踏雪而來。

為首之人,是個身材高大男子,約摸三十左右,身著紫袍,腰係玉吐鶻,佩金蹀躞,被發左衽,雖是異族打扮,卻是說不出的尊貴。

此人乃是北金國當朝太子完顏勝,也是北金國真正的掌權者。他南下京城,為了和談。

完顏勝一步步登上白玉石階,望著佇立在太極殿前的顏巽離,犀利的眼神炙熱了起來。

這一刻,他已經等了有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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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完顏勝隻有十歲。

他從小在大伯父跟前長大。他的大伯父,完顏鴻亮,是當時的太子,金國儲君。完顏鴻亮,極其喜愛這個天資聰慧的侄子,南征北戰,都帶在身邊。甚至有流言說,這個孩子,其實是他和弟媳私通後生下的孽障。

不管完顏勝的父親究竟是誰,他始終都是一個純粹的金族人。

金族,是北境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一個隻崇尚強者的民族,他們覬覦著南朝的土地、財富、女人,對不堪一擊的軍隊嗤之以鼻,認為他們都是廢物,唯有對鎮守燕州的沈承影,還忌憚三分。

燕州城破,沈承影身死,南人軍隊落荒而逃,從此以後,金族人再無顧忌,在搶占的城池中享受殺戮與狂歡。

彼時隻有十歲的完顏勝,跟隨大伯父完顏鴻亮來到燕州巡視,看到被俘虜的南人們不論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頸受刃,無一敢逃,任人宰割。

那些南人們哭喊著,請求上蒼垂憐,求放過一條生路。可那他們哪裡知道,沈承影戰死後,南人皇帝老兒,早就打算攜著三十個老婆南下遷都避禍去了,哪裡還會顧忌得上他們這群賤民。

國破家亡,這些下賤的南人們就如同被趕出羊圈的牛羊。

完顏勝來到燕州城時,屠殺已經進行了七日。城中到處都是死人骨,河水已被血染成了紅色,滿城腥氣彌漫,哭天喊地的聲音貫徹整個城池,族人們以殺戮為樂,已近乎癲狂。

彼時的完顏勝,雖隻有十歲,卻被這種場麵刺激著,他感覺,自己的內心中,似乎有什麼破土而出。

“你如今也有十歲了,也該嘗嘗這滋味了。”完顏鴻亮遞給他一把大刀,用眼神示意他,殺掉跪在地上的一個少婦,那少婦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

完顏勝接過大刀,被滿城血腥氣刺激著,他心跳越跳越快,在急遽的心跳中,他萌生出一種彆樣扭曲的筷感,那是狩獵野兔羔羊所不能帶來的筷感。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狩人”的滋味。

他手持著大刀,朝著那個懷抱著嬰兒的少婦走去。那個少婦不斷朝著他磕頭,咕裡唧噥說著他聽不懂的話,不過他也能猜到,這個少婦是在向他求饒,求他放過繈褓裡的孩子。

他望著那個少婦,雖然蓬頭垢發,麵黃肌瘦,眉目間卻十分慈祥,有幾分像他的%e4%b9%b3母。

他猶豫了。

“你要記住,這幫南人隻是和豬狗一樣的畜生而已。你要像訓狗一樣訓他們,否則,這些畜生就會反咬你一口。”完顏鴻亮搶過他手中的刀,揮向了那個跪地求饒的少婦,要當麵給這個侄子上一課。

手起刀落,鮮血噴在了完顏勝的臉上。

他至今還記得那個瞬間,原來新鮮的血是溫熱的,是濃稠的,是鹹的,激起了他刻在骨子裡嗜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渾身戰栗,飄飄欲仙,比這世上所有最高的享受還要讓人愉悅。

嗬,原來,這就是殺戮的滋味。

他感覺掩藏在心底的東西就要破繭而出——

是血,不過,不是婦女和嬰兒的血,卻是完顏鴻亮的血。

一柄長劍貫穿完顏鴻亮的身體,他如山一般倒下。所有人都驚呆了,不知發生了什麼,就連那少婦懷抱中的嬰兒,也忘記了哭泣。

那柄插在完顏鴻亮%e8%83%b8`前的長劍,仍在嘶嘶龍%e5%90%9f,劍柄上刻著“宵練”二字。

完顏鴻亮死了,直到死前的最後一刻,他都不知道是誰殺了自己。

完顏勝卻看到了。

他抬起頭,如日中天,眼前一片發黑。隻見一個身影,有如天神降臨在燕州,奇襲製勝,奪回了燕州。

從此,他心中永遠銘記那個身影,還有那個名字,顏巽離。

此刻